第218章 勒令自裁
童子停下腳步,「到了,老爺就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
柳真人低著頭,踏入最裡邊靈性充沛的石室。
這個時候,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個無關的問題:這世間的靈脈, 怕是有大半匯聚在玉真觀吧。
隨便一個鎮守真人的居所,靈性之充沛,就足夠花明派全派上下使用了。
「見過韓長老。」柳真人躬身行禮。
雖然他哪怕不用抬頭,都可以用神識勾勒出這位鎮守真人的容貌,但他當然不敢造次。
卻聽對方淡淡地說:「抬起頭來。」
驚呼被柳真人強行咽了下去,他震驚地看著夏詠初, 咬緊牙關,不敢露出怒意,也不敢大聲呼喊。
因為在他憤怒之前, 他首先就認識到,這個當年可以被他隨手鎮壓的小蟲豸,在二十年的苦修後,已經修為穩壓他一頭,那磅礴的氣勢,讓他壓根生不起反抗之念。
絕對是上品金丹,且身懷異寶!
而且,雖然不知這夏詠初是怎麼混到一個鎮守真人身份的,但如果自己與夏詠初起了衝突,別的鎮守真人、以及玉真觀的修士顯然不會幫自己。
所以在剎那間,柳真人就思考清楚了,沉默不語。
「我其實沒想再見你,」夏詠初道,「也沒興趣在你面前耀武揚威。你也不夠資格當我的敵人,我在神通境時,就斬殺了幾個比你修為更高的金丹修士。當面羞辱你,也不會讓我有什麼樂趣。所以我本想令你自裁就算了,沒想到你偏要來見我。現在見到了, 有話就說,說完就趕緊滾吧。」
柳真人第一反應是自己不用死了。
但是再一想才明白,夏詠初讓自己滾,不是說自己不用死,而是不想看著自己死,希望自己跑遠點自裁。
至於如果自己不自裁怎麼樣?
那恐怕花明派就要面臨滅頂之災。
柳真人有委屈。有不服。
也有一股悲愴,有一股羞愧。
苦修百年,終成金丹。
稱宗做祖。
卻被人勒令自裁,連狗都不如。
但此時他已不敢放狠話。
既然送上門來,註定要死,可不能在死前再給門派遺禍。
柳真人低眉順眼:「當年之事,罪錯全在我一人。這些年,花明派雖對令郎多有打壓,卻也沒有真正傷到他什麼,還請韓長老不要遷怒他人,對我花明派從輕發落。」
夏詠初道:「我那一對義子義女,在花明派修煉二十多年, 多少有點香火情,所以如非必要, 我也不想滅了花明派。」
柳真人鬆了一口氣。
門派傳承,大於他個人的生死榮辱。此時得到夏詠初的保證,他才真正放下心來。
「我會問問阿文和阿蘭,他們有沒有興趣執掌花明派。」夏詠初不屑於對柳真人說謊,他之前的話不是為了打擊柳真人,在他看來,現在的柳真人和他真的不是同一層次。
報仇肯定是要報仇的,但這樣的報仇也不會讓他有什麼快感,只是一件應該做的事。
當然,這也是因為柳真人沒有真的傷到夏其烈,也沒有傷到他的嬌妻愛妾。
否則,柳真人絕不可能輕鬆一死了之。
紅蓮宗被很多人認為是魔教,白怡被那麼多天驕罵作「妖女」,此宗絕非溫柔良善的宗門。
夏詠初從白怡那裡學了幾手旁門左道的功夫,如果柳真人真的傷了夏家的核心人物,這些功夫少不得要在他身上輪流使用幾遍了。
柳真人沉思一會,試探道:「我本沒想到韓長老的身份,有些安排,做得不夠完美。不知韓長老能否寬限我一些時日,容我回去重新布置一番?事情辦完,我自會過來領死。」
夏詠初平靜卻殘酷地說:「你想怎麼就怎麼,我不在乎。也不用過來領死,只要死了就行。哪怕你想當眾坐化,引起花明派上下的同仇敵愾之心,我也無所謂。」
柳真人苦笑著行禮:「不敢,不敢,我花明派能留下傳承就是萬幸,絕不敢再與韓長老作對!」
「隨你吧。」夏詠初是真的無所謂。
他如果動手,踏破花明派的山門,滅了這一派,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見夏詠初閉上眼睛打坐,柳真人不敢再出言打擾,悄然退出洞府。
見到他出來,童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吃驚,不由得往洞府里看去。
柳真人不得不解釋了一番:「韓長老寬宏,允許我回去在門派里坐化,葬在門中。」
童子裝模作樣,老氣橫秋地說:「既如此,那你可得好好感謝老爺。」
「是,是,多謝韓長老的寬宏大量。」
這往哪說理去?人家命令他自殺,他還得感謝人家允許他在自己的地盤自殺。
柳真人出了玉真觀,一路向花明派遁去。
這所謂的鎮守真人,竟是本界出身,柳真人當然驚訝,但也不敢透露出去。
既然夏詠初與他有仇怨,並且顯然有些介意之前楚國夏府受到打壓之事,那之前參與打壓楚國的諸多弟子,就必須放棄了。
當然不至於處死,但也必須邊緣化,換一批人來培養。
其實這些弟子之中,有好幾個資質不錯,被柳真人當做未來的金丹種子來培養的。
此時要放棄他們,柳真人雖然心疼,卻也不得不這麼做,免得將來夏詠初遷怒,損失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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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親王府中,一處小院裡,絲竹聲靡靡。
作為昭嫦女帝的丈夫,夏其烈並不是一直住在宮中,他也有自己的親王府。
此時他獨坐在小院裡,飲酒賞月,有樂姬遠遠地彈奏。
「雄哥!」夏其烈忽然站起。
一道劍光飛掠而來,降落在他面前,一位俊朗的少年修士,笑吟吟地看著他。
絲竹聲略微停頓了一拍,又繼續演奏。
這些神仙景象,府里人已經見慣不怪。
夏其雄毫不客氣,不等夏其烈招呼就自己坐下,端起酒壺,琥珀色的酒液激射而出,他張嘴吞入喉嚨,好不愜意。
飲了幾口,他才放下酒壺,「我是一直御劍趕路過來的。」
夏其烈心裡一緊:「出什麼事了?」
夏其雄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事。」
夏其烈精神一振:「說來聽聽!」
夏其雄也不要他驅趕下人,隨手布置一個隔音陣法,湊過去神秘兮兮地說:「有一個你很討厭的人死了。」
夏其烈有些茫然:「誰?」
「你討厭的人很多麼?」
「不少。」
「那……如果範圍縮小一點,局限於修士呢?」
夏其烈想了想,搖搖頭:「想不到。」
「那我把範圍再縮小一點,」夏其雄嘿然一笑,「是個金丹真人。」
夏其烈低頭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抬起頭來:「柳真人?」
「不錯!」
歡喜了一陣之後,夏其烈的笑容逐漸消失,疑惑起來:「他是怎麼死的?他成道才幾十年,應該還有五六百年的壽數吧!他和瞿真人的關係不錯,蘭姐、文哥也不會傷他。難不成……是花明派和哪個大門派開戰了?」
夏其雄笑著搖頭,又拿起酒壺飲了幾口。
夏其烈皺眉思索了一陣,「修行時走火入魔了?」
「我不告訴你,你還真猜不到,」夏其雄放下酒壺,抬起寬大的衣袖擦了擦嘴邊並不存在的酒液,「是玉真觀傳來旨意,令他自裁。柳真人拜上玉真觀,不知說了些什麼,很快返回花明派,處置了那些曾經與我們為難的弟子,然後自行坐化。瞿真人也於當日宣布辭去掌門一職。目前花明派由阿蘭和文哥主事,不過他們都還沒有宣布繼任掌門之位。」
「阿蘭和文哥沒有傳話給你?」
夏其雄的笑容頗為玩味:「有。他們只讓我與你安心等待,不要外出。對了,母親、姨娘和盼盼也不要外出。」
夏其烈冥思苦想半晌,忽然一震:「莫非……」
夏其雄點頭:「為兄也做此猜想。」
夏其烈眼睛頓時通紅,快四十歲人了,睥睨天下的雄主,卻險些落下淚來。
「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