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整個宋府內燈火通明,燭影搖動,彰顯著戶部尚書府的富貴氣派。
宋昭等人坐在花廳中等待一家之主的到來。
宋晴坐在宋昭的對面,微笑地看著宋昭,宋昭並不理會,隻默默地吃著點心。一旁的丫鬟碧桃看著她發笑,果然是鄉野出身,正經的官家小姐是不會在飯前吃這麼多點心的。
翠柳和碧桃相互使了個眼色,都不打算提醒宋昭。
宋晴也看見了,心裡冷笑:哼,這野丫頭想和自己搶地位,簡直異想天開,現在還有心思吃點心,看一會她怎麼收場。
想到這裡,宋晴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宋禮則踏進廳堂的時候,身後跟著吳氏和他們的長子宋清硯,宋清硯原本是庶長子,如今也算是嫡長子了。
宋禮則年逾四十,儀容端莊,每一個細節都展現出他對自己形象的重視。身後的宋清硯膚色偏淺,略顯蒼白,周身透著一股子難以掩飾的書卷之氣。父子二人都顯得從容自信。
宋晴福身行禮,宋昭看了一眼,也跟著行了一禮。
宋禮則很是看不上宋昭的這一禮。
毫無女兒家的姿態。
活像是東施效顰。
宋禮則直接略過宋昭,淡淡「嗯」了一聲。
宋清硯走過來,對宋昭微笑點頭。
宋昭不以為然,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的,不然原身也不至於孤身在莊子上受了十年苦。
宋禮則先坐在了主位,宋清硯坐在他的右手邊,宋昭和宋晴也相繼落座。
環視一圈,發現少了人,宋禮則沉聲問道:「夫人和三小姐呢?」
旁邊立時有丫鬟上前答話:「稟老爺,三小姐……有點不舒服,夫人正在陪著三小姐。」
「像什麼話!」宋禮則怒聲道,「不是說了今日有家宴,去把夫人和三小姐請來。」
丫鬟點頭應聲趕忙去請。
宋晴一聽心裡冒開了花,這下有好戲看了。
不多時,吳氏帶著宋暖出現,眾人見宋暖並無不妥,隻是臉上多了個面紗。
「暖兒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何戴上面紗?」宋禮則有些不悅地開口。
他極為看重臉面,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兒女的,在他認為,他的女兒們將來都是要派上用場的,斷不能出什麼岔子。
宋暖支支吾吾的不說話,隻默默流淚,一旁的吳氏臉色鐵青,欲言又止。
宋禮則見狀,厲聲道:「怎麼回事,說!」
吳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委屈巴巴地開口:「老爺息怒,暖兒這臉……這臉……」
「三妹妹是被宋昭打了。」宋晴按捺不住,搶先開口。
她一直等著這齣好戲,等著父親回來教訓宋昭。
宋禮則側目看向宋昭,見宋昭正好整以暇的看著這母女三人,怒火中燒。
「逆女,你第一天回家打你妹妹,是想鬧得家宅不寧嗎?」
作勢要動手打宋昭,宋清硯出聲阻止:「父親不可,大姐姐歸家第一天就挨打,傳出去於父親官聲有礙。」
宋禮則理智回籠,氣憤道:「怎麼回事,說清楚!晴兒你說!」
宋晴立刻回話:「今日大姐姐回家,我與三妹妹前去看望,誰知沒說兩句話,大姐姐就動手了,女兒……女兒實不知哪裡得罪了大姐姐,要讓大姐姐這麼對我們。」
宋昭冷眼旁觀,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並不打算辯駁。
吳楚然斜睨她一眼,頓時擺了個痛心疾首的表情,苦笑道:「老爺說要讓昭姐兒回來,妾身生怕怠慢了,什麼都安排的是最好的,昭姐兒家還沒回就先把我兩個貼身丫鬟打了。打了便也罷了,畢竟是下人,打也是打得的,可暖兒畢竟是你親妹妹,怎麼能下如此狠手呢?」
說罷,輕聲啜泣起來,邊安慰宋暖,邊用帕子擦淚。
「你真是好大的譜啊?」宋禮則氣的臉色漲紅,「這就是你的教養?」
宋昭臉色如常道:「父親說對了,我自是沒有教養,我在莊戶上十年,春要播種夏要耕田秋要農作東要做衣,吃不飽穿不暖。沒有人告訴我什麼是教養!」
真正的宋昭,在莊子上十年,過得連個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如,那是被王大壯和李氏夫婦當婢女使喚的。教養?不如多吃兩碗飯。
宋禮則聽罷沉默了。
宋晴臉色一變,她沒想到宋昭能很快拿捏住父親的那一點點憐憫,急忙道:「大姐姐,你這是何意?難道這是你不承認是你打了三妹妹嗎?」
「我為什麼要承認,我打了沒打你們應該很清楚。」宋昭聲音冷冽,她的目光轉向宋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三妹妹,你說是不是?」
宋暖身子一顫,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宋昭冷笑。
吳氏見自己女兒落了下風,換了神色又哭訴起來:「我的暖兒,萬一臉上落下什麼疤痕可怎麼是好,暖兒過不久就要及笄,這可怎麼見人?」
宋禮則看了一眼宋暖,又瞥了瞥宋昭。
要說對這個長女沒有愧疚是不可能的,隻是那些許愧疚遠不如眼前的利益來的更實在。
他宋禮則的女兒,親事上都是需要長遠安排的,若是毀了容,前十幾年的培養就都白費了。
「夠了。」他喝止住吳氏的哭聲,「請大夫來給暖兒看看,務必不能留下任何傷疤。」
宋昭輕笑出聲:「父親,好歹我也是你的女兒,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認為是我的錯,難道外面那些人說的都是真的?」
宋禮則猛地擡頭,目光死死盯著宋昭。
「外面那些人?外面那些人說了什麼?」
他語氣低沉,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吳氏一聽眉心微顫,眼睛盯著宋昭。
這一幕自然被宋昭收進眼裡,她心中有了一點猜疑,吳氏很害怕自己說出什麼。
宋昭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自然是說父親有了繼室和其他孩子,就忘了我,否則為何把我丟在莊子上十年不管不顧。」
宋禮則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放肆!我是你父親,何時輪到你來指責我!」
宋昭冷笑一聲。
「父親?十年,您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嗎?」
她語氣尖銳,字字如刀,直戳宋禮則的心窩。
宋禮則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
他指著宋昭,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宋清硯在一旁見狀,連忙說道:「昭妹妹,你這說的什麼話,簡直大逆不道!」
宋昭瞥了宋清硯一眼,眼神冰冷。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十年來,你們可曾想過我?可曾派人來看過我一眼?可曾知道我過得是什麼日子?」
宋禮則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
「我明明每個月都派人給你送去月銀和吃食!」
宋昭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忍不住放聲大笑。
「月銀?吃食?十年來,我連個銅闆都沒見過,連頓精面都沒吃過,這就是我的父親!」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眼中卻滿是悲涼。
宋禮則被她笑得惱羞成怒。
「你這是在質疑我?」
宋昭止住笑,眼神淩厲。
「我不僅在質疑你的決定,我還在質疑你的用心!」
宋禮則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指著宋昭怒吼。
「你!你簡直……」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宋昭的手都在顫抖。
宋家開府十數載,從未有人敢如此忤逆他。
「我什麼?我難道說錯了嗎?父親是不是忘了我母親什麼樣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因為她!」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宋禮則。
他猛地掀翻了桌子,茶杯碗碟碎了一地,發出側耳的聲響。
宋晴宋暖嚇的不敢說話。
「放肆!你竟敢……竟敢提你母親……你母親她……」
他猛地頓住,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
宋昭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停頓,心中升起一抹猜測。
「我母親怎麼了?我母親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屍骨未寒你就迎娶繼室,把她唯一的女兒丟到莊子上自生自滅,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宋禮則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吳氏見狀,連忙上前勸解。
「老爺,您息怒,大小姐她隻是一時糊塗……」
宋昭一把推開吳氏,眼神冰冷。
「別碰我,你沒資格提我母親!」
吳氏被她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被宋清硯趕忙扶住。
宋禮則見狀,更是怒火中燒。
「滾!滾回你的院子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院子半步!」
宋昭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宋禮則看著她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