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從內造辦出來,十二阿哥就道:「九哥要是用銅匠,還有之前從做鍾處當差的老人...」「咦?」
九阿哥有些意外,想了想方才見到的太監學徒,確實都是青壯,沒有年老的。可是內造辦的鐘作是康熙八年就設的。
最早的學徒,現在少說也要五十歲上下。「即是鍾作有老人,怎麼還放出去了?」九阿哥問道。
十二阿哥道:「前年年底放出去的,好像是因年歲的緣故,三十五以上的就放出去了。」九阿哥一想,就明白了緣故。
這放人的時間,跟洋師傅入宮的時間差不多。這做鐘錶是精工,靠手也靠眼睛。
年歲大的,手不穩了,眼睛也不好了。
九阿哥也懶得改日再查名冊,直接跟十二阿哥回了內造辦,跟郎中要了名冊。
從鍾作退出的老人,如今有六十歲出宮養老的,還有幾個不到六十在銅作當師傅的。九阿哥點了當值的兩個,將帶來的發條玩具給了兩件,道:「拆著,學著做做看.」兩個師傅也不知差事的難易,不過內造辦的人都曉得九阿哥的口碑,不是愛為難人的。年長的師傅接過去,見有拆卸的痕跡,心下就一松。
九阿哥既拆過,曉得這裡頭的機關難易,就說明心裡有數。內造辦這邊的工藝應該就能學出來。
九阿哥交代完,就跟十二阿哥出了內造辦。
要先會做內里的發條,至於外邊的殼子是佛像還是神像,反而不著急。回頭再說。
這會兒工夫,丁皂保也得了消息,正在猶豫要不要到內造辦給九阿哥請安,就聽到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從內造辦出來的消息。結果沒有等到兄弟兩個回本堂衙門,因為兩人直接從西華門出宮去了。
兄弟兩個直接去了宗人府接十阿哥。
十阿哥卻不打算回海淀,跟九阿哥道:「九哥帶十二阿哥先回吧,我打算跟著蘇努貝子去白雲觀盯著...」九阿哥道:「好好的去白雲觀做什麼?今兒是什麼祭祀日子不成?」
十阿哥臉上帶了笑道:「今兒是宗室考封第二輪!」
考封,是康熙二十七年開始的,宗室子弟年滿二十歲要參加國語、馬射、步射三項考試,優勝者封當封之爵,平者降一級封爵,劣者降兩級封爵或是不封。
這第二輪考試,就是騎射。
白雲觀旁邊,有個皇家賽馬場,是宗室子弟跑馬之地。
九阿哥看著十阿哥道:「你要替爺收拾信郡王府的幾個?」那邊府里阿哥、孫阿哥,一堆人等著考封。
十阿哥道:「總不能顯得九哥脾氣太好了。」九阿哥沉思道:「他們想要做小動作?」
十阿哥道:「反正今兒弟弟去坐鎮,想要濫竽充數的,就都別指望能成。」九阿哥是不怕得罪人的,不過卻不想十阿哥得罪人。
他就道:「一起過去!」
到了那個時候,信郡王就會明白,是他攔著前頭,不讓信郡王府的阿哥糊弄騎射。就算要記仇,仇怨也落到他頭上。
十阿哥忙道:「這是宗人府的活計,九哥您過去,名不正言不順。」九阿哥看著十阿哥道:「那你也別過去了,回頭爺自己打他們臉。」
十阿哥臉上帶了不高興,看著九阿哥道:「九哥與弟弟分得這樣明白做什麼?要是旁人欺負到我跟前,九哥會白看著?」九阿哥曉得十阿哥脾氣,想了想,看著十阿哥的道:「那你別只盯著正藍旗,都一樣盯著。」
考試公正,這誰也挑不出錯來。
關鍵是正好藉此讓十阿哥的壞人緣加大範圍。有時候,壞人緣也是好事。
到時候旁人想要攻計牽扯十阿哥,就牽扯不上,御前也好,毓慶宮也好,對十阿哥也能少幾分防範。「嗯,嗯..」
十阿哥臉上重新帶了笑模樣,道:「我也這樣想的..」
正藍旗沒有好東西,正好借著此事,將九哥跟正藍旗宗室的關係都撕扯開。如今的朝廷,已經不是開國時的朝廷,宗室開始清貴榮養起來。
宗室抱團,就是取死之道。
像信郡王這樣的老頭子,不識時務,這旗主也做不長久。都說人老成精,可也有老而昏聵的。
明明革爵以後,夾著尾巴做人,在都統位上十幾二十來年,也都兢兢業業的,結果這鐵帽子到手,立時換了個人似的,愚不可及。
這下五旗的鐵帽子,革爵、轉支的少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兄弟關係雖好,可當差這幾年,並不摻和對方差事。九阿哥就沒有再囉嗦什麼,跟十二阿哥出城了。
他心裡很是不痛快。
正藍旗出來十來個缺,他只舉薦了一個人,都被頂了回來。結果他自己憋氣不說,還將十阿哥給牽扯進來。
他看著十二阿哥道:「是不是爺平日裡脾氣太好了?誰都敢上來打爺的臉..」十二阿哥到底是宮裡的阿哥,對宮外的消息並不靈通。
他想了想,道:「是正藍旗王公欺負九哥麼?」
要是勛貴大臣,尊卑有別,怎麼也不敢冒犯到皇子跟前。那剩下,就是宗室。
九阿哥冷笑道:「可不是麼,就是咱們那位叔祖父,真當自己是老祖宗呢,給臉不要臉,爺以後還真就不讓了!」他決定,再有正藍旗的缺,他就要跟著摻和。
就算他自己旗屬人口中沒有合適的候選人,也要從公中人口中選。
十二阿哥聽著也不高興,道:「老糊塗了,都革了一次爵了,還敢猖獗!」九阿哥也覺得如此。
「也是倚老賣老,誰叫這幾年宗室老人凋零的差不多了..」九阿哥道。
就是跟汗阿瑪平輩的都不多了,更不要說長一輩的。
十二阿哥道:「九哥別惱,汗阿瑪雖念舊,可也受不了旁人倚老賣老。」
況且,九哥不是尋常正藍旗宗室,是皇子,信郡王輕慢皇子,就有對皇家不敬之嫌。九阿哥咬牙道:「爺不惱,爺就是記仇...」
不過那正藍旗的參領,沒有給八貝勒府的人,而是給了額爾敦。那是毓慶宮的人,信郡王跟安郡王也不是一條心。
信郡王什麼意思? 這是像毓慶宮示好?
九阿哥覺得,這有些不大正常。
信郡王跟太子,沒聽說有什麼關係。何玉柱先一步回了海淀。
五所這裡,舒舒就曉得中午有客,吩咐膳房加了幾道菜。
等到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到了的時候,正好也預備的差不多了。席面擺在前院。
舒舒換了衣裳,到前院見了小叔子一回,就讓他們兄弟自用了。
至於她如對大賓的模樣,倒不是說將十二阿哥當成外人,而是因為規矩如此皇子身份尊貴。
沒封爵的位比和碩親王。
就算是論家禮,皇子的身份也在諸福晉之上。
太宗皇帝的元妃被罷黜,罪狀就是「無禮」,坐冰車直接進汗府與小叔子府。因為「無禮」被罷黜尊位或被勒令休妻的還有開國宗室福晉好幾位。
這愛新覺羅家皇帝的小心眼,可是從太祖皇帝開始就有的。有這些前車之鑑在,舒舒就比較留心此事。
不僅是在伯嫂跟前恭敬,對待下頭的小姑子、小叔子也都是以禮相待。十二阿哥吃完,九阿哥就讓桂丹帶他去百望山莊子。
九阿哥回了正院。
他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喝了幾口茶,就打發人出去,跟舒舒說了今日宗室考封第二輪之事兒。舒舒聽了,驚詫道:「這..還能作弊不成?」
要是沒有弊情,十阿哥就不用親自過去了。
九阿哥點頭道:「肯定有啊,不過騎射跟步射都眾目睽睽之下,能夠動的手腳有限,頂多就是數靶子的時候略微改改,不像國語,那個應該更好作弊些。」
考封第一場,說是國語,其實也能說是翻譯,就是國文翻譯成漢語,漢語翻譯成國語。那就有漏題的可能。
騎射跟步射的話,作弊的力度就小了。最少也要中靶。
舒舒道:「膽子這麼大?這宗室設了考封,為的就是限制爵位數量,御前沒有派人盯著?」
九阿哥道:「要是中等宗室以下,多半還是按照規矩中,這王府貝勒府的阿哥,庶出的還罷,嫡阿哥總要謀個好的爵位,差兩等的話差好多。」
所以適當的抬抬手,將騎射、步射的成績往好了記一等,也不算太扎眼。舒舒倒是覺得跟信郡王府對上就對上,就是覺得時機不大對。
「便宜了安郡王府了.」舒舒道。
信郡王府因前兩代郡王都是幼王的緣故,這旗權旁落。正藍旗,實際上的主事人成了安郡王府。
如今上來個年老的郡王,跟安郡王兄弟肯定要有一番相爭。結果兩家王府沒有對上,成了信郡王府跟九貝勒府對上。
九阿哥後知後覺,也想到此處,道:「安郡王指定是故意的?爺早就曉得,他們不是好東西了...」舒舒也覺得信郡王府跟自己對上莫名其妙。
九阿哥的驢脾氣早就在這裡擺著,宗室都曉得。信郡王真沒有必要自降身份,跟九阿哥對上。至於這中間攪合的人。
還能有誰?
兩家如此你來我往,這仇怨越積越深,便宜了安郡王府跟八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