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結局
鄧國大長公主府的賞菊會上，少長咸集。
一盆盆奼紫嫣紅、競相綻放的菊花將公主府後花園裝扮得詩情畫意。
男賓和女客分別在花園池塘兩邊，遙遙相望。
阿崔已經養好了傷，跟在杜杞身旁，不滿地嘟囔：「什麼賞菊會，我看是相親會。」
他可是聽說了，大長公主最疼愛的女兒安寧公主看上了阿杞哥，要招其為駙馬。
隔著一池春水，對面的女眷們頻頻往這邊看，真是恬不知恥！
他還隱隱聽說，阿杞對這樁婚事並無不滿。
「阿杞哥，你真要娶那什麼安寧公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然是不敢不從。」
「屁話，你要是不願意，杜大哥絕對不會強迫你。」阿崔口不擇言，「我看你就是看上了安寧公主，公主有什麼好，說不準是個超級無敵醜八怪，嫁不出去故而以權勢強嫁呢，況且你若娶了公主，就要日日與皇家人打交道，你不累，我都累的慌呢——」
「阿崔，慎言！」杜杞撇了阿崔一眼。
「二位小郎君在說什麼呢，這麼凝重？」
大長公主不知何時來到了二人身後，身後跟著一群命婦，身側則有一位容貌清麗、笑意盈盈的女孩兒攙扶著她。
「參見大長公主，安寧公主。」杜杞和阿崔忙行禮。
「免了免了。」大長公主抬抬手，讚嘆地打量著杜杞，「果然是芝蘭玉樹好兒郎，有你兄長之風。」
說著朝身側的安寧公主寵溺一笑。
安寧公主自從見到杜杞，早已羞澀不已，如今被母親打趣兒，更是羞紅了臉，低頭不語。
杜杞這才微微抬頭，撇了一眼安寧公主。
妙齡少女醉人的酒窩裡盛滿了笑意，分明對杜杞充滿了好奇，卻又含羞帶怯，不肯抬眸。
杜杞愣了一愣，這個女子，他見過的。
連阿崔也呆愣了一瞬。
這哪裡是超級無敵醜八怪，簡直是超級無敵九天仙女好麼！
「今年的菊花甚好，杜家二郎如若不棄，這兩盆桃花菊就贈與你罷。」長公主指著僕人端來的兩盆菊花。
只見盆中菊花黃蕊完全吐露，粉色花瓣長長垂下，恍若少女醉酒，飄逸靈動，嬌憨可愛。
杜杞忙稱謝收下。
長公主又道：「這桃花菊本公主府中僅有此二株，望杜二郎千萬細心對待，切莫辜負。」
「臣遵旨。」
賞菊會結束後，阿崔再也不反對杜杞和安寧公主的婚事。
回到杜府，杜杞在其中一盆桃花菊里發現了一張紙箋，上面簪花小楷寫著：
秋來不謂見春華，疑與春風是一家。
已向枝頭開菊蕊，更來菊上作桃花。
杜杞看罷，心下瞭然。
這兩盆花必定是安寧公主借長公主之手送與自己的，連這張信紙，也是安寧公主所寫。
幾個月前，杜杞和阿崔在樊樓飲酒，碰上個舉著算命牌子的道士找上旁邊一桌的兩個女子，說要給她們算命，一兩銀子算一次。
兩女子似乎對此很是好奇，其中一人掏出錢袋：「那就給她算算姻緣。」
道士收了銀兩，張口便是「紅鸞星動」「命犯桃花」.
杜杞讀書之餘也研究陰陽術數之學，一看便知眼前口若懸河的道士是個坑蒙拐騙之徒，遇到年輕未婚娶之人則說「紅鸞星動」，遇到青年人則言「家業和睦」，遇到年長則便稱「富貴安康」，遇到做生意的就講「生意興隆」.千人千面，無論如何，哄得對方開心了，錢也就賺了。
不過這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看那小娘子也不是差錢之人，杜杞也就不予理會了。
只是不時看向對面女子，她的眼神清澈又美麗。
杜杞放下紙箋，想到了什麼，拿出紙筆迅速寫了幾句，將紙折好放入一盆菊花之中，叫來貼身小廝，讓其送到長公主府去。
小廝看著這一盆菊花，面露難色：「這，二公子，那可是長公主府，怎麼會稀罕一盆菊花呢，就這麼送過去，人家會給開門讓我進去嗎？」
「照我說的做就是。」杜杞含笑道，「他們會讓你進去的。」
「那我去了怎麼說呢？」
「你就說，杜家二郎喜得一花，聽聞公主愛菊，特送來以供賞鑒。」
小廝將信將疑地去了。
長公主府。
安寧公主捧著紙箋，喜不勝喜，將杜杞寫下的詩句看了又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果然如我所料！」
只見紙箋上端端正正地寫著：
仙源分派到籬東，灼灼農華綴露叢。
崔護詩章陶令酒，兩家混作一家風。
長公主看著笑成一團的小女兒，忍不住憐愛之情：「好一個兩家作一家，杜家二郎表面上看起來板板正正，沒想到也這麼懂風月，還是我們安寧有眼光，自己挑選的郎君就是比其他的都好。」
安寧嬌嗔：「娘，您就別拿女兒打趣了。」
不多日，聖上下旨，杜杞和安寧公主的婚事也就定了下來。
杜家二郎娶了安寧公主，杜府一下子變得炙手可熱，京中百姓都在討論這狀郎才女貌的婚事。
但杜青衫很愁。
如今杜家，杜青衫曾是皇帝老師，如今亦是太傅，杜杞又娶了長公主最寵愛的安寧公主，且與公主琴瑟和鳴，若杜青衫繼續在朝中為官，杜杞夾在皇家與杜家之間，少不得被皇帝猜忌。
為君者，最忌憚的便是臣子權大勢大。
他杜青衫權勢越大，杜杞就越危險。
好在他已經請旨下放兩浙之地，遠離京師，也算是另一種保護阿杞的方式。
「師傅信中說偶感風寒已久，不知如今好些了沒有。」宋歸塵望著師傅的信，也很愁。
離開杭州多年，除了大婚之日師傅來京師見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師傅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一人在孤山之上，也不知一切可都還好。
宋歸塵歸心似箭。
終於在開春之時啟程離開京師。
顧易、紫螢、柳逢春、杜杞、安寧公主、阿崔、周薔、李思思以及官場同僚等一眾人前來送別。
李思思如願以償，嫁給了周薔。
周薔因為翠娘之死消沉了許多年，思思一直陪在他身邊，終究還是重新捂熱了他那顆冷卻的心，如今二人都在紫瑩的萬卷樓工作。
阿崔則表示要留在京師陪阿杞，雖然他有些害怕安寧公主。
當日賞菊宴上他吐槽安寧公主也許是醜八怪的話被安寧公主聽到了，這個腹黑公主居然一直等到嫁給了阿杞哥之後才來找自己報仇，實在是人不可貌相，明明看著這麼柔弱的女子，卻那麼腹黑又小心眼，一句話記仇那麼久。
安寧公主嫁給杜杞後，很是喜歡宋歸塵，尤其是知道她愛看的好多話本都是宋歸塵寫的之後，更是對宋歸塵崇拜不已。
「好姐姐，你去了杭州，也要記得多些些話本啊。」安寧公主挽著宋歸塵的手，央求著。
柳逢春哈哈大笑：「公主，本人的話本也很不錯的。」
「嘁，不喜歡。」安寧公主道，「你的話本太過悽慘，本公主才不看。」
柳逢春自從和紫螢簽訂了合同之後，高產似母豬，每個月都有新話本，萬卷樓賺得盆滿缽滿。
但柳逢春的話本總是偏愛寫些悽美故事，虐得人肝疼，讀者們邊哭邊讀邊罵，甚至有不少人跑到萬卷樓，要求柳逢春重寫每一個故事的結局。
相反，宋歸塵的話本則是歡快的，看得人姨母笑。
不管悽慘還是歡快，紫螢都是最大贏家，她也央求宋歸塵：「好姐姐，可千萬不能拖稿啊，我會派人來往京師和杭州，專門取稿的。」
「好了好了，再耽擱就晚了。」顧易出聲道，「杜兄，麻煩給家父家母捎個信，就說我和紫螢一切都好，請他們不要擔心。」
「好，各位請回吧，保重！」
馬車吱吱呀呀，山一程，水一程。
一路春色，一路繁花。
==
又是一年春，西湖孤山。
孤墳前插著一束梅花，幽幽散發著香味。
宋歸塵跪在墳前，默默不語，一隻白鶴安靜地立在她的身側。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道婦人的聲音：「你果然也在此處。」白鶴聞聲展翅而飛。
是段小塵，一手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一手提著紙錢香燭等物事。
顧易離開杭州去了京城，段小塵轉而選擇嫁給了顧思之，成為了顧府當家主母。
「師傅的祭日，我自然在此，倒是你，怎麼也來了？」宋歸塵一動不動，過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對於段小塵，她沒有任何怨恨，也談不上親近。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畢竟也叫過他老人家一段時間的師父，他的祭日，我當然記得。」
段小塵利索地取出紙錢在墳前點燃，看了一眼那支盛開的梅花，不由諷道：「一隻梅花能頂什麼用，不多燒點紙錢，師傅他老人家在下面都沒法兒過活」
宋歸塵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身著華服，滿頭珠翠的人，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只得訥訥地看著她燒那紙錢。
段小塵見狀，拿起一把紙錢塞到宋歸塵手裡：「你也來燒點。」
說著將一旁的小女娃拉近前來，柔聲道，「小鹿也來，給祖師爺爺多燒點銀錢，這樣他老人家在下面才有吃有穿，不會餓著肚子」
宋歸塵驚愕地看著手裡的紙錢，聽著段小塵的絮叨，突然「噗嗤」笑出聲來，將紙錢一張張分開，放入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點燃，也許，師傅他，真的需要這些「錢」吧。
小鹿童言童語：「娘死後，我也會給娘燒多多的紙錢！」
段小塵一頓，拉下臉來：「顧小鹿！話是這麼說的嗎？！」
顧小鹿眨著眼睛，怯生生地道：「那，我死後，娘給我多燒——啊——娘，別打了，別打了——」話沒說完，就被段小塵追著打。
這母女兩的到來，讓宋歸塵方才的緬懷情緒一下子消散無煙，連忙上前阻止：「好了好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好好教她，下次不說就是了。」
「這小妮子這張嘴，就吐不出象牙來，我今天非好好教訓她不可——」
三人一起從孤山回來時，段小塵已經開始邀請宋歸塵去她家吃飯，宋歸塵想著啟元還在家，遂婉言拒絕。
杜啟元也已經六歲了，每日被顧小鹿纏著講京師的故事。
其實對於京師，他也沒有多少記憶，但架不住他是顧小鹿認識的唯一一個從京師來的，所以顧小鹿誰也不纏，就纏著他。
「啟元哥哥，我娘說，她以前在你娘的身體裡，這是真的嗎？」
杜啟元瞪大了眼：「定是胡說。」
「連我爹也是這麼說的。」
「.」
「啊，我知道了，你娘沒有告訴你。」自己知道得比杜啟元多，顧小鹿得意地跳起來，開心地把玩著自己長長的辮子，猜測道，「你娘連這個都不告訴你，她一定是不愛你，啊，搞不好，你不是她的孩子——」
「胡說！」杜啟元生氣地站起來，倔強的小臉上滿是怒容，「我要去念書了，你自己玩吧。」
他怒氣沖衝來到書房，爹和娘都不在，偌大的房屋裡安靜得可怕，下人們也不知道藏哪兒去了，杜啟元隨便找了本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腦海里迴響著顧小鹿的話，「她一定是不愛你.你不是她的孩子.」，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眼淚不由得就掉了下來。
宋歸塵進書房找書時，才發現小小的人兒捧著書，安靜地流著眼淚，頓時嚇得不輕，忙上前問是怎麼了。
「娘親，你愛啟元嗎？」啟元揚起小臉，帶著哭音。
「娘親當然愛我們的小啟元呀。」宋歸塵慈愛地吻了吻懷裡的小人兒，輕輕安撫道，「啟元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小鹿妹妹說，她的娘親以前在你身上，她還說我不是你親生的，因為你都沒有告訴啟元這件事」
聞言，宋歸塵又氣又心疼，和言道：「啟元是爹和娘的孩子，爹娘都最愛啟元了。」
「那，小鹿妹妹說的關於她娘親的事，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
「那是怎麼回事呢？她的娘親怎麼會在你的身體裡？你又去了哪裡呢？」
啟元一臉震驚，宋歸塵將他抱起，來到窗邊軟榻上坐下：
「那是一個很遙遠很漫長的故事了，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說」
編輯讓我好好修改修改，所以修改了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