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去重案組報導還有幾天,「停職」的高顏難得閒歇,可有那麼多疑案壓著,她哪有心情吃喝玩樂。
早起晨跑回來,高顏看到孟雲鶴已經來了,正細心地餵媽媽吃早飯,護士小周在收拾家務,爸爸高宏悠哉樂哉在院子裡打太極。
「不是我想當甩手掌柜,他要喂,我有什麼辦法。」
不等高顏「興師問罪」,高宏來了個白鶴亮翅,理直氣壯地說。
高顏哭笑不得,剛要回屋接替孟雲鶴,被高宏喝住,「幹嘛?你讓他喂,他比你細心,你自己吃飯都急三火四的,別把你媽噎著。」
「這才幾天,你就看著他比我好了?」
「一個女婿半個兒。」高宏手揮琵琶,「不過棋品最見人品,我還得考查考查他。」
「就你那水平,拉倒吧。」
「我打遍天下無敵手,他一準得輸。」
「就你那手臭棋,連我媽都下不過,還打遍天下無敵手……」
高顏剛要走,又被他叫住了,「閨女,我那五十八萬什麼時候能追回來?我發現上當了立刻就報警了的,怎麼這麼多天還是沒有消息?」
「電信詐騙案不好破,你耐心等等,別抱太大希望。」
高顏沒敢把話說太重。
「你好歹是刑偵科長,專門抓壞人,他們怎麼連我都敢騙?真是邪了門兒了。」
高宏一邊花拳秀腳,一邊抱怨。
「怪我大意,提前沒給你們普及防騙知識。」
怕他上火,高顏替他找藉口。
哪想他老人家給點陽光就燦爛,「可不是,你要是早點兒強調一下,我哪會上當?我非把他們教育的好好的,讓他們再不好意思騙人了。」
「你怎麼那麼天真?吃一塹長一智,別老想這事兒了,專心練你的太極。」
高顏安撫好老爸,去餐廳草草吃了幾口飯,見孟雲鶴還在忙,就回屋翻看呂良的遺物。
書包是呂良的班主任臨時找來的便利儲物袋,裡面有各學科的課本,再有厚厚一沓試卷和幾個筆記本。
高顏拿過語文課本翻看,發現呂良寫字工整漂亮,每篇課文圈點勾畫,寫滿了備註。
再看英語和數學課本,每頁也是密密麻麻做了筆記,可見呂良上課聽講認真,學習態度十分端正。
據之前了解,呂良的學習成績優秀,在全年級排名前十,平時尊敬老師團結同學,沒發現任何異常。
這樣一個學生怎麼會成為殺人犯呢?
高顏越發疑惑。
連著翻了幾本書,高顏沒發現什麼,只在化學課本里發現一幅畫,畫著一隻肥豬橫屍荒野,脖子被豁開了,鮮血染紅了碧綠的草地。
高顏原本沒在意,仔細一看,肥豬的毛髮里藏著三個字,孔成林。
再一看,這頭野豬也被閹割了。
孔成林化名張勇在威盛集團干保安,警方在摸排訪查中,發現少有人知道張勇的真名,可呂良和他媽媽都直呼其名,這說明張勇之前和這一家人很熟。
既然是熟識,呂良為什麼早就對孔成林起了殺心?
這幅畫得惟妙惟肖,高顏不難看出呂良對孔成林的憎惡和仇恨。
他把孔成林比作一頭醜陋的野豬,而且事先在腦海中演練了殺死孔成林的過程和方法,割頸、閹割。
呂良為什麼這麼憎惡和仇恨孔成林,必要殺之而後快?
高顏繼續翻書,一頁都不放過。
很快,她在物理課本里找到了另一幅畫。
這幅畫畫在課本空白的冊頁上,畫幅很小,但畫中的情景讓高顏臉紅心跳。
春宮圖,69姿勢,形神兼備。
一個初二的孩子怎麼會畫出這樣色情的東西,他上課的時候腦子裡就想這些?
高顏眉頭大皺。
再一看,畫中男人的臉長了只豬鼻子,女人俯趴,沒畫臉,但頭型和劉潔的一樣,齊耳捲髮。
在畫幅的右下角空白處,寫著時間,4月18日。
時間後面,打了個叉。
高顏看著那個鮮紅的叉,腦海中的迷霧乍然明朗了許多。
難道在4月18日這天,呂良撞見孔成林和劉潔偷情?
如果是這樣,呂良憎惡仇恨孔成林順理成章。
高顏把這頁課本撕下來,和那幅畫放好,繼續翻找。
課本、輔導資料,初二的學生課業負擔這麼重,翻了這大半天,翻沒到一半。
功夫不負有心人,高顏又找到了另外四幅畫。
全是春宮圖,姿勢不同,時間間隔最多一個周。
高顏把這五幅春宮圖放在一起比對,畫中的男人容貌、身材如出一轍,都是豬鼻子,女人也是同一人。
這說明,劉潔背著丈夫呂軍濤和孔成林隔三差五約會。
呂良畫畫很用心,筆筆到位,窗外的太陽和月亮,也明確了他偷窺時是晚上還是早上。
再看畫中背景室內布置,高顏立刻想到了袁偉的客廳。
結合畫作的時間,高顏可以肯定,劉潔和孔成林這幾次約會是在袁偉死後,兩人在袁偉家的客廳里肆無忌憚。
呵,張勇(孔成林)夥同他人殺害袁偉和杜莎莎後鳩占鵲巢,竟然在被害者的家裡縱情偷歡,還真是色膽包天。
從畫面視角分析,呂良每次都是藏在洗手間裡目睹客廳里發生的一切。
也就是說,呂良爬水管的技術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
高顏把這些畫作保存在密封袋裡,又開始翻看試卷和筆記本。
看著筆跡工整,準確率很高的試卷,高顏的心揪得生疼。
如果不是被厭憎和仇恨蒙蔽了心智,呂良原本可以前程似錦,擁有美好的人生……
試卷翻看完了,沒什麼發現。
筆記本是每科的課堂筆記,條理分明、重點突出,特別是錯題糾正,呂良做得特別用心。
「題做錯了可以糾正,人生步入絕境,可能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在一道錯題下面,呂良寫了這樣的一句話。
這孩子預見過自己的後路,卻仍然被仇恨牽引著一意孤行。
筆記本都翻完了,沒再發現什麼線索,倒是在英語筆記本里有兩張照片。
一張是那把殺人兇器的照片。
照片上的篆刻刀被特意改造過,精鋼的材制,刀口扁平鋒利,一半刀柄本來有一定厚度,不能切割,但兩側都被磨成了鋒利的刀刃,寒光凜冽。
刀身後半截纏了細細的黑繩,便於把握。
整體看起來,這把篆刻刀看更像一把細長而鋒利的匕首,把它藏在袖子裡的話,極具隱蔽性……
另一張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呂良還戴著紅領巾,坐在父母中間,三人幸福地笑著。
照片的反面,寫著這樣一段話,「你賣,她偷。呵,你們為什麼給我生命,卻毀滅我的快樂和幸福?為什麼讓我努力,卻毀滅我的希望和夢想?這次,由我來毀滅,你們給的惡和罪。」
一個好孩子就這樣被逼成了殺人犯……
合上筆記本,高顏淚流滿面。
大人們放縱慾望,卻讓孩子負重難行,呂良的悲劇不知在多少孩子和家庭中上演。
只是,有的孩子選擇隱忍,有的選擇暴發。
殺人犯法,以命償命。
沒有任何理由為兇手開脫,法不容情。
只希望這樣的人間悲劇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