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發兩起惡性殺人案,局裡高度重視,著令抓緊辦案。
就算上面不強調,鄭畫圖和高顏也壓力山大。
可是,大家夜以繼日摸排訪查好幾天,一點兒突破也沒有。
「第一起案子,案發現場不是作案現場;第二起案子,案發現場就是作案現場。兇手是否是同一個人,還有待進一步確定。第二起案子兇手從死者身上割下的肌肉組織沒找到,極有可能被兇手帶離靈杏山。大家多留意相關信息。」
這天開案情系統分析會的時候,鄭畫圖的方臉陰雲密布,「第二起案子的死者與兇手可能存在不正當男女關係,兇手的殺人動機極應該是情殺。兩起案子的首要任務都是追查屍源,大家辛苦些,儘可能提高工作效率。」
刑偵隊十二人全部出動,又特請增派了多組警力,對市里近期失蹤人員進行全面排查。
案情正陷入膠著狀態,這天臨近下班,有個婦女前來認屍。
來人叫石重秀,今年52歲,外來人員,說在家紡城裡一家中外合資企業打工。
據石重秀說,她也不知道石歡失蹤幾天了,因為石歡自己在外面租住,兩人各忙各的,經常十天半個月不碰面。
她上個周五給女兒打電話沒打通,以為女兒在忙,事後忙著就忘了再打。
她本來也沒在意,昨天聽去家紡城走訪摸排的工作人員問廠里有沒有失蹤人員,她才想起女兒一直沒給她回電話,打去問發現女兒關機,感覺事兒不對,下班後就趕去女兒住處找,結果門鎖著,她在屋外等到快天亮了,女兒仍然沒回來。
意識到女兒可能失蹤了,她趕緊報案,然後被告知來認屍。
「小歡今年才二十五,她不會死的……」
石重秀神色驚惶,連路都走不動了。
高顏和肖寒陪攙扶著她來到停屍房。
高顏本以為石歡是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就讓肖寒先把沒毀容的死者從冰櫃裡拖出來,結果石重秀看了一眼就搖頭,說那不是她女兒。
「我就知道不會是小歡,她、她還年輕,老天爺不會那麼早收走她的……」
石重秀撫著自己的胸脯,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你來看看這邊。」
肖寒把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拉出來,掀開裹屍布讓石重秀辨認。
高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密關注著石重秀的反應。
石重秀顫巍巍地走到屍體旁,看到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愣了愣,慢慢把裹屍布全掀開,看了半天,身子一晃,兩眼一閉,腿一軟,就暈過去了。
高顏和肖寒給石重秀又是壓胸又是掐人中,折騰了半晌,石重秀醒了,張了張嘴,眼淚奪眶而出,「小歡啊……我的孩子……」
高顏的心瞬間砸了下來。
完美打臉。
人證物證俱在,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確實不是孟雲菲。
石重秀聲淚俱下,哭得死去活來……
高顏在她悽慘的哭聲中站起來,死死盯著橫躺在冰櫃托架上的女屍,越看越迷惑。
世上怎麼可能有感覺這麼想像的兩個人?
她怎麼都覺得這個死者就是她認識的孟雲菲。
渾渾噩噩地陪著石重秀去審訊室,高顏百思不得其解,強迫自己靜心聽石重秀的證詞。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的女兒才二十五歲啊,嗚嗚,這麼年輕就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讓我以後怎麼活啊……嗚嗚嗚……我本來還指望著她給我養老,沒想到她先走了,我可憐的孩子啊……」
石重秀沒證詞,一直傷心欲絕,崩潰大哭。
痛失愛女,換誰也受不了。
高顏坐在她對面,緊皺著眉頭盯著她,「石重秀,你女兒的臉毀成那樣,你怎麼確定她就是你的女兒?」
「我自己生的女兒我能認錯嗎?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認的!嗚嗚……你怎麼這麼冷血啊,問這樣問題。我是她媽啊,從小抱到大,我能認錯她嗎?」
石重秀悲憤難抑,衝著高顏哭吼。
「請您冷靜一下,好好配合我們調查。您和石歡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她從事什麼職業?在哪兒工作?」
高顏耐心地等著她吼完了,又問。
「我能冷靜嗎?換了你,你能冷靜嗎?」
石重秀答非所問。
她憤恨地盯著高顏,就像她殺了她女兒一樣,「人都死了,我怎麼配合?嗚嗚……你們是人民警察啊,為什麼不能保護我的女兒……」
「她左臂上有胎記還是黑痣?右腳踝處呢?」
高顏之前什麼樣的死者家屬都見過,這種情況司空見慣。
「她左臂上刻著她前男友的名字,右腳踝有顆黑痣。」
這次,石重秀回答得很溜。
「她前男友叫什麼?」
高顏追問。
「我記不起來了!你能不能不要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我女兒死啦,她死啦!臉被毀成那樣……該死的……你們還有空在這兒扯東拉西,不趕緊去抓壞人幹什麼呀!」
石重秀淚雨滂沱氣喘如牛,兩眼冒火怒聲質問。
不可理喻,卻無法怪責。
將心比心,不難過才怪。
高顏看她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心情惡劣到極點。
自就業以來,她的工作從來沒出現過這樣嚴重的失誤。
她不明白,死的明明是孟雲菲,為什麼最終所有的證據都證明她錯了?
她冷眼看著石重秀,想同情她,卻怎麼也同情不起來。
可看石重秀的表現,又實在不像裝腔作勢,她聲淚俱下、連聲咳嗽,好像隨時會背過氣兒去。
高顏看了身邊的周曉寧一眼,他起身給石重秀倒了杯水。
「大姐,你喝點水冷靜一下,我們需要您提供一些詳細的線索,好早些將兇手抓捕歸案。」
周曉寧說。
石重秀顫顫地端起一次性紙杯,神情哀傷地抿了一小口,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而後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捂著胸口蹲在地上,慢慢歪倒昏死了過去。
不管她是真昏還是假昏,高顏和周曉寧都不能再繼續訊問她了,得送她去醫院。
不過,石重秀不說沒關係,高顏她們自有其他辦法。
確定了石歡的身份,就能從大資料庫里找到她的身份證,知道她的容貌、身高、身份證號碼和有身份驗證的手機號碼。
可沒想到,查了半天,根本沒有石重秀和石歡這兩個人的信息。
眼下只能等石重秀醒過來再進行詳細訊問了。
可誰也沒想到,石重秀被送進醫院後當天晚上十二點四十分,醫院來電話說她死了。
高顏和鄭畫圖、肖寒聞訊趕到病房,石重秀的屍體已經開始發硬。
「危重哮喘,劇烈咳嗽引發嚴重缺氧,導致患者其他臟器功能衰竭死亡。」
醫生把病診報告遞給高顏。
石重秀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沒有找到她的身份證和手機,只有幾張餐巾紙和三百七十元錢。
得,別說石歡,連石重秀的身份都成了謎。
「本來以為柳暗花明了,沒想到徹底成了懸案。」
鄭畫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