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高顏強打精神。
鄭畫圖目光如炬,「你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昨晚熬夜沒睡好。」高顏勉強找了個理由,「袁偉死得突然,我們的審訊計劃落空,上火。」
「一年到頭查案子,什麼情況沒有,都上火早氣死了。是和孟雲鶴鬧彆扭了嗎?」
事實證明想糊弄鄭隊長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關我什麼事兒?不過他們家的事兒挺複雜。」
高顏簡單把昨夜袁偉電腦里的策劃案失竊的事說了。
鄭畫圖聽完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不對,進威盛大樓的肯定不是孟雲鶴。他昨天被你趕出來後去我那兒了,我們一直在我家裡喝酒聊天。」
高顏難以置信,「可我看到他的車和背影了。」
「這市里開魅影的又不只他一個人,大晚上的你也沒仔細看車牌號。反正我肯定那人不是孟雲鶴,他又不會分身術。」
「你的意思是孟雲菲為了打消我對她的猜疑故意設的局?」
「暫時不好說。不急,那個案子慢慢來。」鄭畫圖抬了抬下巴,「咱們先看看視頻,如果袁偉的死沒有疑點,我們再提審薛麗,想辦法讓她把隱藏的話都說出來。」
路傑點開遙控器,貼牆的大屏幕上出現威盛集團地下停車場入口的監控視頻。
時有車輛進入,那輛黑色別克出現在視頻里的時間是昨天下午五點二十四分。
正值春末夏初,天黑得晚,五點左右太陽還老高,不過停車場入口背光,光線較暗,別克的車牌號雖然不太清楚,但能確定就是昨夜案發的那輛。
黑色別克貼著防曬膜,從外面看不清裡面,只能看到有個戴墨鏡的男人開著車停在入口處,搖下車窗掃碼後,等著電動門自動開啟,然後男人搖好車窗開車進入。
視頻畫面顯示,主駕位的車窗搖下一小部分,隱約能看到男人旁邊的副駕駛位坐著個穿白色衣裙的女人,看不到她的臉,也無法知道她當時是死是活。
光看監控資料,除了能證明車是被人開進去的,實在看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因為監控攝像頭居高臨下,難以看清車內狀態,連司機是不是袁偉本人都無法判斷。
如果司機是殺人兇手,把已經死去的袁偉和杜莎莎拉進去,然後偽造現場脫身也不是不可能……
緊接著,肖寒給大家展示了醫院的檢查結果和自己的屍檢結果。
袁偉和杜莎莎當晚送醫經全面檢查,兩人均面色青紫、瞳孔擴散,皮膚和呼吸道黏膜均呈現明顯的櫻桃紅色,確是一氧化碳中毒症狀。
病理實驗PP檢測血液碳氧血紅蛋白呈陽性,血液碳氧血紅蛋白濃度分別在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七十,均為重度中毒死亡。
「兩人都在車裡面,為什麼血液碳氧血紅蛋白濃度有差別?」
高顏忍不住問。
「兩人在車裡做愛,因為空間狹小不方便,他們把副駕駛座椅放倒,採取了男下女上的體位。女方下壓雖然會給男方胸腹腔帶來一定程度的壓迫,但因其體重較輕,不會令男方不適。而女方在這個過程中卻要不斷調整呼吸。」
肖寒解釋,「女性呼吸肌群細薄無力,在極度興奮的狀態下急促呼吸,同時吸入有毒氣體,會在不自知的狀態下發生窒息性高潮,而後產生頭暈、噁心和嘔吐的情況。女人運動強度大,呼吸急促,吸入有毒氣體自然多些。但等她發覺不對勁時,兩人均已四肢乏力,喪失自救能力。」
「還真是死了也要愛。」陳平摸了摸後腦勺,「我就不信兩個大活人推個車門推不開。」
「一氧化碳中毒很快,五到十分鐘昏迷,十到十五分鐘休克,十五到三十分鐘就能造成上呼吸系統麻痹,引發心臟衰竭。」
肖寒說,「估計兩人做愛之前,車裡就一直開著空調。做愛時他們怕被人看見,車窗緊閉,車內形成封閉空間。廢氣達到致死濃度時,兩人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中度中毒狀態,肌肉組織細胞有氧代謝停頓,大腦皮質麻痹損傷後無法支配人體運動,別說推車門了,他們連翻身都難。」
「年輕人沒數,瘋起來不要命。」鄭畫圖老氣橫秋地說,「你們都長點兒心,別沒事找刺激。」
路傑笑,「我跟我媳婦沒少車震,把車窗開條小縫兒啥事沒有。這兩個高層白領是文盲麼?連這樣的常識都沒有。」
路傑不經意說出來的話令眾人面面相覷。
可不是,這才是最大的疑點。
按說開車的人都知道,車內長時間開空調會一氧化碳中毒。
特別是車輛停止行駛時,汽車發動機在怠速空轉,汽油燃燒不充分會產生大量一氧化碳,當氧氣大量消耗後,車內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過多很危險。
袁偉不但是才華橫溢的策劃部主任,最主要的是他還兼職做私家偵探,應該有高於常人的防範意識,又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呢?
「看來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鄭畫圖摸著下巴的短胡茬兒,「肖寒,嘔吐物檢查有沒有發現異常?」
肖寒笑起來,「沒有。從食物消化的情況看,兩人的死亡時間是昨天下午六點到八點,時間也是吻合的。當然這些都是表象證明,想得到更客觀全面的結論需要解剖。」
「我支持解剖。我也覺得這是刑事案件而不是意外事故。」
高顏說,「疑點一,袁偉死的時間太巧,像是背後有人怕我們從袁偉口中得知什麼真相,趕在我們傳訊他之前把他殺掉。疑點二,正如路傑剛才問的,如果袁偉只是個書呆子也就算了,問題是他是兼職私家偵探多年,有豐富的偵查經驗和較強的自我防護能力,不該會這麼弱智地找死。」
「疑點三,別克進地下停車場時,司機曾搖下車窗掃碼,我剛才看了下時間,開窗時間有三分鐘多點。雖然只有這麼短的時間,但車內空氣也進行了流通和置換,如果兩人死亡時間確定在下午六點到八點間,我認為車內廢氣不足以達到致死濃度,畢竟當時車庫門沒關,車子並非處於全封閉環境。」
「我同意高科長的分析。」鄭畫圖欣賞地看了高顏一眼,「人命關天,不能大意。這起案子看起來是突發偶然事件,但時機太准,越像沒問題就越有問題。薛麗雖然認罪了,但許多細節她說不清,袁偉是破案的關鍵,卻卡著點兒死,目的就是讓我們死無對證。」
陳平問:「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解剖、進行現場摸擬和重建?」
鄭畫圖點點頭,「先通知兩名死者的家屬,我們需要對屍體進行解剖檢查。」
聽說要解剖屍體,袁偉的父母和杜莎莎的父母都是一口回絕。
袁偉的父親痛哭失聲,「偉偉是我們唯一的兒子啊,他死了,我們都不想活啦,你們還要拿刀割他,讓他死都不得安寧,我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杜莎莎的母親則破口大罵,「你們沒有破案的本事就別作賤人了,我閨女吃了這樣的虧,我們不認也得認。她人都死了,誰再敢折騰她,我拼了這條老命跟他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