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揚往揚城的信是加急的,回信亦是,拿到信時,她還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老實說,在看信之前,她心裡一直是忐忑的,只擔心這件事情與父親有關,等看完以後,心裡那塊石頭放下了,同時眉頭緊鎖起來。
堂堂世子爺當街出事,此事還沒了後文,就已經夠奇怪了,她以為這是父親有意為之,卻不曾想父親壓根不知此事,甚至還在信中表示了震驚。
除了父親,還會有誰能對他下手呢?
據她所知,宋家為人處事一方面,算得上是京中的典範了,即便有政敵,也不會有誰能有這個膽子,向宋家的世子下手,一旦此事查出幕後之人,只怕壓根就承受不住宋家反擊的後果。
一想到這些,便覺不寒而慄,當今世上,能悄無聲息的做出此事的,恐怕也只有那位了。
可若真是那位,豈不是塌天之禍?
新房之中,除了他她帶來的婢子以外,宋家安排的都讓她支到外頭去做事了,這屋裡都是她的心腹,她便是發發脾氣,說說心裡話也是無礙的。
此刻她將信收好,愁眉不展坐在一邊,房中的印婆婆一看情況,對屋裡的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叫她們都去了外頭,才到她身邊寬慰。
「夫人因何事憂愁?」
她是王妃送到靈揚身邊的人,如今遠嫁在外,能給她拿主意的人,就只有眼前這個母親的心腹了。
靈揚對她知無不言。
「世子傷的蹊蹺,只怕無法替他討回公道了。」
印婆婆聽後,說:「原本這些也不該是夫人您考慮的事情,您主後院,往後去是要與後院的女人打交道的……」
靈揚抬起手來,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隨後說:「這個時候就不要分得那麼清了,母親說過,夫妻為一體,一榮俱榮,他若有事,我也不能獨善其身,如今他遭此磨難,卻不能替他討回公道,這不是他一人的事情,是我們夫妻二人共同要承受,被欺辱的後果。」
倒是沒想到,這種話居然是從一向以自我為中心的郡主口中說出來的,印婆婆看著郡主認真的面色,忽然覺得,有些事情隨大局走,恐怕在郡主這裡是行不通的。
依著王爺和王妃的意思,對這個郡主女兒的期許也不一樣。
作為母親的王妃,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將日子過好,可王爺未必是這個打算,這些在郡主出嫁之前,王妃都曾對自己細細的交代過,她也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引導著郡主,在這個後院裡好好過下去。
至於其他那都是後話了。
可如今看著郡主的樣子,像是真對那世子上了心,在這個情況下,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了……
「夫人說的不錯,只是夫人莫忘了,所以說您已經嫁了進來,可依舊還是王府的人,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王爺對您的叮囑,況且這種事情,若是他本人不追究,國公爺與夫人也不追究,即便您放在心裡去,也是沒有辦法的,你不如好好想想今後的日子,說來嫁進王府也有小半個月了。」
她這麼一說,靈揚才覺得時間之快,令人恍惚,自喃喃道:「都過去這麼久了,他還不見好,也不知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才好。」
印婆婆想了想,問:「您先前去信,說明了情況,對於此事,王爺王妃可有想法?」
「自是震驚,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至於其他……」靈揚臉色一沉,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至於其他,聽著父親的意思好像還覺得此事不大,甚至對她來說,這場婚事有名無實也好,將來若兩家分手,她也沒吃虧。
方才信中看到這裡的時候,她胸膛里的火簡直要燒出來,可同時又覺得十分無力,這場婚事走到現在,連她都不抱太大的希望。
與娘家初顯對立的婆家,就已經讓她在中間很難做人了,如今她在這裡唯一的依靠,竟也成了個廢人……除卻最初對這門婚事對他這個人的喜歡期盼,如今也慢慢覺得累贅。
短短半個月,她都不知自己堅持下去,都在堅持些什麼?
此番來信,得知宋溓的身體狀況後,一向期盼她好好過日子的母親態度都變得不明了,她自己反倒是絕地求生一般,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反骨的不願認輸,不願退步。
看她如此痛苦,印婆婆想著尚且還早,如今勸再多,恐怕郡主也聽不進去,便說:「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夫人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些日子幾乎是日日夜夜陪在世子身邊,您的用心和真情想來世子也是知道的。」
這話說的靈揚心頭一動,目光由死水變得清澈希冀:「真的嗎?那你覺得他對我也會有感情嗎?」
「怎麼會沒有呢?人心都是肉做的,尤其是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之後,夫人還能不離不棄,對他呵護至此,世子若知感恩便會加倍的對夫人好。」
靈揚心頭悸動不已,可久了,又慢慢沉靜下來,她長嘆了口氣,覺得無趣。
她好像絲毫感受不但他對自己的不同。
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是一個樣子,溫潤君子,淡漠如水。
從前欣賞他的性格,可如今與他結為夫妻,方才覺得他這樣的性格,更多的是冷漠和疏離。
或許只是因為剛開始,再加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沒那麼多的心思吧?靈揚這樣安慰自己,想一想,才覺得心氣順了一些。
可與此同時,她又想到了那個落入水池,叫他擔心不已的婢子。
對那個女人,他好像格外緊張,格外不同一些。
「婆婆,來了這麼久,也沒有聽說這裡還養了別的丫鬟對吧?」她忍不住確認。
印婆婆點點頭。
「是,這院裡很乾淨,聽說先前有兩個,都清理乾淨了。」
靈揚閉了閉眼,當時來京城,沒有帶上印婆婆,許多事情她都不知道,靈揚簡單與她說了一嘴,印婆婆點點頭,她如何能不知呢?很多事情來之前,王妃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尤其是對此事頗為上心。
畢竟都是在後宅討生活的女人,上至王妃,下至平民百姓,沒有一個女人是容易的。
「說起這件事,夫人也得上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