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宋老看得起,但是這山裏山外那麼多趕山的山民願意為百草堂驅使,宋老何故選我這個籍籍無名的小子?」
蘇衍很是疑惑,心中同時有些警惕,尋一株寶植難道還需要專程找他不成,這山民如此之多,雖他運氣好點,但未必比得上人海戰術。
「私事而非百草堂公事,且你的尋藥辨藥比尋常山人更加厲害。」
宋奇隻是一點,卻沒有說破蘇衍可能豢養了某種小型異獸的問題。
尋寶鼠也好,趕山犬也好,能馴化這些東西,本身就是山民手段,當然都是厲害山民的本事。
尋常都是老趕山人與獵戶死死攥在手裡的法子,確實珍貴。
但也隻是相對山民而言,於他宋奇,總不能奪了這異獸自己進山不成?能不能聽話還兩說呢。
他點到為止,蘇衍卻是反應了過來,自己讓陰水蜈蚣挖藥材隻怕是被察覺了。
『這宋奇應該隻是察覺我有幫手,卻不知是何物,山民豢養趕山犬、獵鷹都是常有之事,雖隻在寥寥幾人手中,對他這般人物卻也做不到親自趕山攆兔之事。』
他眸光閃爍,快速思考,尋思:『且先聽他說說也好。』
「宋老,山中有無血筋花這樣的寶植可不好說,我雖然能尋藥辨藥,卻也難以保證。」
他沒有直接答應,宋奇聞言,便道:「我收到消息,裏山數十個山頭,近雲前村、大溝村的三個裏山頭有過傳聞,或可尋尋。我不是要你以血筋花換我舉薦,你若應承下來,我便先與你說說習武一事。」
宋奇說著,忽然手將向蘇衍肩頭抓來。
蘇衍嚇了一跳,神色驟變想要躲開這大手。
卻不想那緩慢大手竟然避無可避,他的躲避倒像是主動迎上去一般。
不好!
他隻道有變,肩膀已經被乾瘦大手抓住,好似鐵箍一般。
他奮力一掙,宋奇輕輕一按,肩承巨力,竟動彈不得。
「不錯,十五六歲筋骨力量初成,雖大個一二歲,卻也是合適年紀,一個月養成小牛犢一般的氣力,你的根骨想來不錯。」
宋奇鬆開了蘇衍肩膀,說道:「就是尋不到也不打緊,全當我做個緣分,引個路。」
宋奇起於微末,是百草堂的掌櫃將他從流民當中撿來才有了今天這般模樣。
他見蘇衍雖處微末卻謀上進,從那一冊百草圖起,便有了些許好感與好奇。
如今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便也是個投資。
雲蒼鎮三家武館,雖然是各門各戶,但是與他們這些百草堂、兵器鋪、豪紳家族、幫會之間卻還有個親疏之分。
蘇衍根骨不錯,又能尋藥,這日後或許是個好手,若是送到了對頭小山會交好的武館,可就不美了。
蘇衍自然不懂其中門道,不過卻知道這對自己有利無害。
『武館與這宋奇有何關係暫且不猜,單是現在惡了他,我就抵擋不得。我所依仗,還有兇蟲鼎一系,倒也不全在武道,有試錯成本。』
心中快速拿定主意,蘇衍好似不假思索一般,拱手謝道:「蘇衍願意一試。」
見到蘇衍答應,那宋奇從兜中取出一張名帖。
「你無甚出身,又不是天才,入不得官府衙役、城役的名額,想來也不肯當百草堂、兵器鋪幾年的學徒。」
宋奇一針見血:「你取我名帖,去投金猿武館,可省去一年半載的功夫,直接習得樁功,能不能入門,看你自己造化。」
蘇衍接過名帖,臉上卻是露出了意外神色。
「這......不是說入了武館就能學到真本事麼?」
「你以為一門功夫就值得五十兩?」
五十兩很貴,因為十兩銀子可能就要了窮人的命。
便是自賣為奴,也未必有五十兩這個數目。
但是想起那一指殺虎的武人。
如此力量,怎麼是幾十兩銀子能比的?
他搖搖頭,宋奇就已經接著說道:「交錢進去的,多半身體較弱,打熬身體,學點打鬥的技法,也算是能欺負普通人了。但想要學真東西,少不得當記名弟子數月乃至一年光景。」
他看了眼蘇衍:「三家武館,金猿與百草堂交好,我還能賣幾分薄面,黑石隻看錢財,樁功、武技、輔功,想要學全少不得千兩銀子,還得錢黑石那老傢夥肯教才行。」
「至於七刀,與小山會有勾連。」
宋奇隻是冷笑,蘇衍眸光微動:『聽聞小山會、林家、百草堂多靠雲嶺山供養自身,往日多有爭端,想來是真的。』
『他這般薦我去金猿武館,或許有不讓我靠向小山會的意思,更重要還是血筋花......』
「多謝宋老指點,小子明白了。」
「明白了就回去吧,趁早進了城,五十兩銀子少不得潑皮盯上。」
宋奇開始送客,與蘇衍說的已經夠多了,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造化。
這雲嶺山百年數代之人,能從泥地裏脫身成個人樣的,也沒幾個。
如同宋奇,也不過是命好而已。
這小子,看命吧。
蘇衍從內堂出來,白山早已經等候了許久,將結算的錢財一併交給了他。
蘇衍拿了銀兩,背起空背簍,徑直穿過排隊的人群,向著山集外走去。
一面趕著路,一面心中思索今日之事。
方才宋奇所說,他一時間想不明白,但是後面點到了金猿武館與七刀武館連同小山會的事情。
他也反應了過來,無非小山會這幫派與百草堂有利益的競爭,自然見不得他這般靠過去。
當然,這還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血筋花,這東西對宋奇很重要。
『增強氣血於宋奇這樣的百草堂管事而言,隻怕找到代替品並非什麼難事,那功效便落在了修復經絡之上了。』
蘇衍眸光微動:『莫非宋奇有傷,還是小山會幹的,不然如何會這般避人?』
百草堂能收購的,小山會也能收購,真要大張旗鼓,有一百種辦法讓你拿不到那東西。
『他人恩怨暫且不提,單是這名帖若能省去數月乃至一年功夫,就已經足夠了。』
蘇衍沒得選擇,畢竟若是金猿武館都是這般先打熬身體,磨練一年半載才會傳授武道的東西。
那麼其他的武館想必也差不多,甚至更加嚴重一些。
他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浪費,習武這東西,越早越好。
隻有自己變強了,才能更好保全自己。
蘇衍一路回到家中,遠遠就看到了家門口多了一個大背簍,蓋著蕨草葉子,裝滿了東西。
謝玉柱站在一旁,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二叔,你這是?」
謝玉柱看到蘇衍過來,咧嘴笑著:「託了你的福,那幾處地方丹芝不少,還有一些紫靈芝,都是可以賣的藥材,往深處一點還有許多菌菇,我們一共采了四大背簍,給你送來了一個。」
背簍完全裝滿,看著像是從山裡背下來,又加了許多上去,超出背簍筐幾分。
「二叔你們不用這樣,那些窩子......」
蘇衍還沒有說完話,謝玉柱就將他打斷了。
他闆著一張臉:「怎麼能不要?窩子的位置是你給的,你若不說,這都是你的。是我們占了你的便宜,你若不要,我就不走了。」
話到這份上,謝玉柱說到做到,若是蘇衍不收,他就坐在這門口不走了。
「好了,多謝二叔了。」
蘇衍無奈隻好收下,心中卻想到了前身父親的事情,忽然提了一嘴。
「二叔,問你個事情,我爹那日真的是去采的石耳草?」
謝玉柱被蘇衍這一問,好似電擊一樣,身子一僵,臉色也不對勁起來。
他連忙說道:「問這個幹什麼,你可不能也去冒險......不值當。」
他目光閃爍,又連忙補了一句:「是采的石耳草,隻不過他臨時起意也沒叫我,你莫要多想其他的,收了這筐東西,換了錢,討個老婆,買兩畝地好好過日子。」
他說完這話,忙也似的轉身。
「我先回去了,若有事情你就叫我。你家那些缺口,若是有人來追,數不夠的,我這裡還有一些,別與人起了衝突。」
謝玉柱不多時離開門口,到了他家黃泥院子裡,躲也似的進了門。
蘇衍眸光閃爍,心中尋思:『二叔看來知道點什麼,萬不可起衝突麼,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