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一個循環
翌日。
大日初升，黎明女神在天邊跳舞，歡迎著太陽神阿波羅的到來。
冬日已經過去，此時的人間萬物生發。
斯巴達城內，帕里斯行走在王宮當中。
周圍經過的戰士有的赤裸上身，露出渾身的疤痕；有的扭打在一起，不知為了什麼而搏鬥。
作為一個崇尚力量的民族，當國王率人離去，留下的人們也只能以此宣洩自己的精力。
不過無一例外，他們沒有人發現帕里斯經過的痕跡。
手握長老魔杖，王子感覺自己就像是心想事成的神。
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遇見過做不到的事情。
而唯一局限他發揮的，大概也就是他的想像了。
畢竟想像不是空想，帕里斯可以暢想『大海淹沒大陸』，但他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自然談不上試驗自己的力量能否做到。
因此儘管理智告訴王子，他的力量絕對有其上限。
可至少以帕里斯目前的眼界，他就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而現在，王子認為距離自己人生的完美，只剩下一個了。
「海倫……今天你該答應我一起離開了吧。」
穿過廊道，輕車熟路的走著。
只要想起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歷，帕里斯就有幾分心潮澎湃。
就在十幾天前，一如王子所做的那樣，他成功的進入了斯巴達王國之內，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海倫。
自己的摯愛，自己的所有，她還是那麼美，那麼讓人心醉……
壓抑住激動的內心，帕里斯在短短几天內使出了渾身解數。
從一個意外的『巧遇』，到直擊靈魂的交談，通過對海倫的了解，王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合拍。
沒人能拒絕一個與自己三觀完美契合的靈魂伴侶，如果有，那就再給這個靈魂伴侶一個堪稱完美的容顏。
如果以上兩者還不能打動你，那就再給他強大的力量，敵國的財富，高貴的血脈與過人的地位。
曾經的帕里斯沒有這些，可他依舊贏得了海倫的心。
而如今當擁有了一切的王子再次來到這裡，他就理所當然的又一次獲得了美人的青睞。
短短的十幾天裡，帕里斯帶著海倫體驗著種種新奇的經歷。
他們一起在雲海上觀看日出，又一起在月下的湖面上漫步。
王子給海倫造出一片花海，然後用雪花搭建起了一座高樓。
帕里斯能感覺到，每過一天，他和海倫的關係就進了一步。
畢竟這樣的手段在這個時代簡直沒有對手，就連王子自己都欽佩起自己的創意。
時至昨日，帕里斯終於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
他向自己的摯愛提出了請求，想要和她一起離開這座城市，然後遠走高飛。
不需要私奔，不需要逃跑，他會光明正大的打進斯巴達，讓這些野蠻人知道他的厲害。
可是就在這最後一步，王子遇到了難題。
因為海倫儘管願意跟他走，可她卻依然有些擔心。
吱吖——
「海倫，我的月亮！」
「我又來見你了，唯有看到你我的生命才有意義！」
推開大門，走進縈繞著花香的寢宮。
帕里斯輕輕抖動手腕，變出一捧七彩色的玫瑰。
而好像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一抹動人的倩影從屋內走了出來。
看著手捧鮮花的英俊王子，海倫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又浮出一絲狡黠。
「啊——帕里斯先生，你又來了，還給我帶來了一束玫瑰。」
「可是我曾聽說過，玫瑰是愛與美的化身，奧林匹斯山上的神女最鍾愛的花朵。」
「那麼親愛的王子，請你誠實而客觀的告訴我——如果與那位高貴的女神站在一起，我們誰更美麗？」
也許是此時的海倫尚且年輕，她遠比後來要有活力的多啊……心中感嘆，帕里斯臉上笑容更盛。
這是一個並不太好回答的問題，因為無論如何，其實所有人都知道。
不管是對神還是對人，認為她具備和美神相當的美就已經是一種極限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單從美的概念上阿芙洛狄忒的容貌確實是無可挑剔的。
你可以從道德與氣質上去貶低她，卻無法從單純的外表上去抨擊她。
在這種情況下，王子的讚美要麼不夠誠實，要麼只能避開單純的外表。
不過顯然，這並不能真的難倒帕里斯。
「女士，美是一個主觀的概念，我並不能保證我的答案真的足夠客觀。可如果你一定要讓我給出一個結論的話，那我只能這樣給你答案。」
「美神固然無愧她的稱號，在我的眼裡，她的背影世間無二。」
「而你，我的一切，當你看著我的時候，你所擁有的美貌舉世無雙。」
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看著好像被自己的話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的女孩，帕里斯壓下心頭的些許想法。
時至今日，海倫已經註定會是他的了。
而王子此刻最想要的，就是光明正大的和對方離開。
想到這，帕里斯上前一步，語氣溫和的說道：
「海倫，聽我說。」
「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過你在我心裡的地位，而這樣的你不該待在這個野蠻的王國。」
「跟我離開吧，沒人能將我們拆散，就像我昨天說的那樣。」
「這個王國阻止不了我，我的力量遠比你想的還要強大。」
「……帕里斯，我不是不想和你離開，但這裡終究是一個國家的王城啊。」
「我雖然相信你不會騙我，可這還是太危險了，如果你……」
「我不會有事的！」
心下感動，帕里斯知道，海倫這是在擔心他的安危，但這完全沒有必要。
深吸一口氣，王子抽出魔杖，一股無比強大的自信在他的胸腔中噴薄。
「海倫，我不是在安慰你，也沒有冒險。」
「事實上，我已經戰勝了命定的死亡。」
「命運尚且殺不死我，它早已被我踩在腳下——海倫，請你相信我！」
「我……」
勉強一笑，看著那根單薄的木棍，儘管努力表現出一副信任的樣子，可帕里斯還是能夠看出海倫的擔憂。
儘管過去的十幾天中，王子已經不止一次展露過長老魔杖的神異，可顯然海倫把這歸功於了帕里斯自己的實力。
在如今的人間，強大英雄們的傳說屢見不鮮。
可如果說僅憑一根木棍就能戰勝一個王國，那是無論如何都難以被人接受的。
心下有些煩躁，但看著正在組織語言勸說自己的海倫，帕里斯又生不出一點氣來。
對方完全是在為自己著想，而如果不是親身體驗，自己又真的會相信什麼『戰勝命運』，『無所不能的魔杖』嗎？
推己及人，海倫對此有所疑慮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正常歸正常，自己的力量也是真實不虛的。
想到這裡，王子做出了一個決定。
「海倫，我知道你還不相信我，但沒關係，我會讓你相信的。」
「這世上一切謊言都會在事實面前破碎，我會用鐵一般的真相告訴你，我沒有什麼是不能和你分享的，而我所說的每一個字，也都是真實不虛的誠言。」
沉聲開口，左手無意識的撫摸著如同手指骨節一般的杖身，帕里斯最終伸出右手。
他將長老魔杖反轉，把握柄遞給了對方。
而海倫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接過了帕里斯遞給他的魔杖。
「這是……」
「握著它，這是世上最強大的武器，就在不久前，一個神靈甚至因它而沉眠。」
「這是屬於我的神物，是我戰勝命運的作證——海倫，一般人就算拿到它也沒有意義，可是你不一樣。」
「這是我親手交給你的，而且在整個人間，你也是唯一可以『降服』我的人。」
微微一笑，帕里斯說著在他看來，海倫大概沒有機會知道的『未來』。
而被海倫『擊敗』，王子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來，感受他的力量，這股戰勝命運後獲得的恩賜。」
「只要你想，它就能把想像變成現實。」
「這就是世上最強大，也最完美的巫術。」
「不需要我們學習任何東西，只需握住它，我們就能心想事成。」
看著海倫從不知所措過渡到好奇，再到新奇和興奮，帕里斯退後一步，轉身看向窗外。
此刻的斯巴達萬里無雲，天空一片蔚藍。
王子指著天空，頭也不回的說道：
「來，試一試你的力量。」
「揮動魔杖，你就能召來雲雨，撕裂城牆。」
「那……好吧。」
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子不禁微笑。
海倫就是這樣，一如既往的溫柔完美啊……
心中這樣想著，不知道為什麼，帕里斯覺得自己的眼神似乎有幾分模糊。
由光到暗，視野內的一切都轉入了暗色調內，最終歸於黑暗。
王子想要伸手拍一拍腦袋，可他的思維卻也越發遲緩了。
也許是一天，又或許是一瞬。
某一刻，帕里斯感覺自己墜入一片黑暗。
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感覺。
撲通——
收回右手，拉克茜絲平靜的看著倒地的王子。
在他的身後，一道黑色的創口清晰可見。
如果此刻的王子還有意識，他恐怕會意外的發現，此刻他身上的傷口和他給阿特洛波斯身上留下的創口一模一樣。
無論位置還是大小，都不差分毫。
「這就是命運給予你的回應，人類。」
「既然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那作用給我們的，我們都會一一還回去。」
冥冥之中，命運的反噬再次落下。
儘管這是一場對等的回應，可最開始造成這一切的，本就是三女神沒能維持好固定的命運。
雖然歸根結底，這不是才誕生沒有多久的三位女神所致，可世界本身依舊不會體諒她們。
不過感受著比預想的要少了不少的反噬，拉克茜絲還是不由慶幸自己人選的選擇。
命運的正軌里，帕里斯因海倫而死，如今他也因海倫而死。
雖然起因經過結果都不太一樣，可這多少還是給她免除了一點麻煩。
那麼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幕後真正的黑手了。
「讓我看一看……」
握住魔杖，以帕里斯做引子，拉克茜絲開始探尋那幕後的真兇。
就憑這個可笑的王子不可能製作出這樣的東西，真正導致這一切的必然另有其人。
「這是……」
「一個雅典人？」
良久，好像終於找到了答案，可結果卻讓女神大為意外。
那個人類就是導致這一切的起始嗎，可是他憑什麼？
不明所以，又有些猶豫。
拉克茜絲知道，要麼自己沒有找對目標，要麼就是對方其實有潛藏的不凡之處。
也許她應該找人試探一下，然而對命運女神而言，得自命運本身的答案無論如何不能告訴本不該知道這一切的人。
如果這一舉動是為了讓對方走上命運的正軌，那勉強還可以做到。
但不管怎麼看，請神靈去試探一個人類，都絕對與此無關。
「呼……」
「小心謹慎一點，走一步看一步吧。」
握著長老魔杖的手輕輕一揮，一張絲巾上面便浮現字跡，化作一隻小鳥向北方飛去。
關於自己的發現，拉克茜絲不打算瞞著妹妹。
萬一自己也出了什麼事情，總不能讓她一無所知的從頭開始……不過話說回來，這支所謂的魔杖確實很好用。
命運的力量和很多其他的東西混在在一起，最終原本不能直接干涉世界的命運之力反而以一種巧妙的方式極大增強了其他部分的力量。
隱約間，就好像一個世界其實也離不開命運的存在那樣，當命運的力量誕生出來，那建立在虛空上的物質和靈性也就發生的某種交匯與升華。
可惜，自己終究不能一直使用它，因為實際上，長老魔杖真正符合條件的使用者並不是拉克茜絲，而是海倫。
對於這一點，哪怕是命運女神自己，也根本沒有改變的能力。
輕輕搖頭，只是片刻，拉克茜絲也就不再遺憾了。
如果她能解決那個造成阿特洛波斯失蹤的傢伙，那和這柄魔杖類似的東西未必不能得到第二件。
可如果她解決不了，那也就沒有以後了。
說到底，只要有所提防，那她很難用別人的武器戰勝對方。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能不能使用這柄魔杖，也就沒有什麼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