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記憶
穿過時空縫隙，純粹由記憶構成的晶體自人間墜入深淵。
看著那被赫爾墨斯稱為『最重要東西』的記憶劃入旋轉的黑洞，一旁萊恩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首先排除對方是真的想要感謝幫助，所以把自己隱藏很深的秘密貢獻了出來。
那麼赫爾墨斯的身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他主動行事的原因呢。
「你給吾主敬獻了什麼？」
「一段命運。」
「它來自拉克茜絲的記憶，至於它的真假，就只有偉大的地獄君主才能夠分辨了。」
面色而莊嚴肅穆，此時此刻，赫爾墨斯像是個比命運女神更有水平的預言者。
「一段命運？」
神情有些古怪，看著面前的赫爾墨斯，萊恩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拉克茜絲的記憶……真神的思維可沒那麼容易被影響。
哪怕是萊恩自己，往往也只能將涉及本身的東西淡化，又或者增強與模糊某些特定方面的東西。
至於直接像搜魂一樣讀取一個神靈的思想……在不朽本質的庇護下，卡俄斯的先天神靈是不吃這套的，就更不要說十分特殊的命運女神了。
如果不曾擁有過【記憶】的神權，考慮到權柄在自身領域絕對的權能，那麼萊恩可能還會持保留意見。
但在親自嘗試以後，他可以肯定的表示，如果沒有超乎邏輯的力量支持，那沒人能讀取到命運女神腦海裡面的信息。
只是話雖如此，可是看著一副已經看破了未來重大事件模樣的赫爾墨斯，猶豫片刻，萊恩還是選擇了繼續沉默。
不是從命運女神的身上得到的，那就是對方打算把自己發現的東西推到命運的身上。
偽裝窺伺命運的預言者嗎……自己過去倒也做過不少類似的事情。
記得當時的他還只是微弱神力的神明，而聆聽預言的對象，則是差距宛若天淵的大地化身和天空主宰。
只不過作為卡俄斯最先擁有意識的神靈，彼時的萊恩哪怕尚且弱小，也不需要假借他人的名義來為自己的預言作證明。
相比之下，赫爾墨斯顯然沒有這種能力。
所以也許是認為自己的名字還不夠可信，大鍊金師將這段所謂的命運歸功到了拉克茜絲的身上，試圖讓『觀眾』相信他給出的情報。
神色漸漸恢復平靜，想到這裡，萊恩倒是不急著了解具體的內容了。
等大蛇閱覽完成後，他自然有辦法知道其中的內容。
只希望赫爾墨斯沒有編造什麼太離譜的消息給他，否則如此囂張的造假，那他多少得給點回應。
……
嗖——
晶體破空，從旋轉的黑霧內躍出。
幾乎同一時刻，中庭中央的浮島上，古蛇接收到了這來自人間的『獻祭』。
和另一個自己想法一致，中庭之蛇沒覺得這真的是什麼命運。
拉克茜絲的記憶不可能被讀取，它大概率就和曾經的自己那樣，是膽大包天的赫爾墨斯突發奇想下的騙局。
他想要憑此打成什麼目的，然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過去自己能夠成功，有賴於對命運軌跡的了解，以及對諸神性格的判斷。
可赫爾墨斯卻在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情況下做出了這種選擇，看來是鑄造出神器讓他有點飄了。
這樣可不好……不過自己會幫他治好這個毛病的。
「嘶……」
「阿斯摩蒂爾斯，既然來了，就光明正大的一起看看吧。」
「這是人間的『信徒』給我獻上的感謝，他宣稱這是從命運女神的記憶里得到的『真實的命運』——呵，在看完之後，記得把波塞冬一起帶回去。」
「他太吵了，我這裡可不是關押囚犯的監牢。」
低笑一聲，巨蛇吐信。豎瞳微微旋轉，它看向了附近的一處虛空。
而隨著話音落下，空間一陣抖動。下一瞬，九獄之主的身影緩緩浮現出來。
「好。」
目光掃過被拘束在樹冠上的海皇，黑髮血瞳的君主笑著點了點頭。
他來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或者說，如果不是中庭之蛇突然開始回應起信徒的祈禱，那他應該已將波塞冬領回了地獄的底層。
不過現在還有額外的好戲可看，那跟著等等也無妨。
「『一段命運』……萬一這是真的呢。」
「什麼都有可能，父神曾經也不相信你能窺見未來。」
一步來到記憶晶體的前方，雖然阿斯摩蒂爾斯也不太相信真實的未來能這樣輕易獲得，不過他還是抱有了少許期待。
對此古蛇不置可否，然後用精神觸動了面前的晶石。
記憶構成的晶體開始燃燒，無形的霧氣從火焰中升起，漸漸覆蓋了整片空間。
下一刻，天地大變。身處諾達希爾高大的樹冠旁，古蛇和九獄之主的化身同時進入了『記憶』里的世界。
只是讓阿斯摩蒂爾斯有些失望的是，這裡沒什麼不同的，好像就是卡俄斯的人間。
「看來你是對的……這段所謂的命運什麼也沒——等等，那是什麼？」
抬首望天，地獄之主神色肅然。
在這段記憶構成的世界中，無盡的天空轟然破碎。
雷霆從大地的中心升起，向著天外激射而去。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隻遮天之手面前止步，猶如蚍蜉撼樹，碎裂成漫天殘骸。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阿斯摩蒂爾斯嚴肅的看著這一切。
直到世界即將毀滅，天地化為虛無，整個記憶片段才告一段落。
周圍的影像漸漸褪去，九獄之主一時陷入深思。
「……這是假的。」
淡淡開口，沒想到赫爾墨斯獻上的記憶竟然是這一段。
然而化身站在一旁，古蛇絲毫不慌。
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幕，它並非完全沒有考慮過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
只是就像他說的，這是『假的』，因為裡面有很多破綻。
「沒錯，這大概是假的。」
「沒有原始神的身影，更沒有你和我。」
「不過這段記憶中呈現的法則痕跡卻並不虛假，這是唯有強大神力的神靈視角才能看到的內容……」
點頭又搖頭，阿斯摩蒂爾斯並沒能從一隻手上辨認出萊恩的身份，赫爾墨斯逃離虛幻世界的時候，萊恩也尚未用【歲月史書】將它的歷史收回。
所以根據展露出來的情報，九獄之主給出了初步的結論。
「這大概真的是命運女神的記憶，雖然她們神力並不強大，可能她們眼裡的世界法則不會比強大神力來的模糊。」
「只是這段命運本身可能是假的，或者只是一種最壞的可能——卡俄斯的確有這麼一位妄圖滅世者，而這段命運就是現世借命運女神之口試圖傳達給諸神的警告。」
三言兩語間作出判斷，古蛇在一旁點頭認同。
赫爾墨斯會給出這段記憶，著實讓它有點驚訝。對方抹除自己痕跡的手段很粗糙，它一眼就看了出來。
這是試圖借它的手找到滅世者的身份嗎……見此中庭之蛇準備也說點什麼。
然而下一刻，燃燒的記憶再次膨脹。
無形的波動擴散到周遭，化作一片空無死寂的黑暗。
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物質存在的基石。
這是世界之外的虛空，九獄之主認出了這一點。
而隨著記憶空間的時間流動，雖然在虛空中感受不到移動的軌跡，但記憶本身依舊給人一種正在離開世界的感覺。
後方無盡遙遠的地方似乎是卡俄斯，而前方的黑暗中一點光亮升起。
阿斯摩蒂爾斯極目遠眺，隱約間，他好像看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光點。
它們如漩渦般旋轉，破碎而凝聚，看上去又那麼淒涼。
「那是……」
「——世界？」
一字一頓，隨著記憶中所處位置的移動，終於在某一刻，九獄之主看到了那些光點的真面目。
碎裂的大地和天空紛落四散，一個世界殘留的意志在絕望哀嚎。
下意識上前一步，阿斯摩蒂爾斯試圖看得更清楚些，然而下一刻，一股莫大的恐懼感從四面八方湧來。
瞬息間，記憶空間為之終止，黑暗的虛空褪去，雙日再次照耀身旁。
深吸一口氣，九獄之主收回邁出的腳步。
他險些忘了，在記憶的碎片裡，無論他自身的實力強大也好，弱小也罷，又或者所處的遠近距離，他所能看到的，聽到的，乃至那最後襲來的恐懼感，實則都是記憶主人的感覺。
他只是一個旁觀者，改變不了任何結果，更無法探索更多的秘密。
不過在阿斯摩蒂爾斯看來，那個人間的信徒能從命運女神的記憶里獲得如此隱秘，他已經功莫大焉了。
「這是一個警告——一個更直接的警告。」
「第一段記憶或許是對未來的一種悲觀的預演，而第二個，很可能是過去，或者正在發生的事情！」
儘管沒有在第二道記憶中看到任何存在，但將兩段記憶聯合在一起，那結果不問可知。
而第二道記憶中隱約可察的異界法則之力，更是無比清晰。
沒人能偽造一個法則自洽的世界循環，它必然來自一個真實的異界，只是它現在毀滅了，就像融入地獄與深淵的火焰之國穆斯貝爾海姆所在的九界那樣。
這是滅世的存在，是異域的神明……而第一段記憶里只有宙斯一位偉大的原因似乎也被找到了——因為這是現世法則假借命運女神之手，試圖警告神王的預言。
越是細想，越覺得是如此……而站在一旁，古蛇的化身沉默不語。
「……」
他猜到了開始，但沒有猜到結局。
赫爾墨斯是怎麼窺見的赫麥努，這是連它現在也有點沒搞明白的事情。
難道說赫爾墨斯其實沒有騙它，這真是他從命運女神那裡得來的預言嗎？
只是他獲得的過程可能不太好展現出來，以至於他才換了另一種說法。
不過還好，神性和人性分離之後，無論是氣質還是某種更接近本質的特徵的產生了細微的不同，再加上阿斯摩蒂爾斯並沒有見過全力施展的靈界力量，以至於他沒能認出造成世界破碎的源頭。
當然，這裡面也有神性的身影根本沒有在這段記憶里出現有關……就是不知道赫爾墨斯到底見到了，還是以他的手段根本無法窺見神性之體的真身。
「……你的這位信徒應當受到嘉獎，這是他應得的獎勵。」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位滅世者將目光投注到了卡俄斯世界上，那沒人能置身事外。」
沉聲開口，阿斯摩蒂爾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許。
他不知道中庭之蛇的信徒是怎麼搞到的所謂命運，但大概和萊恩脫不開關係。
在靈界還沒開闢之前，萊恩就已經和命運在打交道了。
所以現在對方化身的信徒在他的幫助下暗中針對命運女神，倒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
不過地獄之主賞罰分明，雖然這不是他的信徒，可既然對方打探得來的消息對他有用，那他就理應給予獎賞。
想到這，阿斯摩蒂爾斯看向大蛇。
到現在為止，他可還不知道這個有功之人到底是誰呢。
「……你說的對，這確實是『很、關、鍵』的信息，他也理應得到嘉獎……」
「不過到底要『獎勵』他點什麼，我還需要好好想想，以免『怠慢』了有功之人。」
大蛇開口，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阿斯摩蒂爾斯總覺得對方好像沒有那麼高興似的。
嗯……也許是錯覺吧，又或者他是遺憾自己的信徒實力不夠，沒有看到滅世者的真容。
真是嚴苛的要求，但也很符合對方的習慣。
阿斯摩蒂爾斯的目光掃過中庭，在這裡幾乎沒有什麼生命。
除了這棵讓九獄之主艷羨不已的神樹，只有力量達到神靈領域的存在才有資格步入這裡，面見地獄的第二位君王。
不是故意針對誰，而是平等的蔑視眾生，不愧是惡念的化身……只是有的時候要求太高確實沒什麼必要。
這個信徒做的已經夠好了，至於繼續探究那個滅世者的隱秘……那就是他們自己該幹的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