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厚。
王三也帶著四個王家子,外加兩個王二後來安排來的兄弟。
一個叫席禾、一個叫弓二。
他倆也是這片山裡的人,不過都是小姓,其中弓二是北方黃龍縣人。
席禾則是澄城縣王官鄉中部的人。
因為這一次要去山裡,王二想了想,就把他倆安排來跟著王三去,名義自然是去看撿漏的。
不過,這一路走下來,能看到很多林子口倒斃的餓殍。
還有一些麻著腿,往南或者往北走,狀若枯槁遊魂的人。
他們不停的走著,忍飢挨餓,不敢停下來。
因為害怕停下來,就會感覺餓,然後會痛。
啪嗒!
王三看著一個靠近的人,突然摔在地上,直挺挺一下,然後沒了氣息。
「要……要救嗎?」
王柱有點緊張的看著王三。
「朝前走,我們沒有空。」王三神情冷漠。
馬車從之前的一架,增加到三架,裝了很多「家具」,但其實在家具里的,都是糧食。
這也是偽裝,王三擔心會被人搶,因此寧願花費更多力氣。
左右都拿著長矛,路青禾和許娟娘,手裡都有上弦的弓,王三雖然沒有走,坐在車上,但眼神也是冷的。
如此,才能不被惦記上。
「三子,房河村到了。」
大體走了一夜,天蒙蒙亮,席禾才開口。
王三應了一聲,左右看了看,很快找到了標記,帶著人過去。
一處林子,王渠聽到動靜抄起兵器起身,發現是王三他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三曾叔公,可算等來您嘞。」
「前面的路探查了嗎?情況如何?」
「情況不樂觀。」王渠苦笑著,「我們來的不是時候,縣裡有差役過來,見人就打,提人上稅,聽說現在本地房河村的里長,都被摁著去徵稅,明天日頭一起,他們就會開始上稅。
咱們只怕很難往裡走了。」
王三點了點頭,接著爬上樹。
「三叔公……」
不少人嚇了一跳,不過王三沒有理會他們,站到一根相對粗的樹枝停下來,左右環視了一圈。
趁著現在樹木都是光禿禿的,趁著拂曉,一下就能看透附近山形,確定了方向說:「往西北走,那座山上,沒人。」
順著王三所指的方向,眾人看向了東北方向的圪垯山。
「隨便吃點,然後立刻上去。」
王三讓路青禾和許娟娘分了點乾糧,接著吃了兩口,發現附近有偷窺的目光。
便往林子裡丟一塊餅子。
很快,林子裡立刻打了起來。
王三這麼做,嚇得其他人冷汗都出來了。
尤其是席禾,握緊柴刀的手都冒汗了。
王三不言。
看吃飽了,就招呼出發。
然後每隔百十步,丟一小塊,立刻引起鬨搶。
「三……三叔公,好多人跟著啊!」王柱往後一看,身後跟了百十號人,他生怕有人起了歹心,然後……
總之,他們才十來個人,真要打起來,很容易出事。
王三卻顯得平靜:「繼續往圪垯山走。現在我們只需要一塊餅子,一百號人就能一路跟著,至於起了歹心的,射死就好。」
王三轉頭對路青禾說:「看他們近前來三十步,就射死。不必留情,你射死一個,我今晚給你加餐。」
「嗯。」路青禾一聽加餐,眼神立刻銳利幾分。
走到圪垯山下,想要往上走,就不那麼容易。
而看到王三他們緩了下來,原本還跟著的人,立刻就有了動作。
「他們有吃的!搶啊!」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突然有人沖了,立刻就有人被帶動。
接著,路青禾和許娟娘立刻彎弓射擊。
射死了兩個,嚇得他們不敢靠太近。
但還是有人按捺不住繼續吼道:「衝過去!吃都是咱們的!」
「三叔公,他們……他們沖了!」王柱咯噔一跳,一哄而上十幾個,難打啊!
好在席禾和弓二面對流民衝擊的情況比較多,很快就動用武器阻攔。
不過王三看了一下其他方向,發現王家的幾個年輕人,都不怎麼敢動手,忍不住嘆息一聲。
難怪他們在村里都不曾殺人吃肉,膽子就箍住他們了。
王三摸了摸身後的一個柜子,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陶罐,陶罐上頭裝了火繩。
沒錯,這就是一個簡易的黑火藥掌心雷。
陶罐裡頭,裝了很多碎石子和鉛子,威力不大,但足夠駭人。
王三吹了吹火摺子,點燃了陶罐捏在手裡五六秒,才猛地朝著人多的地方甩了出去。
「這是……有轟天雷!」
有人尖叫著逃竄,下一秒,陶罐爆炸,飛沙走石,所有圖謀不軌的全都滿頭是血,尖叫摔在地上。
王三面無表情的掂了掂新取出來的一個,下了車,然後舉著火摺子,來到了撤回來的席禾、弓二身邊,看著地上慘叫和後方躊躇不敢前進的人說:「老子要立寨,名額有限,逃軍優先。
等之後立了棍,咱們大秤分金,大口吃肉,管夠。
我這一車,半數都是轟天雷,我的實力如何,你們也能看出來。」
躲在人群之後的一些逃軍,面面相覷。
「怎的,剛才嚷嚷要搶,現在我有一車轟天雷,你們就不敢跟我去干票大的?北洛河南北各地都有倉,隨便搶來一座,或者攔路設卡,夠你們吃多久?
干不干,一句話的事情,不干就滾下去,反正餓死的是你們這些撮鳥的!」
王三啐了一口,又點了一個轟天雷,等到快冒青煙了,才甩下人群。
「跑啊!」
膽小的都被嚇跑了。
然後轟隆一聲,王三叉腰哈哈大笑罵道:「慫蛋!餓死活該!這世道,不想被餓死只能當好漢,想通了自己上山。」
說完,王三回去,招呼上山。
眾人也有點縮脖子,席禾和弓二則是微微皺眉。
似乎,沒想到王三居然打算……
「放心,兩位哥哥,都是自家兄弟,我不會對你們的鄉鄰作甚的。」王三一邊走,一邊對席禾和弓二安撫道,「知縣現在到處要人去拷打百姓,掠奪銀兩,你們覺得這些流民和農人被逼急了會做什麼?」
席禾與弓二面面相覷。
王三隨手拍了拍柜子說:「我才來多久?輕而易舉弄到這麼多火藥,百姓手裡,只怕也有不少吧。
只要有一個被逼急了,火氣收不住,縣衙就得炸。
知縣死了,朝廷就得來剿匪,但在剿匪之前,這些流民難保不會趁亂劫掠,二哥讓我來提前準備,如果真的縣裡不保,我們在圪垯山還有一條退路,不至於徹底被困死在縣中。」
「原來如此!倒是我們多慮了。」
席禾和弓二一聽是王二的意思,也就沒有多想。
王二,那是響噹噹的好漢,說一不二。
既然是謀劃後路,那先立個寨也是可以的。
「後續,也要仰仗二位哥哥幫襯,畢竟我年紀還小,許多時候做事偏頗。」王三繼續說好話,抬舉他們。
席禾與弓二連連道:「哪裡哪裡,二哥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
「沒錯!只要能用得上我們的地方,儘管開口。」
「好,我就先行謝過。」王三趕緊說,「不過,後邊跟著的那些膽大的,就需要兩位哥哥先震懾住了。」
「妥!」
席禾與弓二同時看向身後,確實有十來號人跟著,顯然都是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