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說到這裡吞下後邊的話:「算了,既然已經確定林子裡還剩下五個人,那不管他們是幾股,也不用管了。
安排倆個,去裡頭喊:一個腦袋三十斤白面。
他們誰弄來一個,我給他三十斤。」
「呃……」
曹馬冷汗滴落的看著王三。
弓二也感覺冷意:「三爺,這……」
「能用計,就不要用人命去填。」王三知道自己的計策不見的有效,但確實會給人不好的感念,所以鄭重其事的說,「還是那句話,既然你們選擇跟我王三混,我王三就得儘可能保證你們不死在無用的消耗上。
他們既然三個勢力,還分了五個人,那麼必然有一個人或者兩個人是單獨的勢力。
不想被吃掉,就得跑或者逃。
喊兩句,他們要是真的將腦袋提來了,我也給!不提來,他們也必然生了嫌隙!這樣一來,他們一潰,你們也不用都去涉險。
總之,命重要,別光盯著白面,就算沒有賞的,跟我混,一天一個果腹的饃,我還是能給得起的。」
「三爺仁義!」曹馬率先五體投地。
弓二則也不住頷首,要說王三和王二最大的區別,或許就在這裡。
王三不如王二勇武,但他能說會道,有理有據,還十分坦蕩的說出因由始末,讓人心悅誠服。
很快,林子外,王三的計策就被宣傳出去。
一些在南部山腳爬上來的人,也聽到了這些喊聲,開始將鎖定在林子裡。
一個敵人拖回來,三十斤白面!
干!
……
林子裡。
「三爺有令,這個李盾已經投降,誰抓到總旗李傕和小旗李川、李安,一個腦袋,三十個白面。
裡頭的逃軍兄弟也可以動手!小旗拿總旗腦袋兌可以活命,或者總旗拿一個小旗腦袋兌也一樣!
只要腦袋提來,三十斤白面,說給就給!
甚至願意投誠的,我們也歡迎!額外再給一個一斤的大白饃!
名額有限,至多兩個,先到先得!」
王三讓王信、曹馬他們去到處嚷嚷。
林子裡的氣氛,一下就森冷了下來。
躲在靠近山崖上下山的鷹道邊,總旗李傕聽到這喊聲暗罵這狗大戶的心狠,居然挑撥離間。
「都別信!咱們下山離開。」
李傕第一時間對身後的人說。
「可是……阿盾不救了嗎?」邊側,一個中年男人神情凝重,李盾是他兄弟唯一的兒子,不救說不過去啊。
「怎麼救?」李傕臉色難看,「沒聽到李盾那混蛋投降了嗎?跟人家狗大戶混了,還賣了咱們!咱們連續打了他們兩次,結仇了!過去了,肯定會被殺掉!
李盾局勢勾引我們過去給他活命做投名狀的!
趕緊走!不然都得被困在這裡!」
「這……行吧。」這人也覺得在理。
李傕轉過頭,催促道:「你倆愣著幹啥?趕緊走。」
小旗李安、李川相視一眼,並沒有跟上。
「怎麼?你們想幹啥?」
李傕的一個兄弟立刻拿起了弓。
李川彎弓,李安則是笑了笑說:「沒有旁的,只是三十斤白面,你難道不想要嗎?」
「他說給你就信?」李傕臉色難看。
「試試,總是不虧的。」李川看向同樣彎弓的傢伙,「要是弄來三十斤白面,到時候我們三個分。」
「你說什麼?」李傕話音未落,突然李安動了,一槍刺出,嚇得李傕後撤,結果全程看戲的李盾阿叔,不可思議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你!這可是……」李傕剛想罵
「咋?三十斤白面不要?」李川嗤笑一聲,立刻打斷了李傕的話語。
現在這個世道,一個白饃就能換來數人的爭奪鬥毆,更不要說三十斤白面了。
至於食人,他們的道德還未完全崩潰,而且食人是真的沒有退路的時候,才會這般做的。
眼下,他們還是有退路的,畢竟是逃軍,不管是當匪,還是偷盜,這些青壯還是有把子力氣折騰的。
但親戚關係,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用了。
只要能活著,他們三個頭子,會毫不猶豫賣掉不能帶來利益,且有潛在隱患的人。
不管李盾投降了沒,這個李盾的阿叔,就隨時可能成為三個中通風報信的傢伙。
「誰去?」李傕深呼吸,忍下來憤怒。
「除了阿曲,能是誰?」
李川咧開嘴,對著同樣張弓的李曲示意。
李曲看向李傕。
李傕又看向兩人,現場氣氛一下凝滯。
李傕在想,如果真的讓李曲去了,白面弄來了,李曲真的能送來嗎?
就算送來了,怎麼分?
三股勢力均分?那憑什麼?這兩人能答應,他也不能答應。
而且,李曲去這段時間內,保不齊這兩人就把自己控制了呢?
到時候,真的就人財兩失了!
「算盤打得真好!」李傕冷冷盯著他倆,「你覺得我能信你倆嗎?」
四個人對峙時,外邊腳步聲越發嘈雜:「這裡!這裡有人!」
「發現了!」
「該死!」李傕他們四個聽到了腳步聲,立刻下意識轉身攻擊。
很快,好幾個追緝他們來的傢伙,立刻投入戰鬥。
現場又殺成一片。
聲音大到,王三他們在吃饃的時候,都能聽到。
「看來,計策是奏效了。」王三呵呵一笑,陰惻惻的。
席禾都感覺到遍體生寒。
不過,正捧著饃大口旋的曹馬卻不怎麼在意的說:「估計有剛剛上山準備納投名狀的那幾個逃軍。不過沒想到,他們居然宜川的逃軍。跑這麼遠來這裡。」
「嗯,宜川。」王三提到這個縣的時候,語氣多了幾分沉重。
又是一個明末農民起義的地。
不過整個陝北、關中,都是逃軍最嚴重的地方,畢竟這裡並不是東北主戰場,延綏北面需要面對的蒙古人,並沒有萬全、宣大、薊鎮需要面對的強勢。
所以本地的將門、軍官、地主的剝削那可是幾乎沒有下限的。
逃軍自然越來越多了。
「啊!!!」
又是慘叫席捲,王三眉頭微挑,趕緊吩咐王信他們去盯著,維持好秩序,可能林子裡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果不其然,等到王信吃了饃饃,就到最外頭盯著,裡頭好幾個宜川來的逃軍,扛著一個屍體跑到王信他們面前被攔下。
「阿叔!」被綁在門口木樁上的李盾,看到被扛來的屍體,爆發悲鳴。
「這是我們搶到的,趕過去,他們自己就殺了起來。」
抬來屍體的宜川逃軍也沒藏著掖著:「雖然不是我們殺的,但這個肯定是大王點名要的……您看……」
「等著。」王信讓人問王三,很快王三走來。
林子裡又衝出來一個拿弓的人,懷裡夾著一個腦袋,身後還有四五個人如同瘋狗一樣咬著他:「我!我李川,我投誠!投誠!」
李川一個滑跪,直接在王三面前遞上人頭:「這是李傕的腦袋!李傕的腦袋!」
「三叔,確實是昨晚見過的。」王信只是一眼,就確定了這個腦袋,絕對是昨天那幾個中的一個。
「其他的呢?」
「他們跳崖了。生死不知。」李川連連搖頭。
身後那些追咬他的瘋狗,被弓二喝止,只能鬱悶、不甘心的看著李川。
「認一下。」王三讓弓二拉著李盾認人。
李盾很快確定,腦袋確實是李傕的,而李川確實是小旗之一。
「這人怎麼死的?」王三指了一下李盾的阿叔屍體。
李川趕緊說:「他是被李安殺的。」
「什麼!安叔……不!」李盾悲愴萬分,感覺自己的世界崩潰了。
「送他一程。」王三指了指李盾,這人留著沒用。
弓二毫不猶豫揮刀,李盾就在悲愴中被斬。
「咕嚕……」
李川吞咽著口水,不敢有異動。
「你們宜川來的兄弟,也不必急,三十斤白面肯定會給你們,不過願意留下在跟我王三混的,我能保你們一天一個饃,不過肯定不是大白面,至少一半的鋸末甚至糠敷。
但只要有跟今兒個一樣拿頭看賞的,絕對不會少你們的好處,願意留下的,鍋里的饃,就當安身費!
願意的,去問王信報名。」王三讓王信去一邊安排。
沒有搶到腦袋的,還餓的人,立刻就跟著王信去了。
至少,跟著王三,不至於餓死。
他們一走,王三對抬來屍體的宜川人說:「六十斤,提來。」
王灘拉來兩個罐子,裡頭各三十斤白面,肉疼得齜牙咧嘴。
就今兒個,王三一口氣給了一石三斗,這糧多貴?
完全不當回事!
「王三爺大氣!」這群人一看王三這麼爽利,紛紛拱手。
「好說。你們自己分了,願意留下來的,我歡迎。同樣可以去跟王信那邊報名。」
王三招呼完他們,終於將目光挪回來:「你,李川。」
「誒誒誒……」李川小心翼翼的看著王三。
「我王三說話算話,三十斤你的。」王三將一個罐子用腳背推了一下,李川趕緊想抱走,卻被王三踩住。
「這……王三爺這是什麼意思?」李川抬起頭來,有點尷尬,也有點不滿。
「想問個問題。拿到了這玩意兒,打算去哪裡?」
「這個……與王三爺無關吧。」李川乾笑。
「嗯,確實無關。不過,你們帶著人搶我的糧,這件事總是要冤有頭,債有主的不是?」王三冷漠掃過他,接著抬起腳,「算了,你只管記住,你欠老子一條命就行。不然,你難下山。」
李川拱了拱手,抱起白面,打開看了一眼,不由得神情複雜。
真的是麩皮含量不超過三成的白面!
「王三爺仁義!咱李川記下了!下次再遇上,若是王三爺有用得上的地方,咱一定回報!」
李川說完,趕緊闖進林子裡,然後從那邊溜下山。
王三喊來了王家的三個小子,跟著李川進林子,找到那個坎道,準備待會兒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