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還是靠譜的。
雖然在看到那個圖片的第一時間，風羿說不出緣由，講不出原因，只覺得這個圖標不簡單，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什麼信息。
沒急著聯繫其他人，風羿打算再琢磨琢磨。
現在的形勢，如果沒有明確目的，抱著模糊態度，還是不要輕易去行動了，容易事與願違。
將資料放到一邊，又翻看聊天軟體，回復了幾條工作相關的信息，風羿在房間睡下。
明天還有個交流會，他得養足精神。
本想著在徹底睡著之前背一背整理的知識點，以便明天在交流會上能從容應對那些專業問題。
只是背著背著，意識沉降，逐漸陷入一種如夢境般的視野里。
眼前所見，與風羿睡著之前背的知識點毫不相關。
他能清楚知道，這並非做夢。
認真觀察眼前的畫面。
有些模糊，但相當有真實感。
是的，風羿能非常明確地辨認出，這一段很像夢境的畫面是真實存在過的一段記憶。
風羿驚訝的是，這些畫面，在他所處的時間來看，離得並不算太遠。
這段記憶畫面不清晰，但他也能認出來那些像是存在於幾十年前的儀器和室內構造。
那個時代背景下，風羿還沒有出生，是姑奶奶她老人家的時代。
也就是說，這段記憶就是姑奶奶傳下來的！
非直系血親能傳承記憶嗎？
又或者，他們這一族，不能用傳統的定義去理解「直系」？
風羿回想起自己曾經接觸過的那本「老科技」族譜。
或許，只要在那本族譜上記錄的，都屬於同在一條垂直親屬線的「直系血親」？
也不知道這個記憶傳接原理是什麼樣的。
或許是那些特殊的能量物質，在他每一次蛻皮進行能量吸收的時候，在細胞重編程的時候，也促使了某些DNA定向甲基化來形成這一段穩定的記憶機制？
這並非屬於風羿自己的，他平時也意識不到，直至有特定事物因素出現時觸發，進而讓風羿承接到了這一段儲存的記憶。
這個時候，風羿沒時間深究，現在要想的問題是，睡前看過的那個眼睛圖標，是不是觸發這樣一段記憶的關鍵？
今天一整天下來，風羿真正動用本能的，只有這麼一個因素。
風羿思考著這些，也觀察著所見的畫面，想從中尋找關聯。
姑奶奶可能有意識地將這個畫面儲存在記憶深處，並往下一代傳。
簡單來講，這可能是姑奶奶的一段執念。
她老人家心裡很看重這個事，只是她還未離世時，並沒有發現其他異常。
於是她留下這一段「執念」，希望後來者能查漏補缺，如果有漏洞，還存在遺留問題，就清理掉。
問題來了……
整個記憶畫面中，風羿找了一遍，並沒有尋找到與那個眼睛圖標相關的事物！
或許是承接到了這一段記憶不夠清晰，又或許是風羿尋找得並不仔細，總之，風羿暫時沒有發現其中的關鍵。
也是，這段記憶是姑奶奶的，如果她老人家早就知道哪裡不對，肯定早就解決了，不會出現遺留問題。
這應該算是，姑奶奶她老人家的本能。
本能讓她覺得這一段有問題，當時沒發現，又迫於其他因素未能停留太久，事後回想，本能不斷翻看那一段記憶，即便再次去到現場，但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翻看過，她沒能再發現異常。
而現在，風羿也不可能直接去問姑奶奶「您老人家怎麼想的」，只能通過觸發因素與承接的記憶，自己去尋找。
那個「眼睛」與他要處理的歷史遺留問題，關聯在哪裡？
他再次翻找那些模糊畫面中出現的所有事物，包括儀器上的標誌圖案，牆面的畫，書桌上的紙，實驗室的培養箱，植物，動物，模型，工具……
即便不清晰，也能從輪廓去辨認。
第二天早上醒來風羿，腦子裡依然回想著那些畫面，但依然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聯繫。
抹了把臉，他給岳賡揚發了消息，讓岳賡揚關注一下這個藥廠。
看看時間，風羿快速收拾一下，做好準備，前往今天要參會的會場。
今天這場交流會，氛圍相對來說比較自由輕鬆，學術性不算很強，參會的也不只是學術圈子，還有社會各界人士，包括一些投資商。
有些在做自己研究項目的人，想多拉一些投資，當然會在這種性質的交流會上吸引些注意力，在台上的講述風格，也就隨之而變。
風羿準備充足，講完自己的那份，與幾位來參會的人商業互吹，然後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他可以講完就走，但他還是想坐下來聽一聽其他嘉賓的分享。
參會的原本有幾位還想在風羿離場時過去攀談的人，見風羿回去坐下，猶豫之後，也按捺住心思。
「那就再坐一會兒，再聽聽。」
「他還真坐得住，真準備搞研究了？」
「風羿的心思，好像確實沒多放在始祖工廠啊。」
「他之前說過，始祖工廠的事都交給岳賡揚，他平時管得少，我還以為他只是在找藉口推脫請求，現在看來……」
「聽得還挺認真。」
有人小聲談論著。他們今天只是來看看有哪些值得投資的研究項目，同時也看看風羿這個滿身話題的人。
還有最近醫藥市場似乎有些躁動，卷進去一些其他行業的知名人士，他們想從風羿這裡探一探消息。
會場內觀察風羿的人不少，有人依然覺得風羿現在坐在那裡只是在裝樣子。
台上講的也不都與醫藥相關，也不與爬行動物相關，風羿聽得懂嗎？真感興趣？
不嫌枯燥無味？
有這時間，咱們多聊一聊更切合實際利益的東西不是更好嗎？
你究竟是怎麼當上醫藥巨頭最高決策人的？
台上講完一個話題，又有新的嘉賓上去說下一個話題。
現在台上在講什麼？
植物的磁場？
風水？
呃……這個好像有點意思。
前方講台，那位嘉賓並沒有一開始就擺出自己研究的那些理論性的，充滿了數據和圖表的乾貨。
他先從東方玄學的「氣」，說到西方神秘學的「場」，又從風水植物的擺設，談到植物產生的可測量磁場。
說別的，在場的那些投資者們，即便擺出一張認真聆聽的臉，內里可能在走神。
但說起風水，注意力就又聚過來了。
商戰手段之一——玄學商戰！
亂對方風水！
即便不鬥風水，多少也對這方面有講究。
而風羿……
風羿其實對這些不感興趣。
對他們這一族來說，信風水，不如信祖宗。
他倒是更想學一學這幫人做圖表做數據的手法，他下次寫聯保局內部總結報告要用上。
這位嘉賓意圖很明顯，想多吸引一些投資人的注意力，看來正在研究的項目急缺資金。
但出於尊重和禮貌，風羿還是聽著這位嘉賓演講，聽一聽平時用不上的知識，面上表情多了些放鬆和隨意。
台上嘉賓講完，行星運動對磁場干擾的「水逆」，談及生物的多維磁場，然後細說人體的多維空間與植物的一維空間，人體場與植物場的互有影響。
前方大屏幕上的演示圖，也隨之變化，從人、長壽樹種，變為了一株低矮植物，這位嘉賓音調變化，開始自己今天的正菜——植物動作電位產生的可測磁場。
風羿在看到嘉賓背後放出的圖時，面上原本的輕鬆，逐漸變為專注。
他並沒有去聽嘉賓的講述，而是直直盯著那張演示圖。
那是一株捕蠅草，實驗人員把一隻小蟲放進了它的捕蟲夾，即便捕蟲夾閉合，拍攝的燈光讓人能看到被拘於其內的那隻小蟲。
捕蟲夾邊緣那些張牙舞爪的刺毛，猶如長長的眼睫毛。
愣愣看了片刻。
「不愧是被稱為『維納斯捕蠅陷阱』的植物。」
風羿輕聲道。
坐在他旁邊的一位參會者聽到風羿這麼說，想到捕蠅草的英文（venus flytrap）也笑了，他還以為風羿在說台上正在講述的植物電磁響應研究，朝風羿這邊微側：
「確實非常有趣，它們的細胞網絡就像動物的神經系統，能進行一些奇妙且驚人的電活動……」
風羿臉上不再專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妙的笑意。
「是啊，真是驚人。」
小小的一株植物，能在歷經一場大清洗後，帶來遺留問題。
那個像眼睛的圖標，真的是眼睛嗎？
在看到那張演示圖的時候，本能就突然激動起來，告訴風羿：
就是它！
就是這個東西了！
風羿現在迫切想再去仔細翻一翻承接的那段記憶畫面，只是現在這個場合併不對，他得再等等。
沒關係，不著急，他已經發現漏洞了。
風羿看著前方的講台，看著演示圖里出現的捕蠅草，雙眼閃過興奮的亮光。
旁邊本來還在興致勃勃分享電磁響應知識的那位參會者，看到風羿臉上那個笑容，突然說不下去了。
不知怎麼的，他莫名想起了一位同行拍攝的畫面——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茫茫黑夜裡，飢餓的毒蛇，目光冷漠，吐著蛇信子，用它的熱能傳感器，捕捉到了獵物活動的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