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6章 抓年豬
之前於全金想組個永興商隊來著,所以他告訴大隊的跑山人,讓大夥把打著的皮張、熊膽都留著。
大隊的人很聽話,主要是這樣省著他們往山下跑了。
這年頭,林區人沒有像趙家那樣下山辦年貨的,年前趕集買點瓜子、凍梨、糖球就過年了。
所以一般的情況下,誰也不願意下山。大隊組織收這些東西,他們樂不得的
永興大隊下面十個小隊。上千口人,跑山的可是不少,收穫那就不用說了。
趙軍拿過來本子一看,只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皮張種類、數量的統計,最少都得是二十張灰皮或二十張黃葉子起步。
趙軍往後翻,一連翻了五頁才結束。
這時,於學文抬手向尤志傑比劃一下,尤志傑心領神會,對趙軍道:「這兩天,我們替你收了八百來張的黃葉子。灰皮呢,五百出頭,是五百一十五,還是五百一十八來著?」
趙軍聽得一愣,他把灰皮倒騰到常山,一張有四塊錢的利潤,而黃葉子是三塊。
按尤志傑說的數,目前永興大隊替他收的這些東西,利潤就五千塊錢了。
關鍵是,本錢還不用他趙軍出。
「趙軍吶,皮子啥的都在庫里呢。」陶大寶喚趙軍道:「都這時候了,你們跟我回家吃口飯。等吃完飯,我領你上大庫,你們檢查完了,再給那些東西拉走。
完了等過兩天,我們都收利索了,再給你打電話,你再來一趟。」
「陶大叔、於書記。」聽陶大寶的話,趙軍忙對永興兩大巨頭道:「你們看這麼地行不行?這些東西就先放你們庫里吧,等我們初八走的時候,我從家到這塊兒,再取這些東西,然後拉著就直接上常山了。」
「這個……」陶大寶聞言看向於學文,於學文點頭道:「那也行,那不都一回事兒嘛。」
反正都是他永興大隊出錢,趙軍什麼時候來取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都一樣。
可對趙軍而言,卻是不一樣了。這些東西弄回家,還得自己經管,不如放在永興大隊了呢。
見於學文答應,陶大寶對趙軍笑道:「走吧,跟我回家吃飯去,吃完飯你樂意走再走。」
跟趙軍說完,陶大寶和於學文道:「老於,那我走了啊。」
於學文應了一聲,起身與趙軍、王強客套了兩句,並把他們送出屋外。
從大隊部出來後,三人上了吉普車往陶大寶家走。
陶大寶媳婦姜蘭在家帶孩子,對於趙軍他們的突然到訪,姜蘭什麼準備都沒有。
這時候殺雞、化肉都不趕趟了,好在家裡有凍餃子,姜蘭便給他們煮餃子吃。
酸菜野豬肉餡的餃子,酸菜比肉多。
但農家不是過年,能吃上帶肉的餃子,那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這還得虧陶大寶有實力,大隊上的跑山人打著野豬,經常會給他家送些肉。
趙軍他們在家,吃的餃子咬開皮都是肉蛋,冷不丁吃這種餃子感覺挺新鮮,有點憶苦思甜的意思。
而在吃餃子的時候,趙軍跟陶大寶說起想在永興大隊買豬的事,陶大寶把餃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道:「行,等你走前兒上三隊養豬圈,挑肥的抓一個。完了毛豬給你按七毛五算,不朝你多要錢。」
「陶大叔,我們那個……」趙軍話說到一半,稍微停頓了一下,道:「得要七個呢。」
「啊?」剛夾過一個餃子的陶大寶一愣,餃子一下掉他碗裡,把碗裡醬油都濺到桌面上了。
「你買那麼多幹啥呀?」陶大寶皺眉問道:「你送禮也用不了那些呀?」
「這不是我們好幾家呢嘛。」趙軍笑道:「都尋思趕過年前殺個豬請客。」
「那有野豬,就整野豬唄。」陶大寶如此說,卻聽趙軍笑道:「這前兒野豬不瘦嘛。」
聽趙軍如此說,陶大寶雖然感嘆這小子不會過日子,但也沒再說什麼。
等吃完飯,趙軍他們就張羅要走,陶大寶陪著他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陶福林背著手往這邊兒來。
老頭子是來看小孫子的,這時看到趙軍,陶福林驚訝地道:「趙小子,你們啥前兒來的?咋沒到家吶?」
「晌午前到的。」趙軍笑道:「完了就跟我陶大叔吃飯來了。」
聽趙軍這話,陶福林道:「那晚上上你二叔家吃去。」
「不得了,陶爺。」趙軍道:「我們馬上就得走了。」
「爹呀!」這時,陶大寶對陶福林道:「你陪趙軍他們上三隊買豬去唄,我就回大隊部了。」
「買豬?」陶福林一愣,就聽趙軍道:「陶爺,我們尋思買幾個豬回家,年前請客啥的。」
「那走吧。」陶福林擺了下手,然後對陶大寶說:「老大你忙你的去吧,我領趙軍去。」
說完,陶福林就跟著趙軍上了吉普車。
坐在副駕駛上,陶福林打量一圈,對趙軍道:「小子,你這車真不錯。」
趙軍一笑,啟車往外走。
走四里多地,吉普車穿進三隊,在陶福林指揮下,在一座房前停下。
趙軍一下車,便有臭氣撲鼻而來。
這座房後,是一片豬舍,旁邊還堆著剷出來的豬糞,味道好不了。
「小子跟我進屋。」陶福林沖趙軍擺手,道:「招喚白老二去。」
陶福林口中的白老二,他們兩口子給大隊養豬,而且白老二這人還管殺豬。
陶福林在前,趙軍在後,陶福林一開門,就聽屋裡有男人罵聲道:「俏麗哇的,我特麼告訴你多少回了?啊?撿豆腐撿邊兒、撿邊兒!」
「俏麗哇的!你特麼愛塞(sēi)不塞!」男人罵聲落下,便有女人回應道:「我特麼一天伺候你,你還淨逼事兒……哎呀,陶叔來啦!」
女人罵到一半看見陶福林,忙招呼道:「陶叔吃沒吃吶?」
「吃完了。」陶福林道:「你們兩口子吵吵啥吶?」
陶福林說話時,就有一男人急匆匆地從屋裡迎了出來。這男人個子不高,標準的車軸漢子,一臉橫肉。
這男人便是永興三隊的豬倌兼屠戶白燦宏,也就是陶福林口中的白老二。
白燦宏出來,便招呼陶福林到裡屋。
「我不進去啦。」這屋裡一股難聞的味道,陶福林便對白燦宏道:「我找你有事兒,你吃沒吃完吶?」
「我扒拉完啦,咋地了,陶叔?」白燦宏問,陶福林回手一指趙軍,道:「這小子要抓豬,你可大的給他抓!」
「哎呀!」白燦宏看了趙軍一眼,當即道:「這不趙軍嗎?」
趙軍在永興大隊上過領獎台,也算是個小名人。
見自己被人認了出來,趙軍笑著向白燦宏點頭,叫了聲「白師傅」。
「你把桌子撿了吧。」白燦宏對他媳婦道:「我給陶叔他們抓豬去。」
這時候,坐吉普車過來的王強、張援民、李如海都從車上下來了,他們三人跟著趙軍、陶福林、白燦宏往豬舍那邊走。
而李寶玉、解臣沒下車,因為接下來李寶玉得把解放車開到豬舍門口,方便把抓住的豬往車上抬。
一邊走,陶福林一邊對白燦宏道:「老二啊,兩口子過日子,不能總罵罵咧咧的呀!你給她整急眼了,人家又回娘家了,誰伺候你呀?扔你自己,你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還豆腐吃邊兒呢?」
「嘿嘿……」白燦宏一笑,道:「陶叔,咱老話不說嘛,撿豆腐撿邊兒,說媳婦說三兒。」
這邊的男人都喜歡吃大豆腐、干豆腐,這兩樣兒東西可以說是怎麼吃都吃不夠。
敢在這邊開豆腐坊的,手藝肯定沒的說,要不然根本開不下去。
而這邊做大豆腐都用滷水點,做出來豆腐又嫩又滑。
嫩豆腐口感好,但一燉容易碎。而一板豆腐,四邊那一圈相對比較硬,燉著不容易碎。
所以,才有撿豆腐要撿邊兒這麼一說。
聽白燦宏這話,陶福林笑道:「你媳婦擱家不就是老三嗎?」
「她媽地!」白燦宏嘟囔道:「這娘們兒不聽擺楞。」
陶福林聞言一笑,沒再勸白燦宏,而是回頭問趙軍道:「小子,你那沒過門的媳婦兒,在家是老幾呀?」
「她姐一個,完了身上一個哥、一個弟。」趙軍回答完也是好奇,便問陶福林說:「陶爺,為啥說娶媳婦娶三兒啊?啥說道兒啊?」
剛才白燦宏說的那個「三兒」,肯定不是小三兒,而是在家排第三的意思。
「呵呵。」陶福林一笑,道:「說是三兒,其實就是老疙(gā)瘩(da),不都說小的奸嗎?」
這個「奸」字沒有貶義,而是聰明的意思。
「陶叔。」陶福林話音落下,王強笑道:「我是聽說『大的疼,小的嬌,挨打受氣在當腰』呢?」
當腰就是中間的意思,陶福林聞言點頭,道:「可不咋地,當間兒的孩子不吃香啊!」
這兩天跟著趙軍受了教育,李如海懂事不少,現在大人說話,他不插嘴了。
但此時,李如海有些嘴癢,他便拉了拉張援民,然後小聲在其耳邊道:「張大哥,那老爺子說的不對。」
「嗯?」張援民一怔,看向李如海道:「那咋回事兒啊?」
「他們告訴我說撿豆腐撿邊兒,說媳婦說三兒是因為……」李如海在張援民耳邊小聲道:「邊兒肥,三兒浪。」
張援民:「……」
聽聽!
這話哪是十四歲孩子能說出來的!
「你這都聽誰說的?」張援民問,李如海道:「我聽王大龍說的。」
「你以後少跟他打連連。」張援民說這話時,幾人已走到豬舍門口,解放車也從後面跟了上來。
這年頭,豬舍肯定不能蓋大瓦房,都是木刻楞的房子,外糊拌碎乾草的黃泥,前後都有窗戶,沒玻璃但封塑料布擋風、透光。
這樣的豬舍,已經很牛了,也就是永興大隊才有這條件。
當然,永興大隊這樣並不是為了起高調,而是冬天豬越暖和,它才能多長膘。
一排木刻楞的房子,趙軍一眼望去,有十多個門,每一扇門各對應著一間豬舍。
「給我們挑肥實的啊!」陶福林又叮囑一遍,白燦宏連連答應,然後帶著一行人到第三間豬舍前。
單扇門沒有鎖,用塊石頭頂著,白燦宏彎腰把石頭推到一旁,拽開門對陶福林說:「陶叔,你看這圈這四個豬咋樣?」
裡面屋挺大,進門不是豬圈,有一塊空場,而豬圈只占了四分之三。
豬圈四周壘著一米左右高的石頭,要不然豬能把木刻楞房子嗑壞了。
豬圈地上是夯實的土,進門這邊也就是靠南是朝陽面,右側是豬食槽,左邊對窗戶這側是乾草鋪成的豬窩。
都說豬髒,但其實豬是懂乾淨,它從不往窩和食槽附近拉尿。它們上廁所都有專門的地方。此時這豬圈的東北角,就堆了不少豬糞。
在這五米多長、五米來寬的豬圈裡,有四頭肥豬。最小的一頭,看著都得有二百五十多斤;而最大的一頭,得有三百斤。
這年頭,家豬能養到這麼大,屬實是不容易的!
看到白燦宏進來,四頭豬都起來了,晃著耳朵、尾巴就往豬槽子前邊湊。
這是養成的習慣!
看到這一幕,陶福林問白燦宏道:「晌午沒餵呀?」
「那能嗎,陶叔?」白燦宏道:「晌午它們都吃完了,要不我咋剛吃飯呢?」
這屋裡沒有供暖,白天能從窗戶進陽光,這屋裡稍微能好一些。但外面零下三十度,白天這屋裡也得零下二十多度。
這麼冷,每次餵食都不能倒太多,要不然豬吃不完,也都凍在槽子裡了。
此時那槽子裡,就凍有厚厚的豬食。
這種情況,就得少量餵、多次餵。
白燦宏兩口子一天餵三次豬,早、中、晚各一次。
「小子!」這時,陶福林招呼趙軍問道:「這四個豬可挺好哈!」
「嗯吶!」趙軍點頭,道:「那這四個,我都抓著。」
「啊?」白燦宏聞言一怔,看向趙軍問道:「你要抓幾個?」
他還以為趙軍就要一頭呢。
「我抓七個,白師傅。」趙軍笑道:「這圈這四個,我都抓走。」
聽趙軍這麼說,白燦宏咔吧兩下眼睛,然後對趙軍說:「你等我一會兒!」
說完,白燦宏走了出去。沒過兩分鐘,他拿著東西回來了。
他一手拿著數股短麻繩,另一手拿的是半截麻袋,是有底的那半截,而且麻袋口穿著一圈鐵絲,使麻袋口成一個不易變形的圈。
這個東西,是用來罩豬頭的。
把它往豬頭上一套,豬什麼都看不著,它就懵了。到時候,人綁豬蹄子就好綁。
白燦宏拿著麻袋,把那十來根短麻繩遞給趙軍,道:「你們出倆人,跟我進去。」
「我來!」李寶玉主動請纓,解臣道:「還有我。」
雖然他倆不認可李如海對他們在趙家幫中的定位,但每有髒活、累活的時候,李寶玉、解臣都很自覺地主動上前。
豬也通人性,它們認得白燦宏,但不認李寶玉、解臣。
眼看陌生人進豬圈,四頭豬都往北邊跑去,站在凍住的豬糞堆上。
貼邊過去的白燦宏張開雙臂,一手在前轟豬,在一頭豬溜邊要走時,白燦宏手疾眼快將麻袋套在豬頭上。
眼睛看不見,豬瞬間頓住腳步,李寶玉、解臣各拿一根繩子,過去就拽豬腿。
倆人在豬右邊,但一個拽左前腿,一個拽右前腿,隨著他們一起發力,直接將這頭二百七八十斤的豬拽翻在地。
「嗷啊……嗷啊……」豬嚎叫著蹬腿,李寶玉、解臣吃力把豬蹄子往一起攏。
見此情形,豬圈外的張援民搖頭道:「可惜我縛豬鉤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