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一把抓住小多的後領,將她拽進了走廊之內,讓他背對著那些屍體。
他的臉上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帶來的食物全部打翻在地。
猛地被這麼一拽,他視線慌亂又驚恐地對上了舒禾溫和又擔憂的眼睛。
只是,即便她的眼神再溫柔,也擋不住小多心裡的那股恐懼蔓延。「你,你真是兇犯?」
「小多,你別怕,這些人是土匪,不是我殺的。是隔壁的公子救了我和小依兒。」
「隔壁?」
小多顫著雙手輕柔了一下自己酸澀的眼睛,冰冷的雙手打在臉頰上,寒冷之意瞬間衝上他的大腦,將他的神志拉回了一些。
「對啊,我一個女人,怎麼有那個能力殺這麼多土匪啊?是隔壁住著一個武功很高的公子,是他救了我和小依兒,否則,我也早上也不會出現在隔壁啊。」
「是嗎?」小多將信將疑,可看她身體纖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好像確實做不到殺人這樣的事,何況還是這麼多的土匪。
此時小多已經完全忘記了剛剛自己是怎麼被一把拽離地面的事了。
「那,那這些屍體……」
「你家將軍不是正在剿匪嗎?你把這事告訴他唄,他應該會派人來處理這些屍體的。」舒禾展顏,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柔和一點,安慰小多那被嚇得不輕的小心臟。
「說的是,我這就回家告訴將軍去。」也許將軍還能憑著這事再立一功呢!
小多說完就跑了,將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完全地拋之腦後。
舒禾失笑,看著地上灑落的食物輕嘆一聲,「看來,只能自己解決吃的了。」
在前院找了個偏房住下,小依兒受了驚嚇,加上內傷嚴重,此時還在昏睡。舒禾從後院搬來個爐子,爐上生了小火,熬著藥,門前撐著帘子,防止中毒。
之後,她又用院子裡僅剩的一點米熬了點青菜粥。
小依兒差不多是睡到夜幕時分才醒來。
「娘親,娘親……」昏暗的光線讓她那張原本平靜的臉上露出幾分慌張。
舒禾連忙跑來,將那小小的娃兒抱在了懷中。「娘親在,娘親在這,依兒不怕。」
腦袋感受著那熟悉的溫度,小依兒臉上的害怕這才慢慢散去。「娘親,夫人又打你了嗎?你痛不痛啊?」
「娘親不痛。依兒不怕,以後,再也沒人敢打我們了。」舒禾輕柔的聲音在小依兒的頭頂環繞,安撫著她的情緒。
「真的嗎?依兒再也不用挨打了嗎?娘親也不會再挨打了嗎?」她笑了起來,只是聲音帶著虛弱。
舒禾抱著小依兒,心中發酸,心疼又自責。「當然是真的!」
她嘴角溫柔地揚著,右手輕拍小依兒的肩背,身體微微搖晃了起來。「依兒,娘親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那些年,你受的苦難,娘親一定會治癒它的……」
同時,那些讓你承受這些苦難的人,娘親,也一定會替你找回來的!
「娘親,依兒剛剛做夢了,依兒夢見了一個仙人哥哥,是仙人哥哥救了我們嗎?」小依兒抬起頭,枯寂深凹的眼眶裡,此時卻散發著無比飽滿又明亮的光。
舒禾心頭泛酸,摸著她枯黃的頭髮,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若是她知道自己還有個父親,那個父親,就是她口中的「仙人」,她會不會很開心?
可是,若是真將這件事攤開,那個男人真的會接受小依兒嗎?
若是他知道,他的女兒是出自曾經那個臭名遠揚、外形奇醜且對他下了合歡散的女人,他還會接受這個女兒的存在嗎?
一雙如虎狼般兇猛陰鷙且充滿怒火和殺意的眼睛突然出現在舒禾的眼前,她瞬間感覺如芒在背,徹底斷了那不該升起的心思。
「依兒放心,以後,就算沒有仙人哥哥,娘親也會保護好你的。」舒禾放下所有不該有的心思,只能這樣安慰她。
微弱的燭光在依兒那雙大大的眼球中搖曳,照出她心裡的那一抹失望,不過隨即她還是笑了起來,「嗯,依兒相信娘親,娘親,是天下最好的娘親!」
「啪嗒!」
一滴豆大的眼淚不經意間就從舒禾那雙酸澀的眼眶中溢了出來,她的小依兒,怎麼能這麼懂事,這麼讓人心疼啊?
小依兒發現自己手背上砸開的淚花,立即抬頭,擔心地看向舒禾,「娘親,你怎麼哭了?是哪裡痛痛嗎?依兒吹吹!」
舒禾吸了吸鼻子,壓下心裡蔓延的酸澀感,笑著安慰,「娘親不痛,娘親只是開心,我們小依兒太棒了,真是娘親最最貼心的小棉襖!」
「嘻嘻。」
依兒燦爛地朝她笑,伸出小小瘦瘦的手臂緊緊圈著舒禾的脖子,小小的腦袋輕輕地搖了搖,親昵地蹭著她的耳朵和臉頰。
自從魂魄去了異世,她那三十年沒有一天不在幻想著與依兒重逢。她那剛剛出生的孩子,自己還沒來得及抱一抱,親一親,就分隔兩界。每一個夜深人靜,每一個闔家歡樂的日子都讓她對小依兒的思念達到頂峰。沒想到回來之後的第一次對話,竟會令她這麼心酸愧疚。
她第一次知道,一雙小小的手臂竟然也能有這麼大的力量!只是輕輕收緊,便已讓她無法呼吸!
此刻,她的胸腔,仿佛有一座火山猛然炸開,不斷噴發,要將她整個人都燃燒起來!而然,她沉浸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中,甘之如飴。
那,就是血脈的神奇之力嗎?
她抱緊了小依兒,卻又不敢使太大的力,怕傷著她。直到她的小腦袋收了回來,鼻子不停地嗅,臉上浮現一絲疑惑,「什麼東西?好香呀。」
舒禾擦了擦眼淚,目光落在爐子上那鍋青菜粥上,這才笑著將小依兒放下。
盛了碗青菜粥,放在唇下輕輕吹著,「娘親做了青菜粥,小依兒生了病,現在只能吃這個。等依兒的病好了,娘親再給依兒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依兒笑著,凹陷的眼眶裡裝滿對未來的期盼和對當下的歡喜。
小小的偏房內,微弱的燭光仿佛溫暖了整個世界。
青石牆的另一邊,張伯發現站在樹頂上的南起臉頰上仿佛掛著兩滴晶瑩的水珠,他驚惑不已,「南起,你,你這是怎麼了?」
南起扭過頭,將自己的臉藏了起來,「沒事,風太大,雪迷了眼。」
他從樹上跳下,走到庭前靜坐的百里墨卿身邊,輕聲道,「主子,雖然,她殺了人,可是,她是個好母親。」
張伯端著一碗熱粥走過來,此時南起低著頭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從他旁邊走過去了。
「南起這是怎麼了?下午出去一趟,回來之後狀態有些不對了。」
張伯也見過其他護衛,相對來說,他還是最喜歡南起的性格。有他在,主子身邊至少沒那麼沉悶。只是,向來活潑的南起,如今怎麼跟打了霜似的?
百里墨卿接過張伯端來的碗,溫熱的清粥入喉,瞬間讓他的身子暖了起來。只是,這味道,怎麼沒有聞起來的那麼香呢?
「張伯,明日,給隔壁的母女送些吃食過去吧。」
張伯一愣,「可是,那娘子好像……」是個殺人犯啊!
百里墨卿抬頭看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無事,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張伯聽後點點頭,覺得有理。「唉,知道了。」
張伯走後,他又喝了一口粥,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便將那粥放到旁邊的案台上。冰冷的空氣中吹來一陣清風,夾著一絲淡淡的清新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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