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依人很快便被說通了,臨走之前對謝承澤叮囑道,「殿下,此去一別,還不知何時能歸,雖然知曉您沒有野心,但無論如何,您都要給自己留下保命的手段。」
保命的手段麼?
謝承澤不禁輕輕拂過耳垂上的流蘇耳環,點了點頭。
話說,他好像忘了問問沈淵,這耳環里的毒藥有沒有保質期。
而過期的毒藥,毒性會增強還是變低呢?
思考著這個問題,春闈那天也終於到了。
數量成千的考生湧入考院,謝承澤帶著朱小彪前來觀禮,荊澤、卞陽春等人遙遙相望,朝著謝承澤作揖後也跟著一同進入考場。
考院封閉後,便是長達七日的科舉考試,除了監考官,便不允任何人進入。
倒是武舉考試那邊熱鬧得很,屬於半開放式的考場,即便是百姓也可在外圍觀看,擂台上是前參加武舉的武生,或舞刀或弄劍,謝承澤很快便看到兩個眼熟的身影。
「師叔?!你們也來參加武舉?」謝承澤眼睛瞪得溜直,萬萬沒想到大當家和二當家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是啊。」大當家見到謝承澤,不禁酣暢一笑,揉了揉他的頭髮,「本來想拿個武狀元給師侄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竟然來觀看比試了。」
「你們這是打算入宮當官?」謝承澤很是訝異,在遼州的時候,他可沒聽二人提起過這個打算,「什麼時候決定的?」
「咳咳,這個……」大當家輕咳兩聲,倒是一旁的二當家絲毫藏不住事兒,臉色揶揄道,「還不是沈淵,說你一個人在宮裡無依無靠的,讓我們來給你撐腰。」
謝承澤怔然了一下。
「雖然那個大皇子對你挺好的,但兵權這種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裡比較好。」大當家低下頭,小聲叨叨道,「師叔想通了,師姐就你一個孩子,你一個人在宮裡無依無靠的,萬一哪天死於非命,我無顏下九泉跟你娘交代啊!」
謝承澤:「……謝謝師叔,師叔你真好。」
「你放心,這幾天師叔會好好的給你在這些考生裡面挑些好苗子。」大當家傲然道,「別的不說,你師叔我從師傅那裡學的最精的手藝,便是這摸骨相賦。誰根骨奇佳適合練武,師叔心裡門清兒,到時候必然給你培養出一隊所向披靡的精兵,哪天你想造反唔唔唔——」
後面的話,被謝承澤的小手給捂住了。
謝承澤有些汗顏,他不理解,為什麼他身邊全是造反分子?
難道這就是身為反派所特有的磁場?即便他正得發邪,也依舊會吸引造反分子?
七天一晃而過,武舉這邊已經分出了勝負,大當家和二當家分別拔得頭籌,成為了第一名和第二名,而讓謝承澤意外的是,看著精瘦且年紀不大的顧英,竟然斬獲了武舉比試的第三名。
也就是說,如果大當家和二當家沒來參加武舉,顧英或許便是今年的武狀元。
但在書里,武狀元是在比試中稍稍輸給顧英的第四名,此人後被太子暗中收編,文中並未提到過顧英這個名字。
原書里的顧英,去哪了?
謝承澤不得而知。
考院那邊也如常結束了會試,謝承澤不清楚考院裡都發生了什麼,但他相信,沈淵作為監考官,春闈不會發生意外,也不會出現不公平的現象。
原本他是想幫忙的,但沈淵說,這種容易招人記恨的事情,交由他來做便好。
謝承澤也沒有強求,他已經習慣了由沈淵來做這些事,雖然一開始,是他耍小心思順帶記仇才讓沈淵給自己當擋箭牌,但不知從何時起,沈淵便開始主動當起了擋箭牌,以致於朝中大臣想對付自己時,優先想到的都是先除掉沈淵。
莫名有種「想要殺死謝承澤,先從我沈淵的屍體上踏過」的既視感。
這麼想著,謝承澤不禁加快了腳步,準備去考院接監考批卷下班的沈淵。
批卷的文臣們最先散值,看到來接人的謝承澤,紛紛駐足行禮,謝承澤點點頭便是掠過他們,朝著考院後門走去。
沈淵出了供官員出入的後門,便看到探頭探腦的謝承澤,不禁斂眸一笑,走了過去。
「怎麼樣怎麼樣?」謝承澤好奇地問道,「你是不是跟前世一樣,特別威風的抓起作弊的批卷官,叫囂著直接換人?」
「你這用的都是什麼詞?」沈淵有些好笑,懷疑謝承澤是不是皇室教育的漏網之魚,他搖搖頭道,「讓殿下失望了,臣這次低調了許多,只是敲桌警告而已。」
謝承澤繞著他轉了兩圈,隨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到底是成長了。」
太鋒芒,也不是什麼好事,書里這時的沈淵仍舊像畢業不久的年輕人一樣行事不計後果,未給被收買的文臣留一絲面子,因此惹得不少文臣對他頗有芥蒂,導致後續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而如今的鈕祜祿·沈淵,顯然穩重了很多,已經懂得如何平衡心中的正義與灰色的官場「禮儀」。
「對了,你知道嗎?顧英那小子,竟然拿到了武舉比試的第三名!而原本的武狀元竟然輸了他一招!」謝承澤唧唧喳喳道,「不過前世我怎麼沒聽過顧英的名字?你知道嗎?」
沈淵慢下了腳步,目光掠過逐漸沉下來的夕陽,落到青年滿是疑惑與好奇的臉蛋上,搖了搖頭,「不知。」
他只知,前世顧英家所在的縣城,在爆發的瘟疫區內。
顧英是有內力的會武之人,身強力壯,若是早些離開瘟疫區,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但,如果沒有昭告天下的益州水患題,如果卞陽春等人沒有中途投奔顧英家,顧英還會離開顧家嗎?
誰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這一世,謝承澤提出的那些防疫措施十分有效,瘟疫並沒有爆發開來,都被及時控制住。
思及此,他不禁抬手揉了揉謝承澤的腦袋。
在考院監考的這七天,他難得閒下來,而驟然變得空閒的日子裡,他時常想起謝承澤。
想起他熬夜鑽研水患的疲憊模樣,想起他在寒風中督造冰雕搓紅的小臉,想起他坐在龍位旁認真上朝解決朝事,不知不覺便失了神,有什么正在心中飛快地滋生,滴水石穿般的一點點打破他所謂的原則。
不免的,便與東宮那位愈發陰晴不定的太子比對起來,即便心中知曉誰更適合坐在帝位之上,可他心中竟還是生出了一絲偏私。
適合,並不代表一定。
也只是更合適罷了。
如果謝承澤是建帝的血脈便好了。
他如此這般的想著。
「怎麼了?」謝承澤抬頭看著他。
沈淵注視著青年,良久微微張口,帶著一絲破釜沉舟般的語氣,「當真……不想當皇帝?」
謝承澤:……
完了,他該不會真有什麼反派磁場吧?
還是某種神奇的劇情推動?非要他當反派?
「沈淵!你清醒一點!」謝承澤捧住他的臉頰,使勁兒晃了晃,想把他腦子裡的水晃掉,「當皇帝是沒有前途的!容易猝死!」
他甚至不知道,既然沈淵都重生了,為何還要把他這個異世界的人拉過來,如果他是被魂香拉過來的,那麼他是否還能回到現代?
對於沈淵來說,是前世與今生,可對他來說,這是書中世界,如果劇情走到了結局,他謝承澤是會繼續活下去,還是會去世呢?
謝承澤不知道,所以與其坐在龍位上當皇帝操勞一生,他更想四處走走,去見識一下建安的大好河山。
沈淵笑了一聲,再次揉了揉他的頭髮,「也對,你要長命百歲。」
「那是自然。」謝承澤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上輩子才活了咳咳咳,反正這輩子我要長命百歲!」
可,長命百歲,在這個時代,又豈是那般容易。
而有些人的脾性,也早已註定了結局會走向何處。
一個月後,殿試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