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沈淵動容的表情,謝承澤頓了頓,似是有些疑惑,「你怎麼還哭了?就這麼感動?」
聽到這話,回過神的沈淵下意識伸手去摸臉。
摸了個干臉,沒有一絲濕潤的痕跡。
「嘻嘻,真好騙。」謝承澤伸手作捧腹無聲大笑狀。
沈淵:……
他怎麼這麼欠……!
深吸了一口氣,沈淵壓下打他屁股的衝動,「既然如此,我已經想好了你回京的身份。」
二皇子的身份顯然是不行了,所以沈淵給他想了一個非常適配的身份,既可以回京入宮,又能不受謝瑾瑜的控制,讓謝承澤堂而皇之的面世。
他緩緩道,「建安王朝的,國師。」
在歷史上,有很多王朝都有國師這一官職,國師在宮廷之中地位尊崇,通常可以自由出入皇宮,旨在為帝王解讀天象的祥瑞或災厄變化,建議帝王採取某些措施來化解危機。
前者類似郭提令的職務,不過謝承澤不會解讀天象,只要來傳達郭提令所解讀的天象內容即可,也省得郭提令大老遠跑一趟了。
至於後者,則相當於在謝瑾瑜的暴君人格出現時,安撫謝瑾瑜的情緒,避免出現暴君暴政。
如今賢魚仙長的名頭正盛,而謝瑾瑜當初說服眾臣抗震時,用的也會是「他從得道高人那裡預測到的天災」,正好可以藉此,讓謝承澤擔上「得道高人」的名頭,順理成章地成為建安王朝的國師。
如此,他們根據前世記憶預言災厄時,也無需再通過監天司的檢驗,直接以國師的預言為理由即可說服大臣們提前防災。
謝承澤覺得這個非常好。
國師大人。
聽起來好有逼格的樣子,這簡直太高大上啦!
謝承澤不禁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將雙手背在身後,昂首挺胸地仰頭看天,「沈愛卿,喚吾一聲國師大人!」
沈淵同樣甩甩手,故作尊崇之態,俯下腰身抬手作揖道,「參見國師大人!」
兩人對視一眼,不禁哈哈笑起來。
午陽的暖光投射下來,毫不吝嗇地照在二人身上,朱小彪站在遠處含笑地望著這一幕,無痕和無跡搭著修長的腿坐在被照亮的屋檐上,眸光柔和地投下去,分外暖意。
謝守均和謝子渺從遠處走來,他們換去了風塵僕僕的舊衣,逐漸踏入光中朝著二人慢步走來,一人淡然自若,一人伶俐乖巧。
——
金鑾殿上,陰雲密布。
沈淵提出要舉薦賢魚仙長擔任建安國師一職,此話一出,惹得太子勃然大怒,命人進來把沈淵拖出去砍了,群臣瑟瑟發抖,紛紛勸沈淵茲事體大,不宜過早決定,應慎重慎重再慎重。
沈淵一臉淡然,仿若那不怕開水燙的死豬,「太子殿下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下朝後,沈淵被叫去了東宮。
「沈淵!你別以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謝瑾瑜陰鷙地望著沈淵,將他寫的奏摺狠狠摔在他的身上,「你以為他坐上了國師的位置,孤便不能獨占他了嗎?!」
沈淵俯身撿起地上的奏摺,「這個提議有何不妥?二殿下能夠重新入宮陪著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能抱著二殿下夜寢。」
回來的路上,謝承澤雖未說明太子為何依賴於他,但卻說了太子只是想晚上多和他一起夜寢。
所以沈淵覺得這個提議完全沒問題。
若是被大臣們發現兩人共寢一室,認為這不合規矩,大不了就狡辯,太子殿下這是找國師大人夜談正事。
謝瑾瑜:「……」
沈淵,你有時候思想純正得讓孤都覺得不可思議。
「太子殿下陪二殿下夜寢時,記得不要壓著二殿下了。」沈淵憂心忡忡道,「二殿下如今的身體,可經不得折騰。」
謝瑾瑜:「……」
謝瑾瑜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
在沈淵這般純白正直的關心下,他的那些自私的心思簡直骯髒無比,猶如陰暗溝渠里的老鼠,無法敞露在陽光之下。
所以二哥的目光才總落在沈淵身上嗎?
他們都是如此潔淨的人。
互相接近,互相扶持。
於朝堂之上,論及君臣位分,他無疑占據著高位,掌控著生殺予奪的權柄,可在為人上,他卻是仰望的那一個。
「退下吧。」謝瑾瑜無力地扶住了眉心,不想再看沈淵。
沈淵微微行禮,退下了,
書房內,謝瑾瑜沉默地閉眸,良久,他微微睜開眼,黯然苦笑之色悄然染上了那雙月眸之中。
他起身,離開了書房,在東宮之中緩慢踱步。
身為僅居於帝王之下的權勢居所,這裡依舊淒涼少人,在謝瑾瑜有記憶以來,父皇和母后就鮮少造訪,除了檢查課業和接受鞭罰,他幾乎沒有機會見到他們。
他們都不愛他。
幼孩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他發現父皇總是去承歡殿,父皇對那個他要稱之為二皇兄的兄長露出慈祥溺愛的眼神,看著父皇拿各種玩物逗弄他笑、抱著他舉高高,遍地都是歡聲笑語。
他在東宮裡等著父皇的到來,斟酌又羞怯地對父皇說也想要同樣的對待,但父皇只是微微蹙眉,冷淡道,「你是太子,不可如此沒有規矩。」
太子……
他不想當太子,他只是想要父皇也對他露出那般的笑容。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淡漠的,漫不經心的神情,仿若他們不是父子。
他也見過母后在宴席上望向那位二皇兄,不似見他時那毫無波瀾又處處不滿的眼神,那眼神仿若透過對方看著什麼人,充滿了憂傷與愛恨交織。
他們不愛自己的兒子,他們愛的是別人的孩子。
謝瑾瑜曾一度嫉妒過謝承澤。
憑什麼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他想要的東西?
為什麼要搶走他的父皇和母后?
為什麼失去親情和遭受鞭罰的不是他?
憑什麼,憑什麼他孤苦無依,而他就可以福愛滿身?!
他要怎麼做,才能得到愛呢?
如果謝承澤不存在了,他會得到那些愛嗎?
年宴上,愛笑的幼童爬開了花妃的懷抱,悄悄地離了席,他站在湖邊,試探地伸出了小腳,似是想要看看冰面到底能不能撐住他的重量。
那個年夜,並不冷,冰層也不厚。
只要把他推下去,偽造成冰面破裂的假象……
謝瑾瑜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