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這事可有的瞧了！
如今，短視頻尚未風靡，還沒有人均邁巴赫。
車外的吃瓜群眾愈發密集，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將事故現場圍在中間。
他們有的交頭接耳，不時指指點點；有的面露驚訝之色；還有的則掛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表情。
車內的氣氛，相較於車外那沸騰的喧鬧，卻稍微緩和了一些。
林有容看著重新煥發出神采的茹姐，忍俊不禁地說道：「嗯，既然是熟人，那至少溝通起來會容易一些。」
茹姐之前一直憂心忡忡。
她擔心的倒不是賠錢，而是怕事情會變得難以收拾。
勞斯萊斯的車主無疑有錢有勢，事故發生後，對方那副不屑一顧的模樣，根本不屑與她交流，她本以為這會是一場極為棘手的麻煩……
不過，人家都給餘歡送茅台了，還和素素的姨父共事過，有了這層關係，處理起來應該會順利許多。
想到這裡，她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茹姐用力地點了點頭，大波浪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沒錯，不過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畢竟涉及到交通事故。這次就當是花錢買了個教訓，該賠償的，我絕無二話！」
林有容帶著微微笑意的嗓音，從口罩里透出來：「還好這次沒有人受傷，以後開車可一定要小心。」
「是呀，這次真是萬幸，以後我肯定會加倍小心，再也不能這麼莽撞了。」茹姐輕嘆一口氣，轉頭望向車外喧鬧的人群。
餘歡手指輕輕敲打著方向盤，發出富有節奏的細微聲響。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略作盤算，旋即不緊不慢地把合同收進文件袋裡，隨手放在副駕駛座椅上。
當他回過身時，扭頭朝著茹姐和林有容說道：「我下去看看，茹姐，你和容容就在車上，先等交警和保險公司的人來吧。」
「好！」茹姐不假思索地應聲。
隨著餘歡推開車門，那原本被阻隔在車外的嘈雜聲，瞬間如洶湧的潮水般，毫無保留地湧進耳朵，仿佛要將他淹沒在這喧囂之中。
「看，那男的又下來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這聲音像是點燃了導火索，瞬間引起了更多的議論。
「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處理呢。」
「這事可有的瞧了！」
……
吃瓜群眾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愈發熱烈，就像炸開了鍋一般。
餘歡遙遙瞅見人群前方，突然多了一個舉著長槍短炮的矮胖男人，目光在其胸前的證件上短暫停留了一下。
證件在陽光下有些反光，如果不走近的話，根本就看不清楚。
餘歡略作思索，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人顯然是聞訊趕來的記者之類的角色。
他反手碰攏車門，微微挺直了脊背，接著將目光投向佇立在勞斯萊斯一側、西裝革履的司機。
此人兩撇濃眉橫在並不大的眼睛上方，高挺的鼻樑下薄唇緊緊抿著，臉部線條猶如被刀刻出來一般，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強烈的生人勿近的氣勢。
難怪茹姐會說，有點不敢跟他打交道。
餘歡捏住口罩稍稍往上提了提，不慌不忙地走到近前，朝著他點了點頭。
「你好，這次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朋友開車有些莽撞了。」口罩底下傳出有力的聲音，在喧鬧聲中依然清晰可聞。
司機微微側過頭，沒有開口回應，眼神中卻明顯流露出一絲不悅。
餘歡見狀，粲然一笑，說道：「我跟你們羅總是老相識了，之前還在雅德路一起吃過巴渝火鍋呢，那時候還是你過來結的帳，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聽到這話，司機立刻回過頭，仔細地打量著他。
餘歡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打個電話給羅總，就說——」
司機那如鷹隼般的目光在餘歡身上來回掃視了幾遍，那緊抿的嘴唇似乎繃得更緊了。
他吐出低沉沙啞的話音，不冷不熱地打斷餘歡：「羅總天天都有飯局，我怎麼記得？你既然跟羅總是老相識，可以自己打電話聯繫他。」
餘歡微微一怔，但眉眼之間的笑意並未褪去，毫不露怯地說道：「我還真沒有羅總的聯繫電話。」
「那就請恕我無能為力了。」司機語氣依舊不咸不淡。
周遭的嘈雜聲愈發的響亮，仿佛要衝破天際一般。
舉著長槍短炮的矮胖記者臉上泛著興奮的油光，他手中的相機鏡頭緊緊對著事故現場，不停地變換著各種角度，每一次按下快門，都精準地捕捉著事故現場的每一個細節。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小伙急匆匆地擠開人牆，氣喘吁吁地來到矮胖記者的身旁。
矮胖記者撇頭看了一眼小伙，圓嘟嘟的臉上擠出憨態可掬的笑容，沉聲調侃道：「唐傑，快啊！不愧是一線記者，不到十分鐘就趕過來了。」
「嗐！聽說有大新聞，我是火急火燎地騎電動車，直接把油門擰到死，路上差點就追尾了！」唐傑一手拎著手提箱，一手從兜里掏出記者證，迅速地掛在脖子上。
他粗略地環顧了一圈場間之後，隨即蹲下身，把手提箱就這麼放在柏油地上，雙手熟練地打開箱子，開始準備採訪設備。
矮胖記者見唐傑忙碌起來，也低頭調試攝影機的各種參數。
很快，他們一前一後邁開大步，目標明確，朝著事故發生地交談著的兩人走去。
一邊踱著步子，唐傑的目光不由鎖定在餘歡身上。
他盯著那口罩邊緣之上的眉眼，看了又看，舉在胸前的麥克風逐漸垂落至腿側，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情，顯然是感到十分意外。
他匆匆的腳步逐漸放緩，亦步亦趨的矮胖記者見狀頓覺疑惑，步伐也跟著慢了下來。
唐傑思量著第一句話要怎麼出口，略有些磨蹭地走到近前。
他嘴巴微微張開，停頓了片刻後，才結結巴巴地喊出：「領——余主任——」
紛涌嘈雜聲中，餘歡聽見這聲呼喊，撇過頭打量了一下來人。
他的目光在這二人胸前的證件上停留片刻後，心道果然是記者，帶著疑惑地出聲說道：「你是……？」
唐傑連忙挺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道：「我叫唐傑，以前還跟伱在二樓的樓道間，合過影呢！」
餘歡微微眯起眼睛，在腦海中快速搜索著關於這個年輕小伙的記憶。
作為江南早報的大紅人，跟他求合影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即便一無所獲，但片刻後，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恍然：「哦，你是記者部的吧？」
「沒錯！」唐傑點頭如小雞啄米。
矮胖記者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訝與好奇。
難怪他此前看這人的身形感覺有些熟悉，原來竟然是領導哥！
這可真是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周圍的吃瓜群眾頓時泛起一陣陣竊竊私語，如同無數隻蜜蜂在嗡嗡作響，紛紛猜測餘歡的身份。
有人說這個奧迪車主的朋友，可能是當官的，有的人說他是某個大企業的領導……
各種說法不一而足。
一些人還在討論這場事故最終會如何處理，賠償金額又會是多少……
餘歡見此情景，微微皺起眉頭。
但很快又舒緩開來，話音中帶著笑意地低聲說：「這就是一場普通的剮蹭事故，只是涉事車輛比較特別。你們可以報導事故的情況，但採訪就免了吧，儘量不要涉及我們的個人身份。」
話音剛落。
矮胖記者瞄著餘歡眼中嚴肅的神色，也壓低嗓子沉聲應道：「余主任，您放心，我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來。絕對不會涉及您和其他人的身份。等會要是有同行來了，我們也會去打聲招呼的。」
看他這麼懂事，餘歡不禁笑著道謝：「嗯，辛苦你們了。」
唐傑把手提箱夾在腋下，低頭關掉麥克風等錄音設備，聞言，他忙不迭地抬頭說道：「余主任，你太客氣了。」
「就是！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矮胖記者忙不迭附和。
司機見到他們這一番交談，特別是兩個記者嘴裡喊著『主任』，這畢恭畢敬的模樣，使得他眼中透露出一絲思索，緊繃的神色即刻緩和下來。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正想出聲——
卻見餘歡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旋即將其貼至耳際，明顯是在打電話。
餘歡微微歪著頭，仔細地傾聽著輕緩的彩鈴聲，轉過身去，把目光投向小奧迪的車窗。
車窗上覆蓋著一層烏漆墨黑的防窺膜，從外面看去，只能隱約看到茹姐和林有容模糊的剪影。
「看，這男的打電話了，不知道是打給誰呢。」人群中有人嚷嚷了一句。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泛起了層層漣漪。
「說不定是找關係……」
……
周圍的議論聲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傳入餘歡的耳中。
他無語地吁了口氣，感到既好笑又無奈。
我國人真的把看熱鬧，刻在了骨子裡。
很快，彩鈴聲戛然而止。
姨父爽朗地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哈哈！小余，今天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好事嗎？」
餘歡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捂在嘴前，對著手機話筒半開玩笑地說：「姨父，沒有好事，麻煩事倒是有一樁。」
他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能讓話筒清晰地捕捉到。
姨父登時帶著關切地問道：「哦，什麼麻煩事？」
餘歡瞥了一眼勞斯萊斯被剮蹭到的痕跡，組織了一下語言，隨即解釋說：「容容的朋友開車，不小心把一輛勞斯萊斯剮蹭了，這車恰好是羅叔的，我也是跟容容趕過來才知道——」
「羅叔？羅瑞陽的車？」手機聽筒中驟然響起姨父詫異的聲音。
「沒錯。」
「還有這麼巧的事？」姨父似乎有些無法置信。
「真有這麼巧！」餘歡無奈地強調：「星城市中心也就這麼大——」
「那羅瑞陽人呢？」姨父追問。
餘歡嘴角微微上揚，仗著小奧迪隔音好，調侃地說道：「容容的朋友說羅叔下車就走了，根本不搭理她，把人都差點給嚇哭了，生怕今天這事不能善了。」
姨父在電話那頭笑了笑，隨即有些瞭然地打趣說：「行，我看看能不能聯繫上他。不過話說回來，有容的朋友開車這麼莽撞，路上看到勞斯萊斯都不躲的，肯定是女司機吧？」
餘歡也跟著笑了起來：「確實是女司機，她跟容容關係很好，一起合夥開工作室呢，不然這麼棘手的事，我也不想摻和。」
姨父卻不急不緩地轉而詢問：「你跟有容的房子裝修得怎麼樣了？」
「已經拆成毛坯了，年後才有裝修師傅進場。」
「哦，我這個徒弟做事我還是放心的。」姨父話音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就要跟楊齊直說，裝修這事可不能馬虎。畢竟這房子以後是你和有容住，得裝成你們喜歡的樣子，住著才舒心。」
餘歡應道：「我知道了，姨父。」
「你那邊那麼吵，應該圍了不少人看熱鬧吧？」
餘歡聽見姨父這樂呵呵的話音，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忍俊不禁地說道：「可不是嘛，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還有記者在呢。這場面，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姨父輕輕一笑，說道：「那我這就給羅瑞陽打電話，不然這一直被人圍著，也不是個事。」
「好的，姨父，麻煩你了啊。」
「嗐！這叫什麼話！我先掛了！」姨父帶著笑意的話音剛落，聽筒里緊接著，便響起「嘟嘟嘟」的忙線音。
餘歡口罩底下的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
他剛把手機揣進兜里，突然聞聽人群後響起一聲尖銳的鳴笛。
如同一把銳利的劍，劃破了現場嘈雜的氛圍。
緊接著，被擴音喇叭增強了數倍的沉聲呼喊，浩浩蕩蕩地迴響開來：「大家讓一讓，不要堵在前面。」
「交通警員來了！」人群開始像被驚擾的蟻群般緩緩挪動，讓出一條通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