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衾知道莫霖擔心蘇妙,所以他把知曉的那些府邸列出來給莫霖。
沈長寂這些年戰功不少,聖上也賞了許多東西,但他知道的就只有幾處。
莫霖拿到後,先去找了兩處,但依舊是沒有蘇妙的身影。
同是男人,他多少也猜得出一點東西。
沈長寂是不會那麼容易讓他們找到蘇妙的。
唯一的辦法,就只能當面去問他……
莫霖面色緩和了一下,帶著人去找沈長寂。
—
孤鷹聽到下邊人的來報,小心翼翼詢問自家主子,「莫將軍來了,是否見呢?」
沈長寂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眸色冷冰,淡道:「讓他進來。」
這些年他也有不少照顧蘇妙,或許在那小女人心裡,早已經把莫霖當成自己半個親人了。
正好,他跟蘇妙的事情,他希望莫霖也能明白。
莫霖見到沈長寂,先是飲了一口茶平復自己內心的躁動,隨後才緩緩道:「沈將軍,明人不說暗話,妙兒只是個小姑娘,一路走來不易,沈將軍若是喜歡她,那麼便不讓她陷入痛苦之中。」
「痛苦?」
沈長寂不相信蘇妙不喜歡他。
跟他在一起,真是一種痛苦?
莫霖:「是。雖然我不應該插手你和妙兒感情事,但我早已經把妙兒當成自己妹妹看待。
不瞞沈將軍,其實妙兒有心疾。你若是這樣逼著她……怕是不妥。
可能沈將軍覺得這個心疾不重,但這個病……一直持續好多年了。」
言下之意便是蘇妙雖然看起來像正常人那樣,但實際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可能比他想像中要嚴重許多。
沈長寂聽到這話,腦海閃過一些蘇妙情緒不對勁的畫面。
他坐在主位上,雖然面色毫無波瀾,但藏在袖子下的手緊緊扣住扶手。
他要放了她嗎?
可他若是放了,那麼她就跑了……
這一跑,或許他真的就見不到她了。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反覆翻湧,她的一顰一笑,都深刻印在他心底里。
他談何捨得?
沈長寂心中就湧起一陣刺痛,內心滿是掙扎和痛苦,酸楚充滿了整個胸腔。
莫霖:「沈將軍可以好好想。妙兒……實在是耗不起。」
雖然他沒有見到蘇妙,但他能猜到眼下的蘇妙,估計也不好受。
既然這樣,不如留個體面……
但這些話,莫霖沒有說出來。
他沒有久坐,很快起身離開繼續去找蘇妙,
莫霖剛走,孤鷹便急匆匆走了進來。
沈長寂沒有抬頭,沉聲問:「她怎麼了?」
「表姑娘是醒了,但沒有吃東西的意思,甚至把東西都打翻了,鬧著說要出去……
她說主子若是不給她出去,那麼她不會吃任何一口東西。」
孤鷹說出這話的時候,完全不敢自家主子面色。
「都沒吃?」
「都沒吃……」
孤鷹記得自家主子離開前,還特地烤了乳鴿,似乎那個……也被表姑娘給掀了。
沈長寂想到莫霖剛剛的話,放下手中的事情回去了一趟。
桃兒見到沈長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但沈長寂看到那些收拾出的狼藉,就知道剛剛蘇妙發了很大火。
「是否需要奴婢前去通報一聲?」
桃兒見沈長寂就站在屋子前,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用,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人走後,沈長寂並沒有直接走進蘇妙的屋子。
而是站在榕樹下好一會,他才放輕腳步走近。
沈長寂站在屋子門後,他可以看到蘇妙端坐在梳妝桌前。
她身上穿的裙衫,是他今日離開前親手給她換上的。
眼下的她,面容依舊沒有了平日的生氣,唇色有些泛白。
即使這樣,也掩不住她原本骨子的美感。
蘇妙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在想什麼,雙眼茫然。
那單薄的背影,看得沈長寂心裡也不好受。
妙兒……
為什麼……
他喉間一哽,狠狠掐進掌心的手,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沈長寂沒有進去,也沒有說話。
他就靠在門後一直站著,直到蘇妙睡下後,他才離開。
書房距離蘇妙住的地方不遠,沈長寂目光定格在桌子上香囊。
那是蘇妙親手做的。
當時給他的時候,他不喜歡也不屑,更是不在意。
但面對他的態度,蘇妙還是滿眼笑意,跟他說著香囊的作用。
甚至……還跟他說了好幾句祝福的話。
還說只喜歡他一人。
可後來……她說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騙他的!
她紅著眼說討厭他的時候,如同鋒利的匕首,狠狠的捅進他的心窩,又深又重。
「蘇妙……」
沈長寂眼眶泛紅,緊握著香囊,指腹摩挲感受著上面的紋路。
莫霖的話,他還記得。
「妙兒,實在是耗不起。」
耗不起……
沈長寂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娘親。
那時他還小,並不懂什麼情況,只知道娘親每日以淚洗臉,整個人憔悴到不行。
有時候,他跟娘親說不上五句話,就直接被父親帶走。
雖然能見到母親,但見到的次數也不多。
慢慢……
他就再也見不到了。
後來漸漸長大,他才知道,原來當初娘親嫁給父親的時候,並不喜歡父親……
是父親強娶了娘親……
娘親想跑,但被父親發現了。最後將娘親鎖在了自己的院子裡面。
娘親日日鬱鬱寡歡,在他三歲的時候,便離開了。
他接觸娘親不多,但聽到這樣的事情,說不上好受。
但他很清楚知道,只有自己強大……才能握住自己想要的東西,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從父親的話,娘親的情況,軍中受到的不公平……再到章水城遇到蘇妙,他的野心一點點變大。
書房中的黑暗將沈長寂吞噬,他坐在上邊,髮絲微亂,眼尾漸漸泛起了血色,蜷縮的指尖狠狠抵住掌心。
他那雙眸子閃著淚光,但唇角噙著笑。
方行進來看到這一幕時,整個人都被嚇到了。
自家主子何時試過如此失態……
「主子……你還好嗎?」他連忙擔憂問。
沈長寂擦過了自己的臉,壓制住心中的難受,沙啞道:「怎麼了?」
「藥煎好了,蘇縣主也醒了,只不過下邊的人都不敢送過去,所以……」
沈長寂閉上眼,調整了一下呼吸後,他伸手接過湯藥,大步往蘇妙的屋子走去。
蘇妙見到沈長寂的時候,神色淡淡,沒有說話。
沈長寂率先開口,「把湯藥喝了,我放你走。」
聽到這話,蘇妙有些詫異。
「真的。你想去哪就去哪……」
說著,沈長寂強忍著心底的不舍,他彎下身子,輕輕抬起蘇妙的腳腕,如同對待珍寶那般,親手解開了那枷鎖。
「咔嚓」的一聲,清脆響亮。
如同某些關係直接崩開那般……
「沈……長寂。」蘇妙輕喚了一聲,眼眶不禁泛紅。
「別喊。
孤鷹已經備好了馬車,會送你離開。」
沈長寂說完這句話,大步轉身離開,不帶一絲猶豫。
他儘量壓制自己的嗓音,不露出任何端倪。
但實際的感受,只有他自己心裏面清楚。
他生怕……自己再多停留一下,就捨不得放她離開了。
蘇妙站在原處,看著沈長寂離去的背影,她勉強維持著笑,但唇邊卻掛著無法掩飾的傷痕,痛苦在心底流轉翻湧。
她閉上雙眼,努力控制著情緒,卻無法抑制眼淚的涌動,最後還是模糊了雙眼。
……
蘇妙一上馬車,沒有急著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讓人繞去尋謝衾。
離開前,她記得謝衾說她身體上的毒,有很大可能可以解開。
但那時來不及細問……
蘇妙尋謝衾的同時,謝衾也在尋蘇妙。
因為她身上的毒,的確是有法子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