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攤開的是一本抒情言情詩歌,是上周在圖書館隨便抽出來湊單用的,此刻,姜芋冷峻的面容像是隨時能掉下冰棱。
「在一個沒有風的下午,」
「心跳加速,」
「用呼吸吹起你的秀髮,」
「怎麼還能,」
「把你遺失在來時的路。」
目光死死盯著「遺失」兩個字,抓著書角的指關節大力而泛白,薄薄的一本書扭曲開始變形,從書脊處傳來「喀拉」的斷裂聲,繼續施以拉扯,直到被一分為二。
姜芋摘下耳機,手指因為太用力失去血色,略微帶著顫抖,直到深呼吸幾口氣後才漸漸平靜。
不是什麼陪酒女,那是他們接下的第一個目標,一個不起眼的三流小主播,首次操作,過程中有反轉差點功虧一簣。
當時分配給綠毛的角色是追求者之一,最後一根稻草也由他放下,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能讓薑黃在兩年前幾十上百個自殺案子裡留下深刻印象?
另外還有胡前說的另外三起,如果單純是感情差錯造成想不開輕生,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個月有多少起是為情所困自殺的,為什麼要把這三起單獨拎出來比對,還是它們有相通的共同點。
而且薑黃在這之前可能有過篩選,否則怎麼能讓胡前首先去辨別關鍵詞,所以共同點到底具體是什麼?
姜芋把被扯壞的書隨手丟進手邊的垃圾桶,走到自己的小床旁躺下,抬頭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
房間裡的四面牆面上潔白如雪,如同新粉刷過一遍,但其實在這個「家」里已經住了將近10年。
沒有喜歡的動漫,沒有喜歡的明星,甚至在雄性荷爾蒙開始充裕的年紀里對異性也完全不感興趣。
整個臥室布置極簡,床、書桌、座椅、衣櫃,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它家具和裝飾,如果多一個馬桶可以說是一間囚籠也不為過。
當媽的偶爾會裝作路過瞟一眼兒子的房間,見姜芋躺在床上以為睡著了,輕手輕腳走進去關上檯燈,再把搭在地上的腿放到床上,扯開被子每一個角蓋好,然後悄悄離開帶上門。
姜芋眼睛只是微微閉緊,腦海里浮現出「語文老師」、「大貨車司機」、「女大學生」,為情?是什麼樣的情?
直到漸漸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時,薑黃先一步離開家,桌上照例擺著豐盛的早餐,每一個任勞任怨當媽的都會在兒子吃飽喝足後感到成就和十足欣慰。
而姜芋只是隨便吃了幾口背著書包出了門,留下一桌子飯菜和表情憂鬱的老母親。
上學路上習慣一個人,儘管知道如果提前五分鐘每次都能遇上烏賊娘,然而卻沒有。
有時候也會繞一些遠路,心情好時會買一些路邊攤的早點,今天除外。
時間倒退回一個小時前,早上7:10,那會兒其實已經醒了,通過門縫聽到父母壓低聲音的爭吵。
原因很簡單,薑黃的老家來人,想要幾張姜芋的最近的幾張照片帶回去。
最後在當媽的「鬼知道還要拿去看什麼」和薑黃克制的摔門聲中結束。
姜芋漫無目的地走著,拐進了一片老舊小區的巷子,時間過了早自習的上課鈴聲,巷子裡也只有偶爾穿行的外賣電瓶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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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兩米高的圍牆,牆內是掛著「危房四級」的古早紅磚樓,另一側扯著鐵絲網雖然也是老小區,不過比對面的相對新上不少。
牆頭伸出掉光葉子只剩下光禿禿枝椏的三角梅,還有頭頂很難見到的蛛絲般的電線,路面上偶爾能看見寵物狗的排泄物。
這條巷子很多連住在附近多年的老街坊都沒走過,唯一的好處是非常安靜,儘管對面來一輛單車都要稍微側身,卻還是習慣心情煩躁時從巷子裡邊穿過。
只是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有幾個應該是人們口中常說的「混子」守在巷子深處。
姜芋瞄了一眼繼續往前走,混子一共有四個人,分別站在兩側,頭上挑染著紅黃藍顏色,穿著黑T恤外加彰顯個性廉價的字母夾克,破洞牛仔褲、球鞋,為首的穿了個銀質的耳環。
「哎,」其中一個小弟伸出條穿著皮褲的腿擋住姜芋的去路,簡單直接,「小子,借點錢來花花。」
姜芋扭頭看了跟班一眼,可能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嚼著口香糖的臉上是熬夜和缺失維生素,「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會帶現金嗎?」
穿耳環的上下打量了姜芋一遍,「有道理,」說著把一隻手放在姜芋肩膀上,「同學,七中的?」
姜芋轉身面向,「說吧,想要好多?超過3000五年起步。」
「哈哈哈哈,」小頭目哈哈大笑,「有知識就是不一樣,」邊說邊抽出一把手指長短的匕首。
這時巷子裡走進一個買菜的中年大媽,見幾個人穿著和被圍在中間的明顯很大的差異,拎著菜籃立馬又退了回去。
「我猜你大概還有5分鐘左右,」姜芋望著急匆匆大媽的背影隨口說道。
「什麼5分鐘!干!」大哥旁邊的一個小弟不過腦的火爆脾氣,覺得被攔下的小子一臉欠揍樣。
姜芋努了努嘴,「喏,四十多歲的買菜大媽,親眼目睹幾個社會青年圍著一個穿校服的高中生,這裡離最近一條大馬路來回算4分鐘吧,還有一分鐘差不多能和街頭執勤的民警說清楚大概。」
「有道理,你特麼的怎麼每句話都有道理,」小頭頭攔下身邊要踹過來小弟的腿,「吶,5分鐘你能不能給我們變出2900塊錢呢?」
「我可以給你們這個數的10倍,」姜芋聲音毫無波瀾的說道,「不過你們需要幫我辦件事。」
「喲,老闆啊,」幾個人聽到「10倍」全都眼前一亮,「有錢肯定老闆說什麼是什麼,來吧,老闆,要我們做什麼?不過你最好不要耍我們噢,我可知道你在哪讀書。」
就在這時遠遠的巷子入口出現兩個身影,其中一個是賣菜大媽,另外一個應該只是個輔警,一隻手放在腰間掛著的伸縮警棍上。
其它幾個混混見了明顯下意識往後躲,除了頭目依舊笑嘻嘻盯著面前的高中生,「不過我只收現金。」
「兩萬九,現金,」姜芋指了指等著被拆除危房外的圍牆,「翻牆會吧,黑色塑膠袋。」
輔警越來越近,其它三個小弟臉色很難看,全都焦急地盯著大哥,屬於來自貓和老鼠般的本能反應。
「我要你們去打一個人,需要定性為滋事鬥毆,要進派出所調解,最好有一點面部輕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