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給妹妹做完飯的陸清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不能平靜。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先是被不知名的富姐打賞，然後又被奇怪的鄰居纏上，回家後，妹妹的迎接方式又令人難以把持。
原本平靜的日常，仿佛忽然從某一節點開始，掀起了驚濤巨浪。
「唉……」
他微微一嘆，掏出手機，準備再看看作助後台，聊以清心。
由於房間已經完全讓給了蘇靈，所以他偶爾會在潛意識裡覺得，像以前那樣坐在屋子裡打遊戲、取材、追番什麼的……有些不太方便了，畢竟妹妹會暗中關注，萬一被她發現自己更多的不良癖好，那可就糟糕了。
此刻，蘇靈正在浴室洗澡。她似乎有著每天都要洗澡和護膚的習慣，而且時間還蠻固定，都是在晚飯後、上床前。
與昨晚相比，今天的她少了些無助與拘束，多了些安心和從容。
這是陸清想看到的。
「怎麼坐在那裡發呆？哥哥在想什麼？」
恍惚間，少女推開浴室的房門，站在臥室門前，毫無顧忌地看向自己。
陸清抬首望去，見她已經換下了女僕裝，吹乾了長發。
可要命的是，今晚的她身上居然連睡裙都沒穿，就只是用自己的灰色大浴巾把年輕而又充滿誘惑力的身體包住，並在飽滿胸前隨意系了個結……
近乎零防備的神情加之那隨時可能被撐開掉落在地的浴巾，讓陸清有些無所適從。
「……蘇靈啊，為什麼不好好把睡衣穿上？」
他坐起身，以一種長輩的口吻問道。
「嗯？」
少女聞言眨了眨眼，似是不解道：「睡衣穿一天就應該洗了呀，可我又沒有別的裙子了，所以就只能用這個湊合一下咯。」
她指了指胸前。
「那，為什麼要用我的浴巾……」
陸清額上青筋鼓動。
「因為在浴室里沒找到別的浴巾呀，怎麼了，哥哥嫌棄我不想借給我用嗎？」
「……」
看著蘇靈那無辜的表情，陸清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妹妹大有問題。
今早在出門前洗漱時他就發現，無論是牙膏也好，牙刷也罷……
明明告訴了她新的洗漱用具在哪裡，然而，妹妹根本就沒拆新的！
換句話說，她昨晚和今早用的……
全是自己的！！
擦手和洗臉的毛巾共用也就算了，但如今，連擦拭身體的浴巾都被她給占了，甚至還光明正大的包在胸上，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
意欲何圖？！
想到這裡，他指了指沙發的另一側，板起臉道：
「來，坐下，咱們好好談談。」
「唔……哥哥，你的表情好可怕，又要說教我了嗎？」
少女已然讀出他的想法，叛逆的躲回了屋子，並丟過來一句，「哈啊，屋外好冷，我鑽進被子裡了，如果哥哥還是想教育我的話……那就進來吧~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穿。」
「……」
「還有，如果哥哥試圖禁止我使用喜歡的東西的話，今天的藥我就不吃了。」
「你……！」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行吧，你高興就好。
面對少女的健康攻勢，陸清立馬選擇妥協，「總之，明天我會把你缺的所有東西都買回來，不可以太任性哦，知道了嗎？」
「好。」
少女將頭埋進枕頭裡，小臉微紅，許久未散。
……
——
同一時間，公寓隔壁。
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裡，粉色裝潢占據了大部分面積，音效卡與麥克風皆已架設完畢。
輸入房間名【星月里奈·出道第二場·雜談回】，打開動作捕捉軟體，開啟攝像頭，調整好角度對準自己，然後深呼吸。
以最完美的狀態，把聲音頻段鎖定在營業聲線範圍內；
開麥，開啟推流——
「民那桑空幫哇~我是你們的聲優偶像·星月里奈！歡迎來到里奈的直播間！一天不見，大家有想里奈嘛？里奈可是一直一直都在期待著今晚與大家相見哦——」
椅子前鴨子坐的少女擺出各種可愛姿態。
經過動捕軟體的捕捉，這些姿勢會同步反饋到螢屏上那粉毛雙馬尾的蘿莉形象上，呈現給正在直播間裡等待開播的人。
甜美的聲線，元氣的話語，可愛的表情，魅惑的姿態……一切的一切，都是提前演練了無數次，甚至寫好了腳本台詞的衍生品。
只不過，在場觀眾無人得知罷了。
【里奈醬！里奈醬！我提前三小時就來蹲著了！能看到開播的瞬間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啊快進來，各位聲控蘿莉控們，開門了開門了！】
【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
【終於呀，盼了好久，等得花兒都謝了】
【星寶的聲音還是那麼治癒！能不能每晚都開播啊，隔天開播什麼的完全不夠看呀！】……
一時間，大量彈幕湧進直播間，灌滿了整個屏幕。而與此同時，右上角的禮物榜單上也開始出現了兇殘的競爭——
【你的老六送出了玫瑰花束*99朵】
【未來文樂送出了星月盲盒*1個】
【千年白絲控送出了情書*52封】
【急急國王送出了粉絲團燈牌*1】……
「呀~感謝各位星晶球們的禮物啦，歡迎艦長們進入直播間~啊，Kazu提督，你也來啦？晚上好~！」
屏幕中央的虛擬蘿莉在3D建模師高超的製作下呈現得栩栩如生，幾乎可以將白星的微表情全部捕捉到位，精細程度完全配得上之前那幾萬塊的訂單價格。
房管和運營團隊也已各就各位，右下角的小窗里，企劃導演不斷發來截圖腳本，白星只需照著念，就能順利把今晚的直播圓滿通關。
在這直播間裡，所有刷過禮物的粉絲都會獲得一個名為「星晶球」的粉絲牌，牌子上帶有粉絲等級。
這是星月里奈為自己粉絲們起的愛稱，隨著充值價位的提升，星晶球粉絲牌的顏色也會一點點從艦長的淺綠變為提督的深藍，到最後成為總督的大紅。
「吶，大家知道，里奈醬的兼職是聲優嘛~所以今天的雜談回，里奈醬打算為大家展示一下五十多種不同頻率的音色，只要有小夥伴上提督，就可以點播自己喜歡的動漫或是遊戲裡的角色哦，里奈醬會按照對應的台本，把大家想聽的內容復刻出來的，誒嘿！」
此言一出，直播間當場沸騰。
【臥槽，五十多種聲線？（表情：震驚meme貓）】
【這就是職業聲優的實力嗎？？里奈醬要憑實力千艦？？？】
【不是，什麼角色都能模仿啊？！澀澀的行不行？是可以播的嗎？】
【看來今晚有大活兒……快，快去通知有錢的好兄弟，叫富哥們來上提督，這樣我們就可以黑聽里奈醬的百變聲線了！哈哈……】
【……狗你是真的狗。】
「呵……」
電腦前，白星看著屏幕上這些人的彈幕，心中不屑：
「死宅蒸鵝心。不過也無所謂，賺的就是你們這群臭屌絲的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會願意跟吃人的公會簽合同，每天為了讓你們這群人開心而不得不販賣情緒價值？哼，幫你們做做夢罷了，還當真了。」
少女背地裡嫌棄，面上卻是依然元氣滿滿，表情無懈可擊。
對於聲優專業的她來說，在男人面前展現出完美可愛的一面簡直是小菜一碟。
比起隔壁表演系的那些浮誇女，自己走的可不是同一條路線。
當她們還在為了接戲拍戲而努力，連個微電影的女主都混不上的時候，自己已然能夠憑藉雙手月入3-5萬了。
雖然直播很累，而且不夠穩定，但至少虛擬主播不像現實演員一樣，會面臨導演們的潛規則威脅。
不過，這樣的代價就是，公會的抽成非常狠毒，占據總禮物收入的3成，也就是說，算上平台額外抽的5成，只能給自己剩下2成收益。
一個艦長128，到手不過25塊左右，實在沒幾個錢。
然而就算這樣，她也已經很滿意了。
畢竟，能在讀藝術類大學的期間不靠販賣肉體就解決生活費和學費的女生，又有幾個呢？
想著想著，直播間的人氣已經在托們的帶動下再次拔高了一個Level，禮物榜上前幾名的競爭角逐更加激烈，已經有人忍不住想要直接上提督了。
在這眾多粉絲當中，最為入腦的當屬某個名為「未來文樂」的Gachi（指將虛擬主播當做戀愛對象幻想的核心粉）……
他甚至已經給好友發送了簡訊，要求對方立馬前來瞻仰偶像的直播間……
「兄弟快來，里奈醬開播了！今晚她要展示一下聲優水準，模仿動漫遊戲裡面角色的聲線！千載難逢啊哥們！
對了，你之前那會兒不是特別沉迷一款奇幻網遊嗎？叫什麼來著？我記得是……《女僕狂想曲》是吧？
裡面有幾個角色你似乎特喜歡來著，好像還跟我提過，你有印象沒？
這樣，你現在立刻上線進直播間等著，只要你就緒了，就跟哥們說一聲，哥們立馬砸個提督，然後讓你選喜歡的角色，讓里奈醬把對應的台詞當場給你復刻下來，怎麼樣？
白嫖聲優現場表演嗷！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嗷！」
「……」
1901室，正打算早點睡覺的陸清，被文樂的消息轟炸給整精神了。
「好傢夥，沒記錯的話，次元壁直播平台里，一個提督的價格是2000元……
也就是說，文樂這小子今天忍不住想上個提，但又不想白上，於是藉此機會試圖對我進行一波超級大安利，連角色指名的機會都讓給了我，是吧……」
壞了，竟然有點心動。
不過既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
陸清抬頭瞟了眼臥室，待得聽到裡面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後，這才回復道：
「行吧，事先說好，看在你大出血的面子上，我去聽一小會兒，等你說的這段聲優演繹結束了就會退出去，畢竟明天我還有事。」
「歐了歐了，快來吧，哥們要衝了！」
「1。」
說完，他拿起茶几上的平板電腦，將事先下載好的次元壁程序打開。
由於上次沒點關注，所以他不得不從搜索欄里再度鍵入星月里奈的名字，在一大群用戶里翻了半天，這才成功點進直播間。
為了防止出現同樣的麻煩，這次，他順手點了個關注。
「呀！感謝青空艦長的關注~！話說青空艦長，您之前給我上了艦，卻沒關註裡奈嘛？怎麼會這樣呢……」
陸清萬萬沒想到，剛一進來，自己就會被主播給Cue到，而且還是這種極具節目效果的幽怨語氣。
「……忘了。」
他迅速在彈幕區打了個回復。
「忘、忘了？嗚……看來里奈醬在青空艦長的心裡也並沒有多重要了……青空艦長在外面是不是還關注了其她的妹妹呀……果然，里奈醬並不是青空艦長的唯一呢……」
機會難得，白星豈能饒了他？
在陸清白天上艦的時候，她就已經默默記住了他的ID，所以當他一進直播間，關注提醒里的醒目字樣直接引起了她的高度注意。
雖然此刻屏幕的右下角不斷傳來導演的警告——「里奈！別一直跟一個艦長互動啊！提督們都還看著呢，這樣會影響節目效果的！」
然而她卻選擇了直接無視，並且依然我行我素的把話給說完，「青空艦長，三心二意的話，人家可是會傷心的哦~就算里奈醬不喜歡向艦長要禮物，可如果青空艦長一直不回應的話，里奈真的會很難過的呢。好想被青空艦長單推啊……」
「……」
這就是虛擬主播的實力嗎？
陸清有點上頭了，並且感到束手無策。總隱隱覺得，類似的說話方式，自己好像從哪裡聽到過……
可越是覺得既視感強烈，就越是想不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不知該怎麼回應對方的瞬間，好兄弟文樂抓住時機，突然給星月里奈上了提督，及時給他解了圍。
「哇啊——！感謝未來文樂給里奈醬上的提督！！請問文樂提督有什麼喜歡的角色嘛？」
星月里奈第一時間恢復了營業模式，可以看出，她的專業水平還是過硬的。
陸清暗自鬆了口氣，本以為自己算是躲過一劫了，哪裡想到，文樂這小子居然在彈幕上，用醒目的SC（花錢置頂的彈幕）說道：
「里奈醬，是這樣的，青空艦長是我現實中的兄弟，其實他特別喜歡你，但又不好意思上提督，於是就把錢充到我這裡了。嘿嘿，所以，這個角色的指名權就交給他好了。」
「啊？？？？？」
陸清瞪大了眼珠子，反覆看了幾遍這段話，最終確信，自己居然被好兄弟給背刺了！
「文樂！！！你小子……」
這下，誤會徹底大了。
「欸~！？這樣呀？原來青空艦長還是個傲嬌呀？里奈懂啦！嘻嘻，其實如果青空艦長喜歡里奈的話，直說出來就好了嘛！何必藏著掖著吶！嘿嘿嘿嘿……」
只見她露出「我完全明白了」的壞笑，將話題重新引回到陸清這邊，「那麼青空艦長，啊不，青空提督，有沒有想好的角色呢？台本的話，我這裡收集了很多哦，說不定會有你喜歡的~」
「嗯……」
事已至此，陸清也不解釋什麼了，直接面對現實般說道：
「那就選網遊《女僕狂想曲》里的人氣角色、女僕長「薇拉」小姐的台詞吧。」
「！」
聞言，屏幕上的星月里奈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
旋即，她勾起嘴角，自信道：
「這可巧了，剛好我之前特意配過她的台詞呢，提督大人，您準備好了嗎？」
「嗯。」
看著她成竹在胸的模樣，陸清坐起身來，將平板的音量調至最大，並且戴上了音質超高的藍牙耳機。
直到直播間所有人屏息凝神，準備就緒，星月里奈忽然將氣勢一凝——
如在耳邊低語般，以完全還原的聲線，輕訴道：
「主人，我就知道，您一定不會拋下我的。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我忍住寂寞，忍住痛苦，忍住欲望，忍住委屈。
我想要靠近嶄新的你，卻不敢像曾經那樣任性獨占你全部的關懷和愛意。」
「如你所見，現在的我，已經成為您腦中想要的樣子了。
即使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迎來奧利菲爾的真切殺意，我也還是想……和主人您，完成我們曾經的約定。」
「主人，我可以「污染」您嗎？」
陸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