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不做，要做就不留餘地？」
吳三桂在心中輕聲重複了幾遍這句話，陷入猶豫之中。
方光琛的話確實有道理，但他不敢完全苟同。
「不妥！」胡心水忽然說道：「只要不出兵幫建奴，咱們就沒與朝廷撕破臉。一旦出兵幫了建奴，等於和朝廷徹底撕破了臉。屆時朝廷掐斷了軍餉和糧餉供應，數萬關寧軍又將何去何從？」
方光琛自信滿滿地說道：「那就要看朝廷怎麼做了。」
「怎麼講？」胡心水皺著眉問。
方光琛笑著說道：「朝廷不給軍餉和糧餉，咱們就幫建奴。有了關寧軍相助，遼東很快會重新落入建奴之手。」
「要是給軍餉和糧餉呢？」胡心水繼續：「難道幫朝廷打建奴？這完全違背了當時的初衷。」
「不！」方光琛搖頭：「如果朝廷繼續給咱們軍餉和糧餉，咱們不是幫朝廷，而是不幫建奴。」
方光琛的這番話直接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吳三桂本人。
「這...這能行嗎？」吳三桂有些凌亂了，「陛下眼裡容不下沙子，如果咱們那樣做，陛下會迅速調集其他軍隊入遼作戰。屆時...咱們恐怕會和建奴一起覆滅！」
「呵呵，」方光琛淡淡一笑：「如果真那麼容易的話，建奴早就被滅了。朝廷能打大規模野戰的部隊屈指可數，他們入遼後要面臨的可不僅僅是打仗，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問題。」
見吳三桂有些動心，胡心水急忙提醒：「總兵大人難道忘了坐山觀虎鬥的道理？打仗就會死人，關寧軍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繼續死下去只會失去存在的意義。」
這句話直接點醒了吳三桂。
他朝著方光琛笑了下：「方先生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有損關寧軍現在的利益。」
「可是大人...」方光琛還想說下去。
吳三桂直接打斷了方光琛的話：「方先生不必說了，我自有分寸。」
方光琛張了張嘴，想說話卻沒發出聲音。
他知道吳三桂不會聽從他的建議，也知道對方不像之前那樣信任他。
一時間，各種情緒湧上方光琛的心頭。
吳三桂沒有理會方光琛，而是下令道：「來人，那兩個建奴信使殺一個，放回去一個。什麼也不用說，多爾袞看到後自然明白本官的想法。」
「另外，」吳三桂對著胡心水說道：「命巴克勇前去支援李憲忠。」
一陣馬蹄聲中，命令迅速傳達了下去。
此時西邊的天空上還有一抹殘陽。
方光琛心裡清楚。
就算吳三桂願意聽他的建議，時間也來不及了。
他向吳三桂施禮告辭，準備回營休息。
在回營的路上方光琛越想越氣，越想越憋屈。
一怒之下，他決定離開吳三桂，回南直隸老家。
說干就干。
方光琛迅速回到自己的營帳內，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
隨後帶著隨從騎馬離開營地，奔向撫順。
薩爾滸西南。
多爾袞在接到吳三桂的消息前就已經開始準備撤退了。
沒辦法。
滿達海攻不下薩爾滸，他又不敢貿然和李憲忠開戰。
就算吳三桂願意出兵相助，可天色已晚。
黑夜中不但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戰力，還可能產生誤傷和其他不必要的損失。
多爾袞正要下令撤退，屯齊來報：「啟稟王爺，吳三桂不願出兵相助。」
「哎！」多爾袞徹底死了心，他揮手下令：「命滿達海停止進攻，立刻返回界凡寨。其餘各部有序撤退，譚泰負責殿後。」
轟隆隆的馬蹄聲中，建奴退了回去。
看著遠處馬蹄捲起來的雪花，黃得功和高一功同時鬆了口氣。
終於把建奴打退了，繼續打下去他們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王永吉也鬆了一口氣。
但也僅僅是鬆了口氣。
建奴雖然暫時退了，接下來的局勢反而複雜起來。
吳三桂就在不遠處的渾河北岸。
他的態度不但會影響遼東的局勢，還會影響整個平遼大軍的命運。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李憲忠同樣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追擊撤退的建奴，而是緩緩後退返回原來的駐地。
薩爾滸西南。
黃得功率領兵馬來到山腳下，他指著上山的路吼道：「立刻進駐薩爾滸營地。」
已經在營地里的高一功將兵馬分為三部分。
一部分人原地警戒，防止建奴偷襲。
還有一部分人連夜打造拒馬和鹿角等障礙物，加固營地防務。
最後一部分人開始埋鍋造飯。
炊煙升起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王永吉換了一身便裝先是找到定王朱慈炯，隨後二人啟程前往薩爾滸。
等他們來到黃得功的中軍帳時。
黃得功，高一功，李憲忠，李過等人都已到齊。
「見過定王殿下，見過總督大人！」眾人齊聲施禮。
「不必多禮！」朱慈炯直接擺了擺手：「今天時間緊急，要商議的事也非常重要，所以諸位一定要長話短說。」
「遵命。」眾人齊聲回答。
「王總督，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吧！」朱慈炯開門見山：「吳三桂出賣友軍的人證物證皆已做實，必須給諸位將軍，朝廷以及當今陛下一個交代。」
「這事不好辦啊！」王永吉晃著腦袋說道：「他麾下尚有近三萬兵馬！一旦被他發現要對他不利，他很有可能投靠建奴反攻咱們。」
「那也不能坐視不管，裝聾作啞！」朱慈炯拍著桌子說道。
他確實很少直接參與軍務。
但這件事性質不同，已經觸犯了他和錦衣衛的底線。
身為遼東錦衣衛的一把手，他有資格也有義務處理這件事。
「必須處理吳三桂，否則這仗沒法打！」高一功咬著牙說道。
黃得功一腳踩在旁邊的凳子上，揮舞手中鐵鞭：「此等反賊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