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澤譯這問題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梁晉燕。
甘斕掌心已經濕了一片,她莫名地有些緊張,也有些期待梁晉燕的答案。
——雖然她知道,梁晉燕不一定會在人前給她這個「面子」。
「我不信她就會停麼。」梁晉燕沒什麼起伏地反問了一句,接著又對鄒澤譯說:「別問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鄒澤譯的眼神里頓時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看梁晉燕得不到回應,只能去跟權曄擠眉弄眼。
權曄對於這個答案一點兒都不意外。
梁晉燕就算暫時不打算「原諒」甘斕,他也只會自己刁難甘斕,看她被別人「欺負」的時候,還是會無條件維護她。
權曄對此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有一個人跨不過去的坎兒,甘斕應該就是梁晉燕的那道坎兒。
「還有事兒,走吧。」梁晉燕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提醒鄒澤譯和權曄同他一起走。
甘斕有些不想他走:「你現在就走嗎?」
梁晉燕:「休息吧。」
甘斕:「那你下次什麼時候來看我?」
梁晉燕看著她依依不捨的目光,話軟了幾分:「有時間會來的。」
——
送走梁晉燕之後,甘斕躺回到了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手機。
甘綦幾分鐘前發來消息問她北城的情況,甘斕跟她簡單聊了一會兒。
過了半個多小時,病房裡又來了一位「客人」。
看到辛滿出現,甘斕馬上放下了手機。
「感覺好點兒了嗎?」辛滿拎著果籃走到病床前,將東西放下來,視線在甘斕身上打量著,最後停在了她額頭的紗布上,「頭暈嗎?」
「沒有,挺好的。」甘斕搖搖頭。
辛滿「嗯」了一聲,「那就好,腦震盪可大可小,有不舒服記得第一時間找醫生。」
「程醫生沒陪著你嗎?」辛滿四處看了看,沒找到程應錦的身影。
「他去忙自己的事兒了。」聽辛滿這個說辭,想必還沒人同她說她「恢復記憶」的事兒。
甘斕停頓了幾秒後,直截了當地對她說:「我都想起來了,所以跟他說清楚了。」
辛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
「我想追的人是梁晉燕。」甘斕勾勾唇角,後面補充了三個字:「你表哥。」
她這話一出,辛滿的表情有些尷尬,她摸了摸鼻尖,「以前不是有意騙你的,除了他的幾個朋友,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我沒怪你。」甘斕笑著搖搖頭,「我姐現在很好,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完全康復了嗎?」辛滿關心了一下甘綦的現狀。
甘斕頗有耐心地同她描述了一番,辛滿聽得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作為一個醫生,沒有什麼比知道病人康復更開心的事情了。
聊完甘綦的事情後,辛滿忽然又想起了甘斕方才的那句話。
「對了,你剛才說……你要追我表哥?」辛滿看著甘斕的眼睛:「怎麼這麼突然?」
「其實,那年我被送去美國之前,就知道你們的關係了。」甘斕低著頭思考了片刻,不疾不徐地拋出了這句話,「我還知道,他就是楊晟北。」
辛滿:「……嗯?」
甘斕:「那天我去你辦公室找你,無意間聽見了你在打電話說遺囑的事情,後來你走了,我就用你給我的密碼進了你的辦公室。」
那段記憶在辛滿的腦海中格外清晰,甘斕一提,她立刻便想起來了。
之前她和梁晉燕討論的幾個問題,現如今也有了答案。
「我以前真的沒想過他是小北。」甘斕聳肩,「他們完全不一樣,太難認了。」
「嗯,他剛回梁家的時候,總是被欺負,經常吃不上飯,所以瘦了很多。」回憶起那一段,辛滿的語氣里滿是心疼。
「幸好你救了他。」辛滿吸了吸鼻子,「如果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他。」
甘斕覺得辛滿的話有些重了,「沒有,他有今天道都是他自己拼出來的,跟我沒多大關係。」
當初她真的只是舉手之勞救了他一次,甘斕之前也一直都不覺得這是什麼救命之恩,也沒有期待過什麼回報。
「不,我說的不是你救下他帶他回家。」辛滿糾正了甘斕的話,她的表情很嚴肅:「因為你激起了他的鬥志。」
梁晉燕被接回梁家之後並沒有想過繼承家業之類的問題,但他不爭,不代表別人容得下他。
特別是曾蕙笙和梁商承母子。
自打梁晉燕回去,他們便變著法子地虐待他、折磨他,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我姐,就是被他們害死的。」辛滿吸了一口氣,手攥成了拳頭,「因為他們查到了我姐的身份。」
「我姐和姨媽都在車上,那場車禍,我姐沒了,姨媽落了個終身殘疾——梁家很清楚是他們母子做的,但沒人動他們。」
「那對母子根本就不是人。」辛滿咬著牙,字裡行間充斥著恨意,「你能想像嗎,他們連我哥收養的流浪貓都不放過。」
流浪貓。
聽到這三個字,甘斕猛地想起了她和梁晉燕在青城出差的畫面——
他蹲在地上給流浪貓餵火腿腸,溫柔地摸著它的貓,那小貓看起來很喜歡他。
後來他就那麼走了,甘斕還很好奇他既然那麼喜歡那隻貓,為什麼不乾脆收養了它。
她當時也問了梁晉燕這個問題,只是沒有得到答案。
現在有了。
他連喜歡一隻貓都會被梁家人處理掉,何況是人。
難怪他前些年動不動就讓她滾,即便真的讓她跟了他,也從來不會帶她示人,更不會跟她同居。
甘斕一度以為梁晉燕是看不上她的名聲,不想跟她扯上什麼關係。
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人活在那個環境裡,很容易失去鬥志的。」辛滿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哥其實不是個很有事業心的人,但遇到你之後,一定程度激發了他的鬥志。」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不夠強大,所有喜歡的人都會成為曾蕙笙和梁商承母子打擊他的武器。
所以他後來忍辱負重、答應了梁家做曾蕙笙的兒子並且公開身份,心甘情願地給梁商承打下手。
臥薪嘗膽多年,終於結束了這一切。
這其中的血和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甘斕聽完辛滿的話之後喉嚨和胸腔都無比酸澀,她抿著嘴唇沉默了許久。
「辛滿,能不能幫我個忙?」甘斕舔了舔乾澀的唇瓣,「我想見他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