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晉燕「嗯」了一聲，學著她的說法：「嗯，黑又瘦的竹竿。」
說到這個，甘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前幾天住院的時候和辛滿聊過的內容。
辛滿說，梁晉燕剛回梁家的時候，是連飯都吃不飽的，經常性地被欺負、虐待，當時那個樣子，應該也是梁家人的「功勞」。
甘斕放慢了動作，裝作不經意地問他：「你那個時候出事兒，是梁商承和梁夫人出手的吧？」
梁晉燕：「算是。」
甘斕：「那你回去之後，他們有沒有再這麼對付過你？」
梁晉燕無所謂地笑笑，「如果他們成功的話，現在我應該沒機會帶你來這裡吃飯。」
他雲淡風輕地接了這句話，看似是在回應她的問題，可實際上，他對自己在這個過程里受過的苦難和折磨輕巧略過，隻字不提。
他是贏家，但誰說贏家就是毫髮無傷的呢？世人都看不到他的一身鮮血，還有他被殺死的寵物貓。
甘斕從前沒有對任何男人產生過「心疼」的感覺，即便是在對任先的感情最為瘋狂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後來她漸漸地懂事，接觸的男人越多，越覺得男人沒什麼好心疼的。
梁晉燕是第一個讓她萌生這種念頭的男人。
——
甘斕和梁晉燕第一次如此「交心」地聊著天吃飯了一頓飯。
雖然甘斕問過的很多問題都沒得到正面回應，但她能感受到，梁晉燕在一點點地在她在面前打開自己。
這就足夠了。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兩人從餐廳出來，朝著胡同外的方向走。
路燈從頭頂照下來，將地上的影子拉了很長。
甘斕垂眸看著地上被拖長的影子，微微側目，抬起手來，主動牽上了梁晉燕的手。
梁晉燕的身體略頓了一下，但沒有掙開她。
甘斕用手指穿過他的指縫，用力地和他十指相扣。
「你能當我男朋友嗎？」扣緊手指的同時，她開口問出了這個問題。
夜裡八點鐘，窄胡同里四周都很安靜，她的每個字都顯得擲地有聲。
「我還沒有談過一場正常的戀愛，我會努力學的。」甘斕跟在後面同他保證了一句，「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梁晉燕並沒有第一時間給她答案，但他也沒有明顯的拒絕。
兩人就這麼牽著手繼續往前走。
幾分鐘後，兩個人先後上了車。
甘斕低頭系安全帶的時候，聽見身側傳來梁晉燕的聲音：「你想清楚了麼。」
甘斕怔了一秒，便迅速反應過來，他是在回應她之前的那句當她男朋友的話。
她立刻用力地點頭。
梁晉燕的手握上了方向盤，目視前方，薄唇翕動，「開始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我不會後悔。」甘斕篤定地說，「如果不開始，我才會後悔。」
梁晉燕沒有接話，仍然目視著前方。
甘斕看著他硬朗的側臉，抿了抿嘴唇，斟酌片刻後，主動同他坦白：「在這之前，我要先和你說一件事情——你聽了別生氣，可以嗎？」
梁晉燕轉過頭睨她一眼：「不知道什麼事情之前，我保證不了。」
他的語氣和態度都不算很好，但甘斕並沒有被他的話嚇退——現在已經到了必須坦白的時候，只有在這個時候說才能體現出來她的誠意，也不會讓梁晉燕對她的行為產生深刻的誤會。
如果真的等到他們成為男女朋友再坦白，梁晉燕恐怕又會覺得她一直在騙他。
即便現在實話實說存在風險，也不得不說了。
甘斕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梁晉燕的側臉，緩緩啟唇：「其實，我根本沒有做過催眠手術。」
「我在去美國之前就知道你計劃給我做催眠，我和醫生談過一次——不對，我做了催眠，但不是你要的那種催眠。」
「我一直沒忘記你，在江南機場碰上的時候，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你，就只能裝作不認識你了。」
甘斕一鼓作氣地坦白了這麼多，期間一直在觀察梁晉燕的表情，車內光線不太好，她看不出來梁晉燕眼底究竟藏著什麼情緒，「我沒想過騙你。」
「那程應錦呢。」梁晉燕轉過身來和她面對面，聲音沒什麼起伏，深邃的雙眼緊盯著她，「你說你喜歡他，也是刺激我的手段之一？」
梁晉燕的段位和智商，要推出這件事情來，易如反掌。
甘斕有些心虛，但還是點頭承認了，「你讓辛滿帶我做催眠的時候，就打算徹底放棄我了吧，後來去江南，是因為外婆沒有多少時間了。」
「其實你這一年多一直有去找外婆吧？」甘斕問了一個完全不需要他回答的問題，「外婆不會對沒見過的人那樣子的。」
「她再怎麼老眼昏花，也不會看到一個人就叫小北。」
梁晉燕聽完甘斕的話之後，笑了笑，「你很聰明。」
甘斕一時間品不出梁晉燕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諷刺，還是感慨？
「你別怪程醫生。」不管怎麼樣，甘斕還是先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
「那怎麼不繼續演了？」梁晉燕隨口問，「車禍也是你們商量好的？」
「……再演下去，你都要和別人在一起了。」甘斕一想到宛嫻，就危機感十足，臉色都不對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甘斕露出這個表情了，但梁晉燕還是忍不住地將目光停在了她臉上。
他沒開口，就這麼盯著她，欣賞著她略顯慌張的表情。
「我說完了。」甘斕被梁晉燕看得有些緊張，「你還願意給我機會嗎？」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說？」梁晉燕不答反問，「你不怕我知道之後拒絕你麼。」
「怕。」甘斕點頭，欣然承認，「但我只能現在說了，如果你今天答應了我，以後再知道來龍去脈，你還是會覺得我在騙你，到時候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用了。」
「所以我寧願現在說，你現在生氣了，可能不會答應我，可我最起碼還有機會和一線希望。」
她早就權衡過利弊了。
從前不想未來，所以總是習慣性地敷衍好當下。
但現在不同了。
她雖然很想快點和梁晉燕確定關係，但她更希望，這段關係未來也是穩定的。
一時的等待雖然煎熬，但放在歲月的長河裡，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