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晉燕睨他一眼，邁著長腿徑直走進巷子深處。
幾分鐘後，梁晉燕停在一座院子門前，保鏢畢恭畢敬為他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梁晉燕便看見了坐在輪椅上曬太陽的中年女人。
女人聽見了門外的動靜，視線轉了過來，看到梁晉燕的身影后，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晉燕？怎麼來之前也不說一聲，今天不忙嗎？」
梁晉燕走到她面前，彎腰為她理了理腿上的毯子，「想吃什麼，午飯我來做。」
他的語調雖然沒什麼波瀾，但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如果甘斕聽見的話，應該會覺得他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你做什麼媽都愛吃。」許久不見他了，楊柳笑得很開心，「先坐下來陪我說會兒話吧。」
梁晉燕從不遠處搬了個矮凳子過來，在楊柳身邊坐下，俯身為她的小腿調整了一下姿勢。
楊柳垂眸看著梁晉燕，「最近工作累不累？」
「老樣子。」梁晉燕做完手上的動作，又問她：「換的床睡得還習慣麼？」
「嗯，習慣。」楊柳笑著說，「你挑的總是好的。」
梁晉燕坐起來，看了看院子裡的花草，「需不需要找個園丁過來？」
「不用。」楊柳擺擺手，「你都安排了幾十個人圍著我了，足夠了。」
言罷，楊柳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前兩天我聽小王說，他們母子回來了？」
梁晉燕眸底閃過一抹戾氣，「嗯。」
楊柳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變化，嘆口氣：「晉燕，不要做傻事。」
「媽。」梁晉燕看著她的眼睛，「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楊柳：「媽只是怕你再出什麼事兒，當初我們能逃過一劫保命已經是萬幸了，梁商承的手段太陰險，你——」
「您覺得，我不對付他，他就會放過我們麼？」梁晉燕沉聲反問，目光愈發犀利。
楊柳被問得啞口無言，想起當年的事情，無奈地繼續嘆息。
當年，他們母子不爭不搶，照樣還是沒能倖免。
他們無意爭權，但架不住旁人將他們視作眼中釘。
「您就安心待在這裡養身體，其餘的事情有我。」梁晉燕說，「解決完這些，我帶你出去。」
楊柳聽完他的話，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解決，怎麼解決？
想到梁商承的那些手段，楊柳緊緊抿住了嘴唇。
「不會有事，別擔心。」梁晉燕看出了楊柳的緊張，拍拍她的胳膊，「媽，今時不同往日了。」
話雖這麼說，但母親對兒子怎麼可能不擔憂。
聽見這句「今時不同往日」，楊柳忽然想起了什麼，問他：「對了，你找到甜甜了麼？」
梁晉燕的目光頓了一秒，片刻後，答非所問回應她：「前幾天我訂婚了。」
楊柳是不看新聞的，梁晉燕特意吩咐過這邊的人，不允許他們給楊柳看任何新聞。
因此楊柳並不知道梁商承和盛攸妍訂婚的消息。
「……你和誰訂婚了？」楊柳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是甜甜嗎？你什麼時候找到她的？」
「不是她。」梁晉燕否認，「是別人。」
楊柳下意識地追問：「那你和甜甜——」
「小時候不懂事兒罷了。」梁晉燕說，「過去的就留在過去，說不定她已經不記得我了。」
「那你訂婚的這個姑娘，你喜歡她嗎？」楊柳打聽起了這件事情。
梁晉燕模稜兩可地說了一句「還可以」，沒有詳細跟楊柳說盛攸妍的事兒。
楊柳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遺憾，梁晉燕找了那個姑娘這麼多年，沒想到有緣無分。
「十一點了。」梁晉燕看了一眼腕錶，解開袖口挽起袖子，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去做飯，你先曬曬太陽，飯好了我來接你。」
梁晉燕來到廚房，從冰箱裡取出食材開始動作。
他站在洗碗池前開了水龍頭洗菜，深邃的雙眼盯著潺潺的水流，塵封的記憶攢動。
菜洗乾淨，梁晉燕嘲弄地勾勾嘴角，關了水。
腦海中的某些畫面也像水閥一樣，戛然而止。
——
梁晉燕在楊柳這邊陪著她吃了午飯，午睡後又陪她下了幾個小時的圍棋。
楊柳之前是中文系的講師，業餘愛好便是下棋，梁晉燕自幼耳濡目染，也精通棋藝。
母子兩人許久沒有坐在一起下過棋了，楊柳一個下午都很開心。
傍晚時分，結束一場棋局後，楊柳看了看窗外的夕陽，「今晚有行程嗎？沒有的話，陪媽吃完飯再走吧。」
楊柳的話音剛落，梁晉燕擺在桌上的手機便嗡嗡震動了起來。
盛攸妍的電話。
梁晉燕目光沉了沉，拿起手機，走到院子裡才按下接聽鍵。
「晉燕，晚上我訂了餐廳，一起吃飯吧。」聽筒內，盛攸妍熱情大方的聲音傳來，「你有空吧？」
聽見盛攸妍後面跟出的這個問題，梁晉燕淡淡地掀動嘴唇：「有，幾點？」
盛攸妍：「半個小時以後，DC，可以嗎？」
「可以。」梁晉燕乾脆地答應下來，「一會兒見。」
掛上盛攸妍的電話，梁晉燕回味了一下她剛剛的問題，無聲地嗤笑。
DC位於北城正中心的位置，某種意義上是衡量距離的刻度。
盛攸妍約他半小時後在DC見，可以輕易推斷出他現在距市中心大概是個什麼距離。
呵，梁商承。
梁晉燕收起手機回到屋裡，對楊柳說：「晚上有個應酬，過幾天再來陪你吃晚飯。」
楊柳在梁晉燕出去接電話的時候就猜到了，「好，你去忙吧，注意身體。」
梁晉燕點點頭。
他走之前，楊柳又忍不住叮囑了一句：「萬事小心。」
「會的。」梁晉燕笑笑，「您安心就是。」
梁晉燕和楊柳道別出來之後，又停下來跟保鏢們打點了幾句，這才離開。
——
六點半，司機將車停在DC餐廳門口。
盛攸妍下車後，尚未來得及四處張望，便瞧見了梁晉燕迎面走來。
盛攸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半小時不到。
「你訂位置了是麼？」梁晉燕很快便停在了她面前。
盛攸妍放下手機，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等很久了嗎？」
「沒有，五分鐘左右。」梁晉燕淡淡地回她一句。
「你剛才就在附近嗎？」盛攸妍隨口和他聊起來。
梁晉燕「嗯」了一聲，「在朋友律所坐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