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景原本以為林懷及如此是衝著懷王府來的。
沒想到居然還替懷王府報起了不平，這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想做什麼？」
林常洛問道。
「按大周禮制，能繼承皇位者，非太子莫屬，若父皇的遺詔是太子則無礙，若非太子，那本王自要為太子辯經，幫他爭一爭那個位置，就如當年懷王叔所做的一樣。」
林懷及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王在，你覺得，你能成功嗎？」
林常洛也一點不客氣。
「成不成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讓有些人知道，這個朝堂也不是他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的。」
「此事你若做了，到時候失敗，殃及的，怕不僅僅只是你一人。」
林常洛直言。
「王叔見笑，來時，小侄已解散了府門，孩子跟王妃現在已出大周境內，小侄此番早已有了絕死之心。」
林常洛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大哥的孩子，比當年自己的大哥更加絕決。
當年的大皇子林常遠，一直駐守北境，軍功無數，在朝中威望極高。也正因為這威望使得他被人忌憚，最後在與北齊一戰中，有人從中作梗，讓他帶著先鋒軍陷入死地。
原本他可以殺出重圍離開的，可當時他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自己父親的手筆時，他心如死灰，最後絕望的選擇殺進了敵營赴死。
他的屍體被帶回來時，身上有刀傷三十餘處，全身箭傷二十餘處，心口中三箭，雙眼被挖，失去了右耳，全身戰甲都被扒了。連那命根子都被人生生拔去，這成了林常洛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沒有人能想像當年他到底受到了怎麼樣的折磨，當時看到這副慘狀的林常洛幾乎夜夜噩夢纏身，這也使得他立志從軍。最後帶著大軍北伐，大齊大敗，當年殺害林常遠的人無一善終，北齊為了求和將那些人連同九族全部送到大周，最後盡皆處死。
而眼下，這個當家自己大哥的遺腹子，居然做了了比他還絕決的事情。
「你不為你母親著想一下嗎？」
林常洛問道。
「母親她，死了三年了。」
「……」
這個消息，林常洛並未得知，可見林懷及這事兒藏的有多好。
「不過懷王叔放心，娘親她走的很安詳，她說我父王死的那一天，她就已經死了。為了我，她過了整整四十年才埋。」
「那你更應該活下去，這裡事情，我會打理。」
林常洛並不想自己大哥這唯一的骨血就這樣沒了，林懷及卻是搖了搖頭：
「多謝懷王叔好意，我心意已絕，如果此番事敗，還請懷王叔送我一程，讓我去見見我那從未見過的父王。」
林懷及說著拱手向林常洛行了一禮，而後自顧自離開了。
「老爺子，你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才會讓他做出如此絕決之事？」
看著林懷及落寞的背影，林懷景一臉惆悵的問自己的父親。
林常洛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不，他肯定知道，只是他沒有辦法說。
「咱們要，攔著他嗎？」
林懷景見罷，繼續問了一句。
「攔？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人能救一個決意赴死的人。」
林常洛長嘆一聲。
「決意赴死嗎？他還沒有做到真正的決意，他安頓好了自己的妻子跟孩子，就說明他其實還有牽掛。試問一個有牽掛的人，怎麼可能會如果決絕的甘願赴死呢？他只不過是想給上京城一個態度，一個他一心捍衛太子登基的態度，所以，他還有救。」
林懷景卻是不同意林常洛的觀點，反駁了一句之後又看向林常洛，林常洛卻是看向林懷景，莫名的笑了一聲，說道：
「好的不學，偏偏學荀議那老東西，學著怎麼一天到晚揣摩人意算計人心。」
「呵呵，這不是您希望的嘛。」
林懷景從小就跟著荀議後面識字，念的書也都是荀議推薦的，換句話說，他現在能有如此光景，其實大部分來自荀議。
「我是希望你跟他多學學如何能在這亂世之中活下來，不是讓你把這世道變成亂世的，那老東西，也不讓我省心。」
林常洛說了一句又長嘆一聲，然後看向自己的兒子，林懷景也是那般看著他，這讓林常洛一下子就明白了。
「得，這個壞人，還得我來做，那是你想太子上去還是三皇子上去？」
看得出來，林常洛對於如今的上京城局勢，已然瞭然於胸，在他看來，想誰上去好似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要知道那個位置，可是太多的人窮盡一生都難以染指。
「要是我說要你上去呢？」
林懷景一反常態問了林常洛一句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的話，林常洛聽罷轉頭看向林懷景，笑了笑：
「你見過哪朝哪代的皇帝是個殘廢的？」
說著還亮了亮自己失去的那條左臂。
「沒有不代表不能有？這世間所有的事情，不總得有人為先驅嗎？」
林懷景回答。
「行了，你也別試探我了，太子跟老三讓他們各憑本事吧，咱們要做的，是守住我大周的邊防。」
「那鬼市呢？你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林懷景繼續問道。
「鬼市與你娘親當年之事並無瓜葛，我此舉，只不過是想把背嵬軍帶過來罷了，上京城局勢危急，我這也是權宜之計。」
林常洛說罷翻身上馬，轉頭又看向自己的女兒林若汐：
「汐兒，你好好盯著他，莫讓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上京城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切不可節外生枝，你娘親的事情等上京城事定，我自會與你二人交底。」
說罷縱馬而走。
林若汐聽罷，看向自己的弟弟：
「聽到了嗎？平日裡胡鬧不管你，今日上京城這事兒，你得做到心裡有數，這裡，關乎大周江山社稷。」
「呵，姐，你在意這些嗎？江山社稷？他們只關注這江山社稷，可是誰又想到咱們娘親呢？當年她飲恨而亡，將所有的苦楚都藏在心底，這江山，這社稷，又是否關心過她？」
林懷景面色肅穆，略帶殺意，看起來，他對於如今的局勢，相當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