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窗戶雖都已經關閉,但屋子裡仍有風鑽進來,人都散了,這大堂里的氣溫就慢慢往下降。
沈熙在這裡睡覺,多少有點不合適。
前台的柜子上放著一條毯子,周聿深想了下,順手拿了毯子,走到沈熙的跟前。
正打算把毛毯蓋到她身上的時候,沈熙突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的一瞬,周聿深直接把毯子丟到了旁邊,並站直了身子。
沈熙本來也沒有睡得特別熟,而且這種時候,她的心也不會大到能睡得著。
所以,稍微有點動靜,她都能感覺得到。
而且,她肩膀燙傷的位置,越來越不舒服了。
她抬起頭,看到是周聿深,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很明顯的不快寫在臉上。
周聿深:「怎麼?以為是陸時韞,看到是我,很失望啊。」
沈熙只道:「你嚇了我一跳。」
確實嚇人,睜開眼睛的一瞬,看到周聿深的臉,能不嚇人嗎?
這可是她內心的陰影,是一直存在於她噩夢裡的人。
當這個人,直接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內心終歸是不能夠十分平靜應對,尤其是她現在處於一個疲憊的狀態。
周聿深不快道:「至於嗎?我有那麼嚇人嗎?」
沈熙沒什麼心力應對他,閉著眼睛慢騰騰的揉額頭。
周聿深不爽她這種態度,在陸時韞面前不是挺能裝的嗎?
現在陸時韞不在,又開始暴露本來面目了?
周聿深彎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開。
沈熙一抬頭,便對上了他黑深的眼睛,眼裡含著嘲弄的笑意,說:「可別讓我抓到你的破綻。要是讓我知道你在欺騙陸時韞的話,我一定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駕。」
她微微愣住,那種感覺好似回到了曾經,被他支配,被他操控。但凡有一點不順從他心意的行為,他就會生氣,會冷暴力,會說一些讓她很難受的話。
他也會仗著她不會說話,故意不看她,直接忽略掉她的訴求和要表達的想法。
那種壓迫感襲上來,讓沈熙有些喘不過氣,她甚至連反抗都忘記了,雙手用力的抓住了身後的抱枕。過去的那個顏熙似乎又回來了,無形中好似有一根繩子,將她牢牢綁住,這根繩子的另一頭,永遠站著周聿深。
他無時無刻都在,從未離開過。
而她的命運和人生,也永遠的被他牽扯在手中。
周聿深在她眼中看到了懼怕和慌張,他看不懂她的這種情緒為何而來,他究竟做了什麼,讓她這樣反感他,又討厭他,還害怕他。
周聿深忍不住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沈熙心頭頓時慌亂起來,她猛地用腦袋撞向他的臉,直接撞在了他的口鼻上。
慌亂之下,沈熙用盡了全力,這一撞,她自己額頭磕破不說,周聿深直接給她撞出了鼻血,嘴唇也撞破了。
周聿深疼的發火,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氣道:「你他媽有病是不是?!」
沈熙雙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時忘了說話,只是用一雙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有那麼一瞬間,周聿深的腦海中閃現一雙與之相同的眼睛,他怔了一瞬,而後手指猛地收緊,將她拉到眼前,「你究竟是誰?」
話音未落,陸時韞的聲音從後側傳來,「周聿深,你在幹什麼?」
他的語氣冷厲,幾步就走到他的身後,一把將周聿深拉開。
陸時韞帶著怒火,力道有點大,周聿深連連後退了兩步,撞在了後面的架子上,一瞬間架子上的擺設全數落地,有兩個花瓶砸了個稀碎。
周聿深當即回過神來。
陸時韞將沈熙攬在懷裡,看向周聿深,說:「不管你認不認同她,她都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不接受她,不喜歡她,但我希望你可以尊重她,也尊重我的決定。我並不要求你一定要跟她成為好朋友,沒有這個必要。」
「日後,我跟她結婚,我也不會帶著她跟你們一起聚會。」
周聿深正想解釋一下,聽到他這一番話,心裡更加不快,說:「怎麼?你難道要為了這個女人,跟我們這些朋友徹底斷絕往來?如果是這樣,那我真覺得這個女人很有問題。」
陸時韞:「有沒有問題,都跟你沒關係。」
周聿深看著沈熙躲在陸時韞身後,一副嬌弱的,受了委屈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他深深的看了沈熙一眼,不想因為這個女人,而壞了跟陸時韞之間的和氣。
他必然會找到她的問題,好讓陸時韞看清楚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周聿深暗自吐出一口氣,說:「我去找酒。你先哄哄你女朋友吧,順便也替我說兩句好話,免得她總是對我有誤解,不管什麼時候對我都充滿了敵意。我很珍視我們之間的友情。」
陸時韞點了下頭,「那這幾天,你先不要惹她,也別跟她說話。我會好好跟她說的。」
「可以。」
周聿深勉強的擠出這兩個字,隨後便去了餐廳。
這裡有村長自己釀的酒,柜子上擺了幾瓶,看著還不錯,不知道口感怎麼樣。
陸時韞帶著沈熙上樓。
沈熙沒再說一句話,格外的安靜。
陸時韞蹲在她身前,看著她木然的臉,心理醫生說過,她要徹底放下過去的一切,沒有那麼容易,這會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需要時間,也要靠她自己。
沈熙垂著眼帘,此刻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將外界的一切統統都屏蔽,包括陸時韞。
她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心裡抽出來。
她曾經最嚴重的時候,不但排斥周聿深,連帶著跟周聿深有關的一切都一起排斥,其中也有陸時韞。
可陸時韞對她恩重如山,她不該有那樣的情緒。
所以,她面對陸時韞時,很多時候內心都很複雜很糾結。
陸時韞:「你先休息。」
沈熙點點頭,始終都沒有看他。
陸時韞起身,她握住他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了那枚戒指。
然而,不等她做下一個動作,陸時韞直接抽回了手。什麼話也沒說,快速的出了房間,順手把門關上。
沈熙捏著戒指,胸口像是壓著一塊石頭,讓她喘不過氣。
她總要克服這個心魔的。
她想要真正的好起來,就必須要戰勝它。
要讓周聿深永遠的從她心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