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厄言
基爾格港口，下城區6-66號。
海耶斯坐在一個實木的凳子上，開始懷疑人生。
『我的運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怎麼我辛辛苦苦布局了許久，然後，根本用不到！
但是，事情卻又成了？
為什麼？』
海耶斯詢問著自己。
噗嗤！
一旁偽裝過的嫚塔則是笑出了聲。
她從未見過海耶斯這副模樣。
實在是……
可愛！
很抱歉，嫚塔也知道自己用可愛形容一位男士是失禮的，但是這個時候海耶斯迷茫、不可置信卻又帶著那麼一絲絲我成功的喜悅表情，真的太可愛了。
要不是身邊的西柏林小姐在，她現在一定會抱著海耶斯親一口。
安妮.奧托.馮.西柏林卻是無奈嘆了口氣。
身為吉姆特的未婚妻，安妮是自願參加這次行動的——在吉姆特不知道的情況下，她離開了藏身之處，主動找上了海耶斯。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
吉姆特是愛她的。
她知道。
但正因為這樣，她才愈發想要讓自己值得去被吉姆特愛。
雖然她看過的書籍中，愛是無私的。
但，
愛不是一味索取。
無私來自雙方一起的付出，如果只是一味索取的話，那麼這樣的愛早已被扭曲為……奴隸契約。
在當時，安妮想到了很早看過一幕——
一個男人為了所謂的愛去結婚，把他所在的整個家庭，三代人的積蓄都拿了出來，為了愛去『築巢』，為了愛去『展示』，為了愛去『宴請』。
然後，女人卻在接納一切後，又因為發現不合適，去『追逐真正的愛』而離開男人。
最後，男人在那裡哭喊著。
喊的是什麼？
時間太久了，安妮記不清了。
也許是燕子？
真記不得了。
但安妮記得自己當時的不屑。
在安妮看來，那不是愛。
只是一種交易失敗後的犬吠。
這樣的交易是必定失敗的。
因為，從一開始這就不是公平交易。
而是，夾雜著狡詐。
嫚塔聽到了這位西柏林小姐的嘆息，心底升起了濃濃的羨慕——身為原本的情報頭子，她可是清楚西柏林家族的一些底細，同樣的，她更加清楚，這位西柏林小姐一定有著扭轉局面的底牌。
不像她，天賦太差了。
「安妮，你和吉姆特的婚禮準備在哪裡舉行？」
嫚塔詢問著，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表露。
身為情報頭子，嫚塔早已經知道該如何收斂情緒。
並且，在恰當的時候表露出一絲。
就好似這個時候，話音落下的剎那，嫚塔的臉上就流露出了一抹嚮往，這讓安妮很自然的打開了話匣子。
「應該是去南洛斯吧？
你們呢？」
安妮回答道，而嫚塔需要的是後一句——這位情報頭子看向了海耶斯。
已經回過神的海耶斯，立刻再次陷入了剛剛的自我懷疑之中。
不是他不想給予承諾。
而是……
承諾太早了。
他不確定，最後他能否真正的成功。
面對嫚塔，他最親密的合作夥伴，他並不想要用婚姻來綁定對方，因為——他知道，綁不住的。
嫚塔的聰明，足以讓對方在短暫的迷失後，迅速清醒過來。
所以，他需要站到足夠高的地方，才能夠獲得嫚塔的愛。
為什麼不換一個？
自然是因為，其他女人也一樣。
但絕對沒有嫚塔聰明。
海耶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而看著海耶斯的模樣，嫚塔忍不住踢了這位年輕貴族一腳。
隨後，剛想要說些什麼時，沒有掩飾的腳步聲響起——
踏、踏、踏！
腳掌略微用力踏地。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敲門聲。
海耶斯則是提前一步打開了房門。
他已經知道來的是誰了。
看著門外站著的度爾特，這位巴羅手下的密探，海耶斯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溫暖且帶著和煦。
「晚上好，我的朋友。」
說著，海耶斯上前給予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於這位讓自己『自我懷疑』的暗子，海耶斯是真的熱情。
畢竟，海耶斯知道對方能夠給自己帶來多麼大的便利。
而在這些便利又有著何等巨大的利益。
所以，海耶斯可不會拒絕對方。
他又不是如同某些人一般，沒事就喜歡給自己上強度。
他沒有那樣的嗜好。
哪怕有點不習慣，但是他還是更喜歡現在。
「晚上好。」
度爾特回應著，目光掃過房間內的嫚塔和安妮後，微微撇頭，以嘴角示意。
出去談？
可以。
海耶斯一點頭。
隨後，這位年輕的貴族向著嫚塔和安妮打了個招呼後，就直接跟在度爾特身後向著一旁的小巷子走去。
看著度爾特因為緊張而繃緊的後背，海耶斯嘴角再次一翹。
他知道，對方又一次帶來了好消息。
事實上，對方上一次主動聯繫他的時候，海耶斯就知道會有向著的一幕。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你有辦法離開內灣嗎？」
在小巷子深處，度爾特轉身後，徑直問道。
「有。」
海耶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隨著白天的『聖.貞德女子學院』，整個基爾格港都陷入到了『戒嚴』之中，尤其是此刻巴羅的狀態，更是讓這份『戒嚴』變得多了幾分變數，那些原本屬於巴羅的渠道變得無比危險。
人們為了自保或者是謀求更大的利益而變得不再可靠。
度爾特所掌握的渠道大部分都是這樣的情況。
而他自行開闢出的渠道？
一條不夠完整，不能夠用。
另外一條雖然很完整，但是負責這條渠道的人竟然被殺了。
不是一個人。
是所有人都被殺了。
就死在他們的據點內。
度爾特一回想到之前的一幕，就愈發緊張了。
身為巴羅的暗子，知道更多情況的度爾特很清楚現在的基爾格港會很亂，但是沒有想到亂到了這種程度。
要知道，他打通的這個渠道，在基爾格港的地下勢力中也算是中等的了。
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招惹他們。
可現在，卻是被全滅了。
很顯然，基爾格港已經徹底失控了。
有更可怕的人來到了這裡。
這讓度爾特愈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裡。
幾乎是立刻的，這位暗子就降低了交易要求——原本的他，打算先讓家人離開，再用知道的消息，換來更多的財富和秘藥。
財富是為他的家庭準備的，任何地方都需要金錢才能夠行得通。
至於秘藥？
則是為他孩子準備的。
他希望他的孩子比他強。
千萬不要去做什麼暗子。
真的是，死得不知道怎麼死！
心底的感慨，沒有讓度爾特放慢語速——
「五個人！
兩個老人，兩個孩子，和一個成年人。
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們現在就離開基爾格港。
能夠做到的話，我告訴你一個價值千金的消息。」
度爾特這樣說道。
海耶斯則是一眯眼。
這樣五個人的組合，讓他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家庭』。 一個完整的三代之家。
『是這傢伙的家庭？』
海耶斯猜測著，心底愈發好奇了。
而內心焦急的度爾特並沒有察覺到海耶斯不動聲色的打量，此刻，這位暗子的心底只想要讓父母孩子和妻子離開。
他？
一個人的話，他還是有把握離開。
儘管天賦不足。
但，也超過了普通人。
「可以。
去哪？」
海耶斯沒有討價還價。
年輕的貴族很清楚，當一個男人開始憂心家庭的安危時，那這個男人拿出的籌碼絕對客觀。
「西迪恩堡！」
度爾特報出了一個讓海耶斯感到意外的地名。
眾所周知的，從內灣出發的人，大部分都習慣性的去南洛斯。
不單單是南洛斯更加的氣候宜人，物產豐富，還因為南洛斯交通便利，和有著限制的『內海』不同。
那裡只是近海，就足夠讓追捕者頭疼不已了。
『南洛斯的危險遠超想像！』
海耶斯心底瞬間做出了判斷。
隨著那位女伯爵對老獅子的宣戰，所有人都知道老獅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潛入了南洛斯。
但是，所有人並不認為那是危險的。
女伯爵的宣戰，給了大部分人相當的錯覺。
所有人都認為，女伯爵勝券在握，一切只是公式化的表演。
之後？
自然是一切照舊。
但度爾特的表現，卻讓海耶斯提高了警惕。
海耶斯面容上，依舊微笑。
「沒問題。」
面對著這樣的承諾，度爾特卻是補充道。
「簽訂契約！」
「當然！」
海耶斯當即拿出了一張契約，開始書寫起來，一旁的度爾特認真的看著——而在兩人頭頂的陰影之中，一隻烏鴉也歪著頭看著。
「可以嗎？」
按照度爾特的提議，修改了兩次的海耶斯，將最終的契約遞給了對方。
再次檢查後，度爾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海耶斯也簽下自己的名字時，整張契約就泛起了淡淡的光輝。
契約成立。
海耶斯、度爾特同時鬆了口氣。
兩人對視了一眼。
海耶斯伸出了右手。
度爾特立刻握上了這隻右手。
兩人用力一握，然後，拉近了距離。
度爾特在海耶斯的耳邊低聲道——
「巴羅勾結了北郡大公，準備刺殺老獅子！」
轟！
這句話落在海耶斯耳中，就如同一聲悶雷。
哪怕是以海耶斯的城府，在這個時候都是臉色連連變幻。
有著契約在，他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他開始思考這件事的關鍵。
不單單是利益，還有生死存亡。
畢竟，北郡那位大公可不是以『仁慈』著稱。
對方最大的名聲就是『好戰』。
「好的，我知道了。
你將你的家人帶來這裡。
我會安排他們前往西迪恩堡。」
海耶斯心底想著，嘴上卻不慢。
「一會兒見。」
度爾特轉身就走。
同樣的，海耶斯也沒有久留。
他需要聯絡一下他的兩位好友了。
事情太出乎預料了。
恐怕一個不慎，就不是內灣的暴亂了，而是席捲整個南郡的戰爭。
對於戰爭，海耶斯並不牴觸。
但前提條件是，戰爭是在有利於他們的前提下發展的。
而眼前的？
並不是。
當然了，這位年輕的貴族更希望聯繫亞瑟，這位他已經決定追隨的人，可是為了接近巴羅，他主動捨棄了能夠聯絡亞瑟的手段，不然的話，被巴羅發現的話，那就是主動去找死了。
可誰又能夠想到，他還沒有真正的靠過去，度爾特就靠了過來。
最後還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命運啊！命運！
您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
心底滿是感嘆的海耶斯越走越快。
而在兩人都離開後，那隻烏鴉悄無聲息的飛入了夜空，黑色與黑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就如同此刻的阿克爾和艾沃爾一樣。
兩位頂尖的刺客在夜色的掩護下，猶如穿梭在內灣七大家族的駐地。
經歷了白天的暴亂，七大家族早已經開啟了防護，且讓更多的侍衛開始了巡邏。
這樣的武力足以威懾大部分不懷好意的人。
可是絕對不包括阿克爾和艾沃爾。
有著亞瑟的命令，兩位頂尖刺客開始收割著七大家族族長的生命——對於行走在陰影中的刺客來說，這並不難。
或者說，這才是他們擅長的。
陰影中的刺客可以以弱勝強。
更不用說，他們本身就是強的一方。
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阿克爾和艾沃爾出色的完成了亞瑟吩咐的任務。
兩人隱藏在了基爾格港一處民居的後院內，以密語交談著——
艾沃爾：七大家族比想像中的還要弱吶。
阿克爾：嗯。
艾沃爾：他們被金獅子家族抽血抽得太厲害了，不僅沒有底蘊，而且人才也沒有了，所以，弱是正常的。
阿克爾：嗯。
艾沃爾：金獅子家族才是龐然大物。
阿克爾：嗯。
艾沃爾：……
艾沃爾：除了『嗯』，能不能給點其它的反應，你又不是在我的床上！
阿克爾：嗯。
……
隨著阿克爾的再次回到，艾沃爾明智的結束了這次交談。
他知道，刺客應該保持沉默。
可是他忍不住。
自從成為了流動小攤的老闆後，艾沃爾總是喜歡和人們聊更多的事情，像是現在這種沉默，已經是他在克制了。
畢竟，任務結束了。
他們出色的完成了任務。
聊聊天怎麼了？
要不是克制，他現在就去做一頓屬於自己的夜宵，必須要更加刺激的味道，才能夠體現出他現在的情緒。
當然了，如果他妻子給他做的話，那就是最完美的了。
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艾沃爾不由怔怔出神。
阿克爾看著對面的好友，眼中閃過了無奈。
『果然，和我一樣。
都不是合格的刺客啊。
也不知道阿爾文和阿爾瑪在幹什麼。』
阿克爾想著，但馬上的雙眼一凝。
艾沃爾也是瞬間全身緊繃。
下一刻，黑色的烏鴉出現在了屋頂上。
它，帶來了獨特的厄言——
「你們會遛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