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日就要分離,寄雲不舍,和小妹偷偷上街買了些肉菜,回來緊趕慢趕做了一桌。
段氏心中不安,吃不下飯,端起飯碗又放下,還想著最後再勸寄雲一次:「我總不放心....要不.....」
寄雲擔心她又要改變主意,斂了眉勸道:「娘,都這時候了,可不能打退堂鼓。」
可是......她不知道公子的手段,萬一被公子發現,就只有死路一條。
段氏皺著眉頭,一個勁兒的嘆氣。
小阿嬌小心翼翼瞟了她一眼,忍不住勸道:「阿娘.....咱們要相信姐姐。」
大女兒私下瞞著公子送她們離開,是背叛公子的行為。
她一個弱女子,拿什麼來跟和公子抗衡?
等公子發現,就真的一點活路都沒有。
段氏嘴心中壓著一塊大石頭,卻不好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有些哀傷的目光在兩個孩子之間看了又看,嘴唇動了動,終還是說不出決絕女兒的話。
寄雲將她的擔憂看在眼裡,卻無法而告訴阿娘她如今的處境,只得裝作沒看出來,和小妹輪流說話哄阿娘開心。
段氏不是沒看出女兒的討好,嘆息一聲,勉強露出一抹笑。
總歸是沒有再說拒絕的話。
寄雲徹底放下心,陪著阿娘和小妹吃了最後一頓飯,又仔細叮囑兩人明日去指定的地方等車夫,這才依依不捨離開家。
小妹將她送到門口,萬般不舍地拉著她的手,「姐姐,我會照顧好阿娘,你一定要保重。」
一雙清澈的眼眸溢滿擔憂,稚嫩又溫暖的話讓寄雲心頭一暖。
小妹如此貼心懂事,她的所有付出便值得。
若是有得選,她也不想離開家人,但眼下情況不允許,不是嗎?
將小妹抱在懷裡,她故意揉了揉小妹的臉頰,「嗯。辛苦你照顧阿娘了。」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
小阿嬌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忙從衣襟里抽出兩張飛錢交給她:「姐姐先前給的銀子,我還攢著。姐姐在侯府也需要打點,日後離開也要花錢僱車,這些錢留給姐姐。」
這是她從掌柜娘子那兒換來的,寄雲怔了下,看著小妹手中被仔細收好的銀票,心中五味雜陳。
她小小年紀,自己洗衣做飯照顧阿娘從未抱怨過,還如此貼心為她著想。
眼淚不爭氣落下,寄雲抹了一把,心中既心疼又愧疚。
是她這個做姐姐的沒有保護好自己妹妹,讓她小小年紀吃了這麼多苦頭,如今還累她為自己的處境牽腸掛肚。
她哭著哭著便笑了,有小妹的關心和等待,日後便是遇到多大的困難,她都不怕。
她將小妹手中的銀票推了回去,「這是給你的,你就收下,日後阿娘的病少不了吃藥,還有你們日常的花銷,也需要錢.....」
「可姐姐也需要......」
小阿嬌眨巴著眼睛,眼圈紅紅的,癟著嘴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淚。
寄雲心疼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柔聲道:「你放心,姐姐有。」
小阿嬌似還有話要說,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她,欲言又止。
寄雲以為她還要拒絕,斂了笑容,一臉正色道:「你小小年紀,便是去給人幫傭都不夠,沒有錢,你和阿娘要怎辦?快收好,不然姐姐要生氣了。」
小阿嬌見姐姐生氣,吸了吸鼻子,這才小心將銀票收進衣襟。
寄雲欣慰地揉了揉她的額頭,「這樣才對。」
雖然暫時和家人分開令她心中難過,但一想到日後她們一家可以擺脫公子的威脅,眼下這點分離的愁緒便算不得什麼。
最後再叮囑小妹照顧好阿娘,寄雲才依依不捨離開。
她這次出來耽擱太久,為了避免雲括武起疑,才出了門,她便提起裙擺朝繡坊跑。
回到繡坊的時候,額上已沁了一層薄汗。
掌柜娘子沒有過問太多,知道她定是放心不下家人,便與她說:「一切都安排妥當,有消息我就派人去侯府送信。」
寄雲哽咽:「一切有勞姐姐了。」
已經到了這兒,就沒有回頭路,祈禱明日一定要順利。
掌柜娘子握著她的手笑道:「我也不留你,外頭已經等很久了。」
寄雲明白她的意思,匆匆告別,便從繡坊出來,
雲括武看到她出現,竟覺得鬆了口氣。
她若再不現身,他只怕真的要衝進去找人。
寄雲上了馬車,朝他道:「讓雲大哥久等了,回府吧。」
雲括武應聲,吩咐車夫駕車。
馬車回到侯府時,天色已晚。
畫眉等在念雲築門口,見到她,臉上顯見的鬆了口氣,忙迎上來:「楊嬤嬤說灶上溫著雲夫人愛吃的飯菜,叫奴婢來瞧,您若回來了就讓婆子送來。」
寄雲的飯菜向來是喜鵲去大廚房取的。自從楊嬤嬤暫時管家後,早晚會派婆子送來。
喜鵲好了以後,畫眉便回到蒼梧院,如今她特意等在這兒,寄雲便知道是楊嬤嬤不放心,讓她來打聽的,笑著道:「勞煩嬤嬤記著我,便讓她們送來吧。」
「是。」畫眉笑著應了,轉身先去蒼梧院回楊嬤嬤,這才去灶上叫婆子們送飯菜來。
明日就是阿娘和小妹離開的日子,寄雲放心不下,哪裡吃得下飯,夾了幾筷子,便讓婆子們拿去分了,她也早早洗漱躺回床上。
掌柜娘子說,來回需要五天,若一切順利,五天後她就能有家人的消息。
寄雲在擔憂和不安中等了四天。
這一天夜裡,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緊張得睡不著,一直到了三更天,才漸漸有了睡意。
迷糊之間,突然一陣風掀起她的帳幔。
深秋的夜風有些冷,寄雲打了個冷顫,擁了擁被子,正想翻個身繼續睡,卻不防突然一隻匕首裹著凌厲的勁風切斷了她掛香囊的繩子,「咚」的一聲嵌入一旁的柱子。
許是危險之下保護自己的本能,寄雲下意識滾向床的另一側,人也瞬間清醒過來。
「誰?」
她咽了咽口水,顫著聲音問道。
然而屋中除飄飛的帳幔,以及心跳如雷的她,再也沒別的人。
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確定屋裡沒有人,這才敢起身。
摸黑取了火摺子點亮屋中蠟燭,這才看到匕首之下,嵌著一張紙條。
寄雲心中狐疑,難道是掌柜娘子派人給她送信?
不......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掌柜娘子若想傳信,只需將她定做的衣裳送來便是。何況掌柜娘子想來沒有這樣身手了得的夥計。
不是掌柜娘子,那只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