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喜鵲就打聽清楚,回來和寄雲說:「蒼梧院的杜大哥說侯爺去都蘭關,兩日後才回來。」
寄雲詫異:「你什麼時候和蒼梧院的小廝這麼好了?」
前些日子,小丫鬟處處碰壁,曾氣鼓鼓罵那些人鼻子長到頭頂上,這才幾天功夫,就能以兄妹相稱了?
喜鵲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那是因為侯爺對雲夫人好,他們才對我客氣。」
從昨天開始,蒼梧院的小廝婆子見了她,都比往日和氣了許多。
她知道,那是雲夫人終於有了名分的緣故。
一想到日後再也沒人敢給雲夫人甩臉子,她就笑得合不攏嘴。
寄雲淡然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喜鵲心思單純,像武安侯這樣的人,會對誰好?府中幾位侍妾,也沒有特別得寵的,他好像對誰都一樣。
入侯府兩個月,他在府中的時間用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
罷了,不提他。
公子托人帶話,母親病情反覆,叫她回去探望。
侯府沒有限制女眷出入,其它幾位侍妾平日裡去漪霞院回了侯夫人,就可以自由進出。
寄雲便托喜鵲:「我的胭脂香粉用完了,勞煩你去和陳嬤嬤說一聲,我想出去買些香粉。」
「是,雲夫人稍候,奴婢這就去。」
喜鵲沒多想,笑著應了,出門拐個彎去漪霞院。
漪霞院的小丫鬟見喜鵲來,擋在院門口,抬著下巴問:「你有什麼事?」
喜鵲今早去過蒼梧院,那邊的小廝婆子對她客客氣氣,她只當府中眾人如今不敢欺負雲夫人,誰知道一來漪霞院,她期望落空。
面對小丫鬟趾高氣昂的臉色,喜鵲只得陪著笑臉:「雲夫人有事想請示陳嬤嬤,還請姐姐代為通傳。」
「等著。」
小丫鬟不耐煩地扔下一句話,這才轉身慢悠悠走進去。
喜鵲在太陽底下等了約莫一刻鐘,她才姍姍來遲。懶洋洋的模樣,就像剛在某個角落裡打了個盹兒。
「跟我來吧。」
從門口到院子回話,不過幾步路,小丫鬟卻拖了這許久,也沒解釋為何這麼晚才出現,瞟一眼喜鵲,扔下話轉身就走。
誰讓這府里是侯夫人做主呢?
漪霞院的丫鬟婆子就是比府中其它院的有臉面,喜鵲便是心中不滿,卻也只能埋頭跟上。
陳嬤嬤是侯夫人的奶嬤嬤,府中除了侯爺身邊的楊嬤嬤,就她在下人中最得臉。
她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正在屋裡訓人,那小丫鬟聽著屋裡頭陳嬤嬤說話跟炮仗似的,拿帕子掩住的唇角都擋不住幸災樂禍的喜色,「嬤嬤,喜鵲來了。」
「讓她進來。」
喜鵲暗道今日倒霉,硬著頭皮進來,見過禮後才請示:「陳嬤嬤,雲夫人想出府去買些胭脂香粉,命奴婢來回一聲。」
陳嬤嬤氣頭上,沒好臉色:「侯爺軍中事務繁忙,時常不在府中,為避免被人說閒話,各位姨娘還是少些出去吧。」
雲夫人兩個月來還沒出過府,那沁芳苑的妙夫人和嵐夫人都不知出去多少回了。
喜鵲苦著小臉,暗自為寄雲不平,小聲辯解:「雲夫人來府中兩個月,這還是第一次出府,還請嬤嬤通融。」
「規矩就是規矩。」陳嬤嬤卻一點都不退讓,冷冷一句話就把喜鵲打發。
喜鵲敢怒不敢言,垂頭出了漪霞院。
還沒走到念雲築,就見陳嬤嬤帶著幾個小丫鬟,朝念雲築來。
見喜鵲詫異,不耐煩地解釋:「我還是把府中的規矩和雲夫人說一說,免得你這蠢丫頭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寄雲坐在屋裡繡荷包,想等出去的時候,裝上一些安神的藥,托公子的人帶給阿娘。
才剛收了針腳,就見陳嬤嬤帶著小丫鬟氣勢洶洶進來。
喜鵲跟在後頭,急忙給她使眼色。
寄雲放下手中針線,起身笑道:「嬤嬤今日怎麼有空來?」
陳嬤嬤半屈膝見禮,開口就不客氣:「雲夫人許是還不知道府中規矩,今日我就給雲夫人提一嘴,免得日後侯爺和夫人怪罪。」
「嬤嬤請坐下說。」
寄雲尋思著應該是為了出府的事,轉身吩咐喜鵲:「給嬤嬤倒杯茶。」
「是。」喜鵲麻溜取來乾淨的白瓷杯,倒了茶端到陳嬤嬤面前,恭敬道:「嬤嬤請喝茶。」
陳嬤嬤一心為崔德音的將來謀劃,今日是特意來敲打寄雲。
見寄雲沒有因為侍候侯爺就恃寵而驕,這般放低姿態的模樣,令她氣消了不少,擺手並未接喜鵲的茶:「罷了,雲夫人也是府中半個主子,奴婢哪敢在雲夫人面前托大。」
陳嬤嬤是侯夫人的親信,和她鬧僵,對將來行事並無益處。
只要陳嬤嬤不害她,寄雲也願意給她幾分薄面,笑著說:「嬤嬤是夫人身邊得力的,又是長輩,哪裡就托大了。我也不是聽不進話的人,若有錯處,我還要謝嬤嬤提點呢。」
星眸明亮,笑眼溫柔,倒少了前些天的妖媚之氣。
陳嬤嬤有些意外她的表現,轉念一想,她婢女出身,沒有根基,自然想討好作為主母的夫人。
這樣的人,日後好拿捏。
她自作聰明,只當寄雲一味的退讓是因為身份低微,越發拿捏姿態,冷冷道:「不是老奴不講情面,眼下侯爺不在府中,雲夫人這時候出去,若是發生什麼事,侯爺回來只會怪罪夫人。」
她這話說得意味深長,不知道的,還以為寄雲妖媚惑主,害武安侯和夫人不和。
寄雲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不欲辯解,順著她的話服了軟,「嬤嬤說的是。」
陳嬤嬤三言兩語敲打,見寄雲順從,越發得意顯出刻薄相:「雲夫人想用的胭脂香粉,府里每個姨娘都有,不過這月的份例早已發過,你昨兒才抬上來,再等上幾日,下月就有了。」
「若是雲夫人手中拮据,老奴倒是可以賣個老臉,去夫人跟前為雲夫人討個賞。」
她知道寄雲剛來侯府還沒有領月例,手中必定不夠銀子用,這番場面話說得好聽,誰聽不出來是在嘲笑寄雲?
身後幾個丫鬟掩唇,赤裸裸的譏嘲都快要從眼眶溢出來。
喜鵲咬唇,又氣又急,只恨自己人微言輕,不能為寄雲出頭。
寄雲家中貧寒,這些年為了籌錢給阿娘治病,多苦多累的事她都做過。
公子之前的主人家,還動輒打罵,皮肉之苦她也受過,這點言語上的嘲諷,實在算不上什麼。
既然陳嬤嬤這裡行不通,再想別的法子便是。
她只當聽不出來陳嬤嬤話中的奚落,柔柔一笑,一團和氣道:「嬤嬤的好意我心領了,勞煩嬤嬤走這一趟,我等下月便是。」
「老奴告退。」
陳嬤嬤見她識趣,沒了發作的理由,這才帶著小丫鬟離開。
喜鵲等她走遠,才敢小聲埋怨:「陳嬤嬤也太瞧不起人了。」
以前還當她和善好說話,誰知道是個仗勢欺人的。
她哪裡知道,以前只是因為陳嬤嬤和她沒有利益衝突罷了。
寄雲見她氣憤,笑著安慰:「罷了,橫豎也不常和她打交道。」
以後避著她就是。
喜鵲也知道處境不由人,以雲夫人的身份,若沒有侯爺寵愛,以後只怕艱難。
不忍心見寄雲如此委曲求全,給她出主意:「不若等兩天後侯爺回來,雲夫人再求侯爺?」
只能如此了。
寄雲便安心在念雲築里等高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