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德音倚在貴妃榻上看書,見到陳嬤嬤進來,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陳嬤嬤想起昨晚的事,就無法放下心,過來賠著笑容勸:「夫人,天兒漸漸熱了,侯爺時常來往軍營也辛苦,您何不為侯爺準備些清熱的涼湯?有您親手下廚準備,侯爺定會高興。」
崔德音不以為意,冷哼:「灶房裡有吳娘子,便是沒有吳娘子,有的是人願意為他做,何須我動手?」
陳嬤嬤見她也不是全然不在意,暗自鬆了口氣,睇著她臉色,小心試探:「夫人,念雲築那位好手段,竟勾得侯爺昨夜在她房中留宿。」
若沒記錯,侯爺還不曾在夫人房中留宿過。
崔得音輕輕翻過一頁書,鄙夷道,「嗯,倒是符合她的身份。」
出身低賤,一門心思往上爬,上不得台面,她瞧不上。
這就完了?
陳嬤嬤見她不為所動,擔心這樣下去,日後這後院,怕是寄雲的天下。
如此一來,她如何完成崔夫人重託?
忙勸道:「昨夜裡,侯爺為了她,竟叫楊招動了妙仙兒的丫鬟,還破天荒在她房中過夜,夫人您也不能太放任侯爺,這麼下去,豈不是叫念雲築那位踩在您頭上?」
這事方才妙仙兒就說過了,崔德音不以為意,她堂堂博陵崔氏女,高門大族出身,難不成要自降身份,和一個低賤的侍妾爭寵?
更何況,她並不在意高繼行寵愛誰。
她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懶懶道:「若有本事,那也是她的造化。」
便是不打算管的意思。
陳嬤嬤是知道崔德音心結的,見她如此,急得就差跪下來求。
若讓寄雲得寵,崔夫人的交代無法完成,她的兒子就無法坐上管事之位。
忙苦口婆心勸:「夫人,您也該為著將來打算啊,難道您願意讓那賤婢母憑子貴,日後在您面前耀武揚威嗎?」
這怎麼行?
崔德音眸色微沉,終於捨得從書本上抬起目光。
她雖不滿意這門婚事,也不管高繼行納多少妾室,但若讓寄雲那樣身份卑賤之人和她平起平坐,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她想了下,終於想起一個人,「不是還有若嵐嗎?你只要告訴她,若她有本事懷上高繼行的孩子,我就讓她生下來。」
若嵐是自己人,肯定比寄雲好拿捏。
若將來生兒子,還可以養在夫人名下,也算是為夫人固寵。
陳嬤嬤見她終於肯花心思,高興得差點哭了,哽咽道:「是,奴婢這就去找若嵐。」
這樣一來,也不算她辜負崔夫人重託。
這時,晚晴匆匆進來,見到陳嬤嬤在,忙把手中的東西掩在袖口。
陳嬤嬤只顧著高興,並未注意,崔德音見她這神色,原本冷靜端莊的神情有些著急,掩唇清咳,朝陳嬤嬤微微一笑:「去吧。」
「噯......」
陳嬤嬤迭聲應是,帶著小丫鬟出來漪霞院,就往沁芳苑趕去。
「你們都下去。」
崔德音揮退房中丫鬟,晚晴等人走了,忙掩上門,放下紗窗。
「快拿出來。」
崔德音臉上已沒有方才的冷靜,就像個小女孩一樣,一臉急切催著晚晴。
晚晴應是,從袖中拿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崔德音眸色驟然一亮,滿眼欣喜,一把搶在手裡,把信貼在胸口。
「夫人,侯爺握有西州一半的兵馬,這事若是讓侯爺知道了,恐怕......」
晚清見她如此,心中不安,輕咬下唇,想勸她,崔德音卻聽不進去,打斷她,「你去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夫人.....」
晚晴還想勸她三思,崔德音只想快點看信中都寫什麼,見她磨磨蹭蹭,當即臉色一沉,「快去,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是。」晚晴無奈,只得聽命,轉身帶上門,盡責守在門外。
屋中,時不時便傳來崔德音壓抑的笑聲。
晚晴心中卻是惶恐。
這件事若是讓人發現,她們都沒有活路,可作為夫人的大丫鬟,她沒得選,除了幫她隱瞞,她什麼事都做不了。
.......
因為早晨的夢,寄雲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把自己關在房中,思考著下一步如何做,才能叫公子鬆口讓她回去看望阿娘。
就聽門外傳來聲響,「寄雲妹妹可在屋裡?」
外頭喜鵲笑著招呼:「原來是月夫人。」
是杜月?
杜月是個清冷美人,不喜與人來往,平日除了侯夫人,就沒見她與誰熱絡。
不知今日是什麼風,竟把她吹來?
「原來是杜月姐姐。」
寄雲按下心中疑惑,把她請進屋。
「我來,會不會打擾寄雲妹妹休息?」
杜月觀察入微,進來就看到寄雲手上的紅腫水泡,聰明的沒有過問。
「不會,杜月姐姐這邊請。」
寄雲笑笑,叫喜鵲泡茶。
「妹妹這裡雖小,卻清淨,按我說,比起沁芳苑還雅致。」
這是杜月第一次來念雲築,環顧四周,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妙仙兒曾說過,沁芳苑是武安侯特意為她們幾位侍妾修建的,華麗寬敞,代表武安侯對她們的寵愛。
她說的時候沾沾自喜,還奚落寄雲不受寵,住在偏僻破舊的念雲築。
卻不想杜月會羨慕這兒。
寄雲笑道:「念雲築偏僻,沒有沁芳苑寬敞還帶園子,哪裡能與沁芳苑比。」
杜月沒有與她爭辯哪裡好,轉眼像是閒話家常一般,說起念雲築的來歷:
「聽聞這裡原就叫念雲築,當初修繕時,侯爺還吩咐不讓動。聽府中嬤嬤說,這名字像侯爺一位故人的,因此才留下來。」
她一改往日的清冷,臉帶淡淡笑意,仔細觀察寄雲,生怕錯過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寄雲那夜入府,對門額上「念雲築」三字也很吃驚,卻不知道還有這說法。
想起楊招和楊嬤嬤初見她時,那像是見了鬼的表情,也忍不住懷疑:「竟還有這事?」
「撲哧~」
杜月見她臉上的疑惑不像是裝的,抿唇輕笑:「我也是聽府中人說起,如今看來,這念雲築和寄雲妹妹真是有緣,就像是專門為你留的一般。」
這怎麼可能?
寄雲清潤眼眸睜大,掩不住眼底訝色。
若不是知道公子早就布局叫她接近武安侯,她就信了。
無論如何,杜月突然登門給她說這事,定有所圖。
她圖什麼?
「寄雲妹妹在想什麼?」杜月見她不說話,眉心微動,彎唇打量她。
寄雲掩去眸中猜測,笑著說:「杜月姐姐說笑,我先前並未見過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