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卿聽了葉非晚這番話,頃刻間只覺腦海中有萬千煙火「砰」的一聲炸開,炸的他本就脹痛的額頭越發的眩暈,聲音都隨之提了起來:「你在胡說什麼?」
她如今……怎能如此輕易便說出讓他迎娶旁人的話?
葉非晚看著封卿過激的神色,緊攥的手微微鬆開,垂眸隨意道:「你又不是沒娶過,何必做出這番模樣呢?」
封卿聞言心口一緊,不覺朝前湊了進步,急迫道:「前世即便迎娶她,也不過是派人將她接到王府而已,我明媒正娶的只有你,且我從未碰過她,我碰過的人只有你……」
「封卿!」葉非晚匆忙打斷他,耳根不覺熱了下,他碰過她,她自然是知道的,他們的第一次,還是她給他下藥得來的。
封卿住了口,目光仍幽幽望著她。
葉非晚頭腦一緊,避開了他的視線,硬著頭皮道:「我對那些過往……不感興趣,」說到此,她神色逐漸冷靜下來,「前世,也是因為柳太尉拿捏住了葉家的證據?」
封卿垂眸:「這只是原因之一。」
葉非晚看向他,下瞬想到什麼,恍然大悟:「是了,柳如煙嫁入王府是曲煙親下的懿旨,且她的那張臉又像極了曲煙,你怎會忤逆她呢……」
「非晚!」封卿瞪著她,卻在看見她的容色時,不自覺便柔和了臉色,「和曲煙無關,和柳如煙也無關,和那張臉更無關,只是……」說到此,封卿的臉色白了白,「只是,有人曾問我一直不肯鬆口納旁人,是因著愛你,我……」餘下的話,再說不下去了。
只因他的不敢承認,卻害他失去了她,這也是他前世自厭至極的緣由。
葉非晚一怔,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可轉念一想卻又瞭然,封卿一貫驕傲,他的驕傲怎會容許他愛上一個處處強迫、欺騙、威脅他的女人呢?
「你怎知,你現在就懂得何謂『愛』了呢?」葉非晚垂眸,淡淡道,「也許,一切不過是你的錯覺……」
「我愛你。」封卿打斷了她,目光灼灼望著她繼續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待說出口,他方才驚覺,原來有些話,一旦開了先河,並不難再繼續開口。
他仍不知「愛」究竟是何物,可是他知,沒了她,他會死。
葉非晚一滯,封卿的這番話說的太過理所應當,以至於她連反駁的話都找不到,半晌才終於避開了他的目光:「柳太尉並不會善罷甘休。」
封卿眼中本期待的光亮逐漸暗去,許久輕輕靠著轎壁:「由不得他。」
「嗯?」葉非晚還想追問。
馬車外,高風的聲音陡然傳來:「皇上,葉姑娘,到了。」
葉非晚一怔,扭頭透過轎窗看了眼外面,原來竟不知何時,馬車早已駛入皇宮。
「嗯。」封卿低應一聲,轉頭飛快看了眼葉非晚,身側的手動了動。
葉非晚仍避著他的目光,低頭掀開轎簾便跳了下去。
封卿手指一僵,最終跟在她身後下了馬車。
紅牆綠瓦,高聳的宮樓,四四方方的天,熟悉的宮殿。
葉非晚看著,本輕鬆的神色逐漸蒙上一層看不見的紗。
「你隨我回來的……」封卿的聲音在身側低低響起,「所以,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輕易離開了。」
葉非晚怔了怔,轉頭一眼正望進封卿的雙眸之中,她呼吸一滯,飛快收回目光;「我只是……不希望成為任何人的累贅。等這件事解決……」
「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累贅。」封卿打斷了餘下會讓他心痛的話。
她是他昏暗生命中的唯一一束光,絕非累贅。
葉非晚攥了攥手,再未回應,只故作平靜朝前看去,一眼正望見立在一旁的高風,也是滿臉的疲憊。
迎著她的目光,高風笑了下。
葉非晚也頷首回了一笑。
封卿凝眉:「去外面守著。」
高風笑容一僵,匆忙收斂笑容道:「是。」轉身朝著宮殿門口處走去。
葉非晚看了眼封卿,封卿早已面色如常,清咳一聲道:「先回殿內,我早已命人送來早膳了。」
葉非晚點點頭,跟在封卿身後。
殿內仍是以往的目光,只是少了幾分人氣兒,多了許多的空蕩,充斥著淡淡的檀香,卻嗅著令人不再心曠神怡,只覺酸澀。
「這段時日,我一直待在書房,」封卿轉頭看向她,低聲道,「有些空蕩了些。」
「……嗯,」葉非晚低應一聲,心中卻越發複雜,她離開後的這段時日,他都未曾休息好嗎?
「皇上,早膳送來了。」高風壯著膽子站在門口低聲道。
「嗯。」封卿低應一聲。
下瞬,一眾宮人魚貫而入,將手中的膳食一盤盤放在桌上,而後福了福身子紛紛退下。
高風卻仍站在門口,良久為難道:「皇上,屬下已有三日未回,恐……芍藥會心有憂色……」
封卿輕飄飄抬眸睨他一眼,方才葉非晚對他笑了一下的畫面還浮現在跟前:「以往你十天半個月不回去,不也無妨?」
高風一陣為難,忙道:「屬下逾矩。」話落,便要退下。
葉非晚看著高風的背影,微微皺眉。
「怎麼?」封卿看著她,他可以接受她暫時不能回應他的情感,可是他不喜歡她這般看著旁人,哪怕是……已成親之人都不行。
葉非晚一頓:「高護衛看起來像是很累的樣子……」
封卿只覺全身的血翻湧:「我看著呢?」
葉非晚不解望向他。
封卿卻突然覺得此刻的自己分外無理取鬧,凝滯片刻,揚聲吩咐道:「去告訴高風,讓他出宮。」
「是。」門口的宮女忙領命下去。
葉非晚抿了抿唇。
封卿收回目光,如今她能同他一塊用膳,便已是喜事,他……何必在掃興?
「柳元壽既心存逼朕迎娶柳如煙入宮、以壯家族勢力之意,即便如今真的如了他的意,往後也只會更得寸進尺,」封卿低低道,「我已命暗衛去西北秦城,調遣精兵五萬,屆時駐守京畿,震懾宵小。」
葉非晚頓了頓,將袖中的書信推到封卿跟前:「這些機密之事,甚至兵符密令,你……不該說給我聽……」
封卿望著她:「為何不?」
她若真想要他的命,伸手就是,根本無須任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