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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這人的手段怎麼就這麼下作呢

2024-11-22 05:10:48 作者: 涼月涼了
  「從今往後,想來是沒人再說什麼與民爭利了。」

  翻看著一本本已經匯總到了自己身前的帳本,畢自嚴嘆了口氣。

  以往,但凡朝廷想開個官廠什麼的,都有人上奏聒噪說什麼與民爭利。

  但他這次南下將南直隸一分為三,天下人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與民奪利。

  是的奪,而不是爭。

  爭,還需要競爭。

  但奪,直接就是明搶了。

  南直隸的問題引爆後,亂到冬日,才算是稍微有所平穩。

  趁著這難得的平穩事情,畢自嚴才真正的有時間對自己這趟南下的收成進行一個匯總,真正的認識一下南直隸。

  然後,畢自嚴人都麻了。

  抄家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這些天從南京到北京的弛道上,錦衣衛的緹騎是一天一批的送奏本。

  新設兩道的官員需要吏部任命,抄沒的田產需要縣官代管,抄沒的作坊需要宮裡派人經營,失業的百姓需要安頓。

  種種事情讓畢自嚴忙的恨不得將自己分成六個。

  在京城時,他還能有六部尚書可以商議,但在南直隸,他只有一個曾經的下屬王之采可以託付大事。

  啥?徐光啟?

  徐老倌這人你讓他去幫著宮裡整頓工坊,理田安民他可以。

  但你要是拿其他的政務去尋他,徐光啟是一推四五六。

  主導兩省新政,這種事情不是經年老吏,沒幹過一省布政使、巡撫的人,真的是扛不起來。

  看完了查抄到的茶田冊,拿起第二本的帳本,畢自嚴的腦門山就不由的浮出了一堆的問號。

  這是從哪兒抄出來的一堆磨坊?

  看完了查抄的一堆磨坊之後,畢自嚴的腦門上浮現出了一堆的問號。

  南直隸的大戶們搞這麼多的磨坊是做甚?

  看完了帳本後,畢自嚴尤覺得不對勁,當日就帶著一隊衛士出了南京城,在鄉間轉了起來。

  當夜,一道飽含殺意的奏本八百里加急入京。

  「暖和嗎?」

  「非常暖和,穿在身上暖洋洋的。」

  「馬屁精。」

  「這怎麼能是馬屁呢,這是真的暖和。」

  聽到汪應蛟的話,周應秋不由的不挑眉,反駁道。

  「羊毛布料所制,柔軟而又保暖,不是普通布料可比的。」

  「老夫看看。」

  身體前傾,湊到周應秋的身前,拽過周應秋的袖子仔細的揣摩了幾下後,汪應蛟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鬍鬚。

  「感覺,是和棉料不一樣。」

  又揣摩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棉袍,汪應蛟有些羨慕。

  他當然不是買不起一件衣服,而是羨慕這皇帝賜下的衣服。

  抬頭看了眼上面空著的主位,汪應蛟趁著皇帝還沒來,對身邊的周應秋道。

  「最近的那事,你聽說了沒有。」


  「京中最近有風聲,說南苑已經建好的房舍今歲三月就可以啟用了。」

  「啟用,用來做什麼?」

  想事一鍋煙,塞過活神仙。

  在皇帝和京營的帶領下,現在菸草這東西,有風靡京中的趨勢。

  給自己點上了一鍋發酵菸絲,周應秋看向汪應蛟問道。

  南苑皇帝動大工的事情他當然知道。

  但他不知道皇帝到底在修什麼,因為那個工程量太大了。

  皇帝讓城建營在南海子修地球,越修他們這些人的心中就越慌。

  因為從已經平出來的地基上看,皇帝完全就是要將南苑營造成一座新城。

  「不知道,但內務府的太監們近些日子卻是已經動了起來,宮中拿出了五十萬兩銀子讓人購置桌椅板凳、簾車筆墨諸物。」

  「五十萬?!」

  聽到汪應蛟說出的數字,周應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都十個朕了,皇帝這是打算做什麼?

  然而,不待周應秋仔細思索,周應秋一抬頭,就看到渾身殺氣的皇帝從後堂走了出來。

  「臣等恭請聖安。」

  「坐。」

  手中拿著畢自嚴的奏本,怒氣沖沖的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朱由校就對身邊的太監道。

  「把畢自嚴奏本的抄本給諸愛卿發下去。」

  「奴婢遵旨。」

  聞言,劉時敏不敢怠慢,連忙讓人將畢自嚴連夜加急送入京師的奏本發到眾人的手中。

  「【豪紳以磨坊令民不許種糧疏】」

  看到抄錄出的奏本上的名字,周應秋的眉頭就是一跳。

  「沒有想到,朕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南直隸的豪紳為了讓南直隸的百姓不種糧,居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如此的不將百姓當人看!」

  皇帝手中的奏本在桌上一拍,在場的六部九寺官員的心就是一跳,連忙看起了畢自嚴的奏章。

  問題也不大,就是南直隸的士紳豪右們為了讓百姓不種地,壟斷了磨坊。

  糧食從生產到最終吃到嘴裡,主要是四個步驟,分別是種植,收儲,加工,銷售。

  沒加工的糧食,除非是餓瘋了,一般是不能直接食用的,稻穀需要脫殼,麥子需要打穀。

  豆子。。。這個一般是用來榨油、做豆腐、或者乾脆用來當馬料。

  畢自嚴的這份奏章,是說朝廷這輪在南直隸抄沒了一堆的磨坊,他跑到鄉間查看了之後才發現,這那裡是磨坊,這分明就是一個個的糧鋪。

  小農經濟最大的特點就是自產自銷,自給自足,但隨著南方的經濟發展,開始走出小農經濟,越來越多的人到城裡做工,提高了棉、桑等原材料的需求量。

  後世人都知道,工廠越是靠近原材料供應地,成本也就越低。

  而南直隸的豪紳們自然也懂這個道理,為了讓南直隸的田畝為他們供應原材料,自然也就將目光投向了本來應該種糧的良田。

  他們選擇讓百姓種糧活不下去,以此逼的百姓給他們不得不給他們種桑種棉。


  以松江的一個叫徐大柱的農戶為例,畢自嚴講述了整個中都、江蘇兩道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徐家據說還和當年徐階徐閣老是同宗,但他卻是每年都要給徐家種棉,不種棉連吃的都沒有。

  萬曆二十五年之前,他家還是種糧的。

  每年糧收後,他們都是留下糧種後,糧拉到磨坊碾去稻殼後,留足自家的糧,剩下的都賣掉,這年頭的磨坊也負責收糧。

  但從萬曆二十五年開始,他家種出的糧就賣不掉了。

  用他爹徐有錢的話說就是人家磨坊主說咱南直隸的土這是龍土,就不能用來種糧,種出來的糧不但品相不好而且還難吃,所以不收,再或者就說你家的糧裡面摻土了,污染人家的磨。

  總之各種理由之下,磨坊雖然還幫百姓磨糧,但卻是不再收糧,而是改收生絲、棉花。

  而且,給這些人種生絲、棉花還給銀子,比種糧要划算多了。

  漸漸的,因為種出的糧賣不出去,他們整個村子的田畝都開始不再種糧,改種棉桑,每年收了生絲、棉花後,他們到磨坊將東西賣掉,再從磨坊買回糧食以供家用。

  但漸漸的,生絲、棉花這些東西也不好賣了。

  按照磨坊主的說法就是,現在整個南直隸的人都在種這些東西,賣不上價錢,不過我家的大善人不忍看你們餓死,所以從別的地方買來了糧食賣給你們。

  只要你們今後還給我們種桑種棉,就能到我們這裡買到糧食。

  通過壟斷糧食這個必須物資,以及棉花生絲的銷售渠道,南直隸的左手進,右手出,幾乎就要拿走百姓碗中的最後一粒米。

  士紳豪右對農村的壟斷,超乎了朱由校這個皇帝的預料。

  「這種雜碎不趕快殺了,還讓過了個年,畢景會也是會浪費糧食。」

  轉頭看了眼堂上不作言語的眾人,和海瑞有的一拼的李征儀式開口道。

  萬曆二十九年中進士,初授弋陽知縣,後擢禮部主事,轉江西道御史。

  從那時候開始,李征儀就做一件事情,和東林作對,而且還要打巔峰賽,懟東林最粗的一根台柱子,戶部尚書李三才。

  如今成功的掀了李三才棺材板的李征儀覺得,他需要對東林生長的那片土地進行一個深耕,不然這些東西有可能捲土重來。

  「有幾家磨坊,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如此膽大包天之徒,不殺之不足以平民恨。」

  「殺!」

  與李征儀是同為安徽人的汪應蛟抬頭看向皇帝,斬釘截鐵的道。

  「臣是中都道人,往日裡在鄉間對這種事情是略有所聞,但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的膽量此般之大。」

  「臣以為,對於這種剝削百姓之徒,當殺之以儆天下。」

  他是南直隸徽州府人,對於南直隸的事情,他可謂是心知肚明。

  但萬曆的朝堂之上,他根本就不敢將這個話題放在朝堂上來說。

  因為就算他說了萬曆那個老不死的也不會管事,而朝堂上的那些豺狼卻不會放過他這個挑事之人的。

  「你是江北人,我是江南人,你知道我不知道嗎?」

  聽到汪應蛟的話,作為鎮江人,周應秋搖頭道。


  「殺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朕覺得,殺人解決不了問題是因為殺的人不夠多。」

  聽到了周應秋的話,朱由校黑著一張臉開口道。

  「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先解決到帶來問題的人。」

  「???」

  聽到皇帝的話,在場眾人都是心中一驚。

  「陛下息怒。」

  看著皇帝這一言不合就要在南直隸大開殺戒的樣子,剛才拱火的汪應蛟連忙開口道。

  「臣以為,畢閣老在奏疏中所言之事非常之對。」

  「朝廷所設鄉官,當管各鄉磨坊,一可幫百姓磨糧,二可收購百姓所產之物。」

  「此外,朝廷當下詔訓誡規勸,再遣官員重整常平倉,抑制糧價。」

  不能太激進。

  這他們一激進,皇帝就更激進,這還了得。

  「規勸,有用嗎?」

  聽到汪應蛟的話,朱由校好奇的看向了對方。

  「臣以為,有用。」

  看了看畢自嚴奏疏中最後【遷豪實邊】四個字,汪應蛟開口道。

  「不管是規勸南直隸的,還是規勸遼東的,臣覺得都有用。」

  「別的不說,先殺吧。」

  轉頭看向李征儀,朱由校開口道。

  「刑部給那些人以虐民辦個加急。」

  「臣遵旨。」

  聞言,李征儀一拱手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臣覺得,殺這些狂悖之人且不急,現在應該先將官收官售之事,在南直隸推開,不然臣擔心今歲南直隸恐怕要出大亂子。」

  轉頭看了眼一個個臉上義憤填膺的人,戶部尚書袁世振開口道。

  「士紳者,本有守土安民之責,但如今畢自嚴在南直隸大開殺戒,所流者不知凡幾。」

  「但士紳沒了,百姓還在,百姓還要有所生計。」

  「抄沒所得的產業,尤其是那些作坊,若不妥善安置,恐怕南直隸就會遍地了無生計的流民了。」

  「。。。你說的是。」

  聽到袁世振的話,朱由校的鐵青的臉色又黑了三分。

  南直隸的士紳豪右們,在洪武、永樂兩個手握鋼刀的皇帝手中,還算老實,但自朱胖胖仁宗登基後,兼併、欠稅、隱瞞丁口,就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情。

  這件事和大明遷都有關係,畢竟政治中心、軍事中心遠離了經濟中心,而經濟中心又掌握著天下近半的財富,自然就和中央開始離心離德。

  再加上後來的幾波「眾正盈朝」,行政力量衰弱,組織能力下降,士紳已經不是地頭蛇了,直接就是坐地龍,中央朝廷的話他們根本就不聽。

  現在畢自嚴下狠手敲掉了一層士紳,看起來是很爽,撈到了大筆大筆的錢糧物資,一個一個的鋪子,但卻也同時讓南直隸那本就不太行的行政能力再一次下降。

  「臣請命南下,施行新政,組織官廠,安頓流民。」

  看著皇帝已經同意的表情,袁世振從椅子上站起來,拱手道。


  「畢閣老離京快要半年,也該回京了。」

  「你和畢自嚴調換一下。」

  聽到袁世振的話,朱由校心中思索。

  論能力,畢自嚴和袁世振的能力都相當的強。

  而在官廠的開設上,袁世振相比畢自嚴有更大的優勢,因為他曾經在兩淮督辦過鹽政,不但給朝廷弄到了鹽稅,還給當時的大戶們弄到了更多的鹽,兌掉了曾經多年累積下來的舊鹽引。

  「准了。」

  思索再三後,朱由校看著袁世振開口道。

  「朕稍後給你個條陳,你到了南直隸試試,可行就推廣,不行就放棄。」

  「朕對南直隸沒有別的要求。」

  從腰間解下自己的佩劍,遞給身邊的太監,讓拿給袁世振。

  「南直隸的田畝,最少要有一半種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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