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以理服人，以勢壓人
開宴，上菜。
亦有從凌天關請來的女修，做那輕歌曼舞，鼓瑟吹笙之事。
絡繹不絕的人群中，兩道身影逆流而上，坐到了羅塵旁邊。
面對眾人好奇目光，羅塵簡單介紹道：「這是我的兩位道侶，司馬惠娘，顧彩衣！」
一眾元嬰真人目光掃過二女，點頭示意間，記下了兩人面容氣息。
以後若是遇到了，多多少少也會賣羅塵一個面子，不說以禮相待，至少不會過分刁難。
因著這些善意的眼神，二女衣裙下那緊繃的身體，也鬆了下來。
二女坐在羅塵身後，看著這個男人在眾人面前把酒言歡，侃侃而談，偶爾對視一眼，發現彼此眼中皆是歡喜高興。
曾經欲求一築基而不可得。
如今築了道基，結了金丹，甚至還能在一眾元嬰真人面前坦然安坐。
這是她們從未想過的夢幻景象！
而這一切，皆是因面前男子所賜。
在她們心潮澎湃之時，殿內舞蹈早已停了，唯有琴瑟之音輕輕相伴，以及元嬰真人之間的閒聊作答。
「北海？」
「是的，正是北海。那邊風土人情與我東荒格外不同，尤其資源豐厚無比，甚至散修之中亦有成就元嬰大道之輩！」
「妾身倒是在典籍上聽過北海資源豐富，卻也沒想到竟充裕到散修也能成就元嬰期。」
「何止元嬰！如那三大散人，皆是能與元嬰後期大修士爭雄的存在。海外強者，當真多如繁星，數不勝數啊！」
「三大散人？莫非裡面有一人喚作血散人？」
「九靈元君莫非認識此人？」
「年輕時本座遊歷西漠，的確見過此人。那時候，他正被西漠佛門追殺，好是狼狽。不過再是狼狽，卻也安然活了下來，本座藉機與他試了下手，不分上下。此人確實不失為一代梟雄，毫不亞於我等宗門修士。」
「羅真人，你百年時間就突破元嬰期，想來在北海也是頗為出名吧？」
「是有幾分薄名，但和北海如今的大戰相比，就不足掛齒了。」
「北海大戰……」
羅塵起了個由頭，與人講起了北海往事。
不得不說，異域風情，著實勾人。
在他栩栩如生的講述下，場間氣氛倒是高漲。
尤其聽聞魔宗覆滅詳情，北海新一代四大霸主的時候，一個個都有些躁動。
不過在凌天城主那笑眯眯的眼神掃過後，就沒人有這等多餘想法了。
元魔宗的覆滅，那是實力不濟，活該落到那般下場。
他們溟淵派可沒那般弱小，會被區區妖族打上門滅了，說出去都丟人。
忽的。
「羅道友，你說你自蒼梧山脫困後，去了北海？」
是林青玄，曾經的朋友，現在咄咄相逼者。
羅塵微微一笑，既然挑起了北海這個由頭，那他自然有所準備。
趁此機會，將一些當年往事半真半假的說出來，免得總是有人揣測他。
他不加否認的點了點頭。
「是的！」
林青玄猛然搖頭，「不可能，那麼多元嬰真人，那麼多金丹強者都沒逃出來，你怎可能逃出生天？」
羅塵神情平靜，「他們逃不逃得出去我不知道，但你又怎能假定我不行呢？你又不在現場，豈知詳情？」
林青玄一怔，隨後看向了五行神宗今日來的那兩人。
神火馬上接過了話茬。
「當年為了營救被困修士，溟淵派組織了三尊大修士殺入蒼梧山。最後一戰中，溟淵大能更是親自出手，逼得蒼梧山遁入青冥。」
「那一戰，天極慧平、合歡老祖慘死，我神宗老祖亦是身受重傷。」
「如此險境，你彼時不過金丹境界，談何倖存？」
一番話又急又徐，其中內幕，更是惹得在場眾人驚駭不已。
蒼梧一戰，世人皆知，但其中內幕細節知之者甚少。
天極慧平、合歡老祖，皆是威鎮一方，名傳數百載的絕世強者。
他們究竟是遇到了何等攻擊，才會連元嬰都沒逃出來，直接隕落。
而一處五階聖地，又是依靠何等手段，遠遁青冥？
此刻神火真人隨口道來，眾人目光皆是不由自主看向羅塵。
那時候不過金丹期的羅塵，反而活下來了？
其中意味著什麼？
神火真人旁邊的金袍男子陰惻惻的說道：「莫非，你是妖族的……」
「莫非爾等不通虛空挪移之法？」
一聲輕笑，夾帶著譏諷。
羅塵瞥了一眼那金袍男子，在眾人疑惑間，手上出現一物。
他隨手一拋，那滿是裂紋的羅盤樣式物件，就先飛到了凌天城主面前。
「蒼梧之內，布有絕世挪移大陣，藉此陣朝游北海暮蒼梧，直跨九天入青冥。」
「但此陣重大，不到萬不得已蒼梧山妖修也不會輕易催動，當初實在是被溟淵派的前輩逼急了。」
「而這，也就給了羅某逃生的絕佳機會。」
「借挪移虛空之際，我催動自己所製作的挪移陣盤……但可惜，彼時我境界低微，無法控制方向距離，最終被甩到了北海修仙界。」
他不可能把自己手持青鸞羽毛，乘坐傳送陣的事情抖摟出來，不然別人只會問你憑什麼擁有青鸞羽毛？是否已經投靠妖族，所以得了信任。
而先前陣道進階，掌握的挪移之法，就成了一個新的理由。
並且這個理由，摻和到當初那件事中，也是說得過去的。
他的確是被傳送走的，也的確被蒼梧山的遠遁青冥導致傳送方向發生變化，不然按照韓瞻當初的計劃，他們是該直接傳回大雪山的。
這正是半真半假之說，最是容易糊弄住人。
羅塵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凌天城主的反應。
對方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會兒那個羅盤，倒是沒什麼大的反應。
只是看了一會兒，便拋給了其他人。
符老接手，有些疑惑：「此陣盤，有點新？」
羅塵承認，「的確有些新，老的陣盤早就被毀了。此物乃是羅某在中州天元道宗內製作而成，且使用過數次。」
那羅盤，正是羅塵在蜃龍洞天製作的九天十地大挪移陣盤。
至於所謂數次，就比較誇大了。
但在陸續入手觀察的眾人看來，這麼一個陣盤可以挪移數次，已是質地極佳！
如果羅塵當年有類似寶物，借著蒼梧山絕世大陣挪移之機，同時呼應，確實有幾分逃出生天的希望。
但，也就幾分！
金翎不接遞到面前的羅盤，陰冷的看著羅塵。
「若論陣法，當初被關押的天冶子，只怕遠甚於你吧！」
羅塵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他，「元嬰修士所受到的重視，豈是我等能夠比擬的。天冶子肉身被毀，元嬰被錮，尚且不如鍊氣小修。」
「那當初同被困於蒼梧的浩然子，魏無崖也精通陣法，難道他們還不如你？」
「對，不如我！」
「你！」
羅塵一臉自信，「否則，我何以成就元嬰？何以與爾等並列？」
半真半假的話，的確容易取信於人，但他人信不信很看個人主觀情感。
很顯然，五行神宗這兩位，打心底就沒信任過羅塵！
既如此……
不能以理服人，那便以勢壓人！
一股氣勢從羅塵身上緩緩擴散出來。
如淵似獄，霸道絕倫！
身處他後面的司馬惠娘，顧彩衣面色震撼，秀髮飄揚，只覺得面前仿佛有一尊遠古火山，即將爆發了一般。
強大的壓力，幾乎讓她們窒息。
不過隨著羅塵心念一動，那股壓迫感就不翼而飛。
得了喘息，二女面面相覷，神情震動。
光是一點餘波，就讓她們難以呼吸，那這股威壓所主要針對的敵人，又該承受何等壓力？
元嬰領域！
幾乎就在那股氣勢升騰而起的時候，在座眾人便意識到了羅塵的手段。
只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盯向了神宗二人。
羅塵的挑釁，當有回應。
但他不過新晉元嬰，神火真人回應一二，還算合適。
「哼！」
只聞一聲冷哼，場間似有金光乍現。
「正好，讓老夫來試試你的斤兩！」
話音未落，另一股毫不遜色於羅塵的氣勢沖天而起。
周遭的天地靈氣開始瘋狂匯聚，在那金袍男子頭上凝結一處漫天金光。
是金翎！
風華宮大宮主神色微變，領域碰撞是最純粹直接的道行較量，不涉及神通法術，法寶真器，僅次於修士之間的神識較量。
這等純粹彰顯自身法力的手段，她原本是不擔心羅塵的。
當初對方既然能壓制摩天老鬼，那神火真人想來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威脅。
但誰也沒想到，出手的居然會是金翎！
作為五行神宗五峰長老之首，金翎境界最高，足有元嬰五層！
其實力，也是五行神宗內太上長老之下的第一人。
放諸此地，除開凌天城主之外，幾乎沒人敢說能穩勝金翎。
哪怕是她和九靈元君，也不過和金翎境界相當。
萬劍閣之主鬥戰實力或許很強，但境界卻要略遜一籌。
可以說，在大修士不出的情況下，金翎已算第一梯隊的強者了。
如此存在，豈是羅塵一新晉元嬰能夠比擬的？
「道友，你未免有些過分了。」她冷聲道。
一旁閒鶴真人也語氣不善的說道：「五行神宗都這般霸道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聖地強者呢。」
說這話的時候，閒鶴真人偷偷看了一眼上首的凌天城主。
卻見對方老神在在，饒有趣味的望著二人，一臉不為之所動。
凌天城主不出面，那便是默認這場「論道」之舉的繼續進行。
得了暗示，金翎面露獰笑。
「讓我看看，你有何底氣狂言與我等並列！」
已經壓縮到極致的元嬰領域，在他心念一動下，開始朝著羅塵緩緩飛去。
這一次的領域碰撞，不同於羅塵所見的任何一次。
以往，都是泛領域的碰撞，大家都沒有刻意壓縮領域的威能，而是儘可能快擴大範圍。彼此蠶食，搶奪天地靈氣覆蓋的區域。
但這一次因為場地限制，不可能那般做，所以就追求小範圍的極端碰撞！
講的就是對自身法力的操控力！
講的就是法力雄渾程度，能夠牽引天地靈氣的對應數量！
比較的，就是方寸之間，各自能為的精細纖毫！
望著金翎那張猙獰的臉，《羅天紀要》上的一行文字浮現羅塵心頭。
【段鋒夫婦，因擅長識別礦石，於無極域兩儀錫林支援戰中，被五行神宗金翎真人勒令前往，隕落其中，無子嗣留下。】
「我尚未尋你討要說法，你卻主動上門，正好！」
羅塵眼角一冷，元嬰領域朝著金翎壓去。
下一刻，紅雲金光彼此碰撞，於大殿之中形成一股靈氣風暴，席捲四面八方。
鼓瑟琴笙早已停下。
唯有桌椅震動，樑柱震顫之音。
這動靜，有些大了。
凌天城主見狀，準備出手，保下這場地。
好歹也是羅塵結嬰大典，他雖有心想看看對方到底憑藉什麼能為在蜃龍洞天中力壓同輩，可也不想把對方接下來可能出醜的一面讓給外人看。
可就在他要出手的時候，忽的眼神一凝，望著大殿穹頂，隨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是什麼寶物還是陣法，罩住了這座大殿嗎？這羅塵，看著年輕，底蘊卻是深厚，手段層出不窮。」
極端的領域碰撞，爆發著難言的法力轟擊。
金翎境界高於羅塵，但卻發現對方法力雄渾無比，牽引來的天地靈氣絲毫不在於他。
足足數個呼吸，也沒見壓過對方。
金翎咬了咬牙，元嬰之內法力再涌，整個人無端端飄飛了起來。
盤坐虛空，遙對羅塵。
「你終究境界不如我！」
只一下，得了元嬰法力相助的金光領域，陡然膨脹，耀眼刺目不可直視！
羅塵一襲白金道袍獵獵作響，束在背後的黑色長髮張揚飛舞，紅光大放間，他整個人幾乎快要燃了起來。
在他視線中，他的領域正在節節敗退。
面對這一幕，羅塵咧了咧嘴。
境界不如不是主因，法力雄渾他甚至尤勝對方一籌。
領域壓不過對方，實際上只是因為境界不穩，對法力的精細操控程度太差導致的。
但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也未見他什麼動作，只是輕輕低喝了一聲。
「熔！」
下一刻，原本節節敗退的紅雲，突然逆流席捲，將金光團團包圍。
一股股霸道的靈氣，開始瘋狂驅逐那些金屬性的靈氣。
更有一縷森白火焰，在領域中陡然乍現，仿佛隱藏許久。那森白火焰追逐著金翎釋放出來的本體法力，不斷侵蝕抹滅。
沒了法力牽引，本就無主的天地靈氣，潰敗的速度變得更快。
火屬本就克制金行！
而銷熔虛空這一招，更是具備強大的排他性。
羅塵後手一出，場間情況陡然轉變。
金光寸寸斷裂，紅雲不斷匯聚，朝著金翎壓去。
只聞一聲……嘭！
沉悶響聲重重發出，金翎整個人跌落在地，不受控制的往後倒退。
噔！噔！噔！
待得停穩之時，他猛然回頭，一臉憤怒。
「你不講武德，藉助外力！」
敗了！
之前還占據上風的金翎，眨眼間就敗了！
不過元嬰一層的林青玄不明所以，神火真人一臉驚愕。
風華仙子不可置信之餘，又帶著點若有所思，仿佛窺到了幾分羅塵手段的精髓。
她抬眼看了下對面的九靈元君，對方也是這般，摩挲著下巴，仿佛在回味羅塵剛才在領域之戰的表現。
而在上方，凌天城主手指酒杯杯沿上，不禁微微頷首。
這等能為，的確足以力壓聖地中的新晉元嬰了。即便是普通宗門的積年強者，羅塵也毫不遜色。
至於其他人，顯露不同神色，不同態度，注視著上方。
呼……
漫天紅雲散去，羅塵安坐上方。
黑髮貼背，衣角平順。
赤金龍紋冠依舊穩於頭頂。
他冷冷的看著那惱羞成怒的金翎，「我借了什麼外力？」
「那火！」金翎手指著羅塵，渾身顫抖，在眾人面前敗給羅塵讓他幾欲發狂，「你在領域裡面還隱藏了一道奇火！」
羅塵嘴角一扯，指尖浮現一縷森白火焰。
「你說這個？」
「對！」
「哈哈，此乃本座本源真火，這也算外力？」
此話一出，金翎神色一滯。
殿內其餘眾人，則是一臉好奇。
將本源真火融入自身元嬰領域之內，這卻是個不錯的設想啊！
不過很顯然，羅塵能敗金翎，靠的可不僅僅是這個小手段，對方那霸道無比，強行排斥其他屬性天地靈氣的元嬰領域才是主要原因。
再加上五行相剋，羅塵法力出乎意料的雄渾……這金翎敗得不冤！
面對一道道憐憫同情的目光，金翎幾欲嘔血，最終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憤怒。
「此乃小道爾，他日我兩手下見真章！」
拋下一句狠話，金翎徑直離去。
在他走後，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五行神宗另一人身上。
神火真人！
應該說，今天這次結嬰大典，羅塵只邀請了神火，那金翎是不請自來。
此刻在眾人注視下，神火坐立難安。
羅塵笑了笑，舉起酒杯，遙對眾人。
「繼續奏樂，繼續喝酒！」
鼓瑟笙簫再起，觥籌交錯不斷，仿佛先前什麼都沒發生，但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