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修斯醒來!那裡……有神!(4300字)
「吱呀~」
木門被推開。
「大祭司……」
「大祭司……」
「伊安娜大祭司……」
手術室裏旁觀的祭司和醫師撫胸,輕聲問候。
不過負責手術的幾個醫師隻是擡了下頭,便繼續揮舞著剪刀、手術刀和針線,在修斯的身體上縫縫補補。
艾林和維瑟米爾也正打算打招呼,但看清伊安娜模樣後,動作一頓,皺起了眉。
幾天不見,眼前這個梅裏泰莉神廟的大祭司,仿佛突兀地老了好幾歲。
不僅身子微微佝僂了起來,臉上歲月留下的溝壑和紋理也越發地深邃。
唯一不變的隻有看見艾林之後,似乎沁入每一條皺紋中的慈祥笑意。
不……
那笑容更加慈祥,連過去那時不時流露出的,藏在威嚴深重外表下,充滿生命力的少女的狡黠都沒有了。
「伊安娜嬤嬤,你……」
艾林連忙上前扶著伊安娜小臂,兩隻手捧住小臂時,動作都不由得一滯。
觸手之處瘦削、單薄,仿若深秋落葉楓的枯枝,從樹上自然脫落,下墜至鋪滿枯葉的地面,都會被自身的重量壓折。
以前伊安娜嬤嬤的手臂,也是這樣的嗎?
「我老了,」伊安娜伸出另一隻枯瘦的手,輕輕拍了拍艾林胳膊,「爬山對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而言,都是一種折磨,每次都要緩個十天半個月。」
「好了,不說這個了,看看你們狼學派的可憐孩子吧……是叫修斯是吧……現在他怎麼樣了?」
雖然看著老了不少,不過一開口,還是過去那副風風火火的樣子。
和艾林沒說兩句話,他都還沒來得及詢問,能否提前讓修斯甦醒一會兒,說出其他狼學派獵魔人的下落。
伊安娜已經不動聲色地脫離了他的攙扶,穿過一眾祭司和醫師讓出的道路,走到了手術台前。
剛才枯朽的模樣,又仿佛是艾林自己的錯覺了。
「怎麼傷成了這樣?」看見修斯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伊安娜皺了皺眉。
「……最嚴重的內出血,吉塞拉已經處理好了……」
「……現在正在切除腐肉……縫合傷口……」
「……但長時間的失血……失溫……雖然獵魔人的體質非同一般……但這個孩子現在依然很危險……」
……
南尼克湊上來,手指指點著修斯的身體,在伊安娜耳邊簡略描述。
伊安娜凝眸,視線劃過修斯身上的一個個傷口,時不時點點頭。
被稱做吉塞拉的醫師還在爭分奪秒的手術,傷口被切開,縫合。
細小短促的雜音令整個手術室顯得更加安靜。
南尼克不到一分鐘的描述後,伊安娜撈起袖子,接過骨質的鋒利手術刀,迅速開始切割傷口腐肉。
蒼老枯瘦的手臂,竟比那個叫吉塞拉的醫師,還要穩。
這令艾林和維瑟米爾面面相覷,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打破手術室內的肅穆氛圍。
尤其……
當他們看著手術台上剛剛縫針的時候還動動嘴角,現在卻一動不動、渾身蒼白得如同死屍的修斯的身體……
豎起的耳朵,捕捉到聽到失血、失溫、內出血等等一聽就非常嚴重的詞彙之後。
要不是獵魔人也需要氧氣,狼學派的兩個獵魔人大師,怕是連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維瑟米爾對艾林使了一個眼色,意指「要不要考慮考慮先行飛往拉·瓦雷迪調查。」
艾林低頭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是他對邦特和弗雷德,以及丹提的安危不放在心上。
相反。
即便不談個人感情,邦特和弗雷德也是狩魔軍團中,與修斯一樣,僅有的三個忠誠度達到一百的獵魔人。
其他如埃爾尼和克拉爾,即便相處快一個月了,忠誠度平均下來也隻提高了一點,最高的埃爾尼都隻有96。
而忠誠度僅目前而言,就至少與狩魔軍團接下來的核心技能「共鳴」等級的提升相關。
艾林也不覺得專門以一個欄位標註在狩魔軍團界面的忠誠度隻關聯「共鳴」一個軍團技能。
就算真的隻有這一種關聯,忠誠度達到死忠的修斯、邦特和弗雷德,也是艾林計劃中,未來狩魔軍團的絕對核心。
誰不知道一個絕對可靠的心腹,對領導者,尤其是以命相搏的武裝組織的領袖,意味著什麼?
何況。
作為曾經一起同甘共苦,一同在高山試煉中,同甘共苦的夥伴,艾林對他們,怎麼可能沒有個人感情。
而丹提作為狼學派僅有的八個獵魔人大師,對學派同樣非常重要。
隻是……
修斯是被人從龐塔爾河中撈出來的,而龐塔爾河是北方大陸橫亘東西的主河,跨越了四個大國,支流數不勝數。
湍急的河水又能洗去一切痕跡,沒人能依照著修斯身上的傷痕,和龐塔爾河走向,找到其他獵魔人的蹤跡。
艾林當然也不行。
維瑟米爾應該是知道這一點的。
或許是尋蹤和生命低語的神奇效果,讓他覺得艾林在找人/魔物方面,無所不能了?
「不用擔心,這孩子不會有事的,」伊安娜看到艾林和維瑟米爾都一副心事重重,憂慮神色,突然出聲安慰,「萊莎的處理很及時,吉塞拉姐妹是神廟最好的醫師,瑞達利亞的國王曾經花重金聘請他前往牛堡教課……」
「伊安娜大祭司過譽了,」被稱為吉塞拉,戴著紗布口罩,頭上戴著麻布帽子的醫師,擡頭謙虛了一聲,又低頭靈活地揮舞起骨片手術刀,切割掉修斯腰側一塊鼓著濁黃膿包的腐肉。
「大祭司才是整個神廟,最好的醫師……」
伊安娜慈祥地笑了笑,沒對此做出評價,而是看了艾林一眼,接著道:「獵魔人的超凡體質救了他,不過手術過後,他還是得在神廟休息一個月。」
「那是應該的,」艾林點點頭,然後連忙問道,「伊安娜嬤嬤,修斯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伊安娜沉吟幾秒,估算道:「至少也要等到明天……」
她擡頭注意到艾林的神態有些不對勁。
「你有事情要問他。」
這是陳述而非提問。
「是的,伊安娜嬤嬤,」艾林深吸一口氣,澀著嗓子道,「修斯並非一人,邦特、弗雷德,還有他們的遊歷導師,狼學派的獵魔人大師丹提,應該都是跟著他一起的……」
語罷。
整個手術室驟然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修斯已經躺在手術台上了,那其他人呢?
會不會已經……
「邦特、弗雷德,」伊安娜怔了怔,看向躺在手術台上的修斯,「再加上修斯,他們就是和你一起通過高山試煉的獵魔人吧……」
「伊安娜嬤嬤怎麼知道?」艾林驚訝道。
修斯、邦特和弗雷德可從來都沒有來過梅裏泰莉神廟。
「薇拉告訴我的。」
伊安娜抿了抿唇,繼續手上的動作,將修斯手臂一處撕裂傷縫好。
難怪……艾林心道,他點點頭:「修斯、邦特、弗雷德是與我一道通過了高山試煉,狼學派我們這一批次的獵魔人學徒,也隻有我們四個活下來了……」
「啊……」不知道哪個年輕的祭司驚呼了一聲。
周圍投射來的憐憫、疼惜的目光,令艾林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後,右手傳來一陣暖意。
藏在維瑟米爾身後的萊莎握住了他的手。
來不及回頭看,艾林發現伊安娜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大祭司,你……」南尼克似乎猜到了什麼,想阻止。
「多休息幾天的事兒,」伊安娜擺了擺手,打斷了南尼克後,回頭看向艾林,「我有辦法讓他甦醒片刻,但考慮到修斯的傷勢,差不多隻有一句話的功夫,你現在想好要問的問題……」
緊跟著不等艾林回復,她接著偏頭命令道:
「萊莎,你去前廳取一碗盛放在梅裏泰莉聖像前的水……」
「茜拉雅,藥園裡摘三朵蛇鱗花,一顆扣心草……」
「先處理那些傷口較深,容易壓迫血管出血的傷口,吉塞拉……」
「布麗……」
不一會兒,手術室裏祭司空了大半。
伊安娜嬤嬤果然有辦法……艾林看了維瑟米爾一眼。
兩個獵魔人眼底的喜悅一閃而過。
大概二十分鐘後。
所有的祭司都將伊安娜安排的東西取過來後,緊挨著牆角站立。
艾林和維瑟米爾則站在伊安娜對面。
隨後。
伊安娜將盛放清水的陶杯,置於手術台修斯的頭頂上方。
枯黃細密花瓣排列成密集蛇鱗狀花苞的蛇鱗花,兩朵放在修斯耳邊,一朵花苞朝上平放在胸膛……
而扣心草被平放在修斯的唇邊……
這是……儀式?
艾林看著伊安娜布置,心底有些驚訝。
他本以為這應該是一個神術,或者用蛇鱗花和扣心草配製某種藥劑。
因為蛇鱗花有強烈的腥味,是常用的催吐藥劑配方。
扣心草能中和毒素,並清除血液中的壞疽和感染。
但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儀式,還是伊安娜從未教過他、也從未提過的儀式。
想起剛剛南尼克被伊安娜打斷的話,艾林忽地有些不安。
他看向南尼克。
南尼克此時反而面無表情地看著伊安娜布置,注意到艾林的視線後,還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這令艾林心下稍安。
「隻是我杞人憂天……」他心想,「代價太大,南尼克他們會不阻止嗎?」
當然。
此刻他也做不了什麼,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制止伊安娜。
眾目睽睽之下。
伊安娜將一切都擺放好之後,寥寥數種道具又檢查了兩遍,才長出一口氣,在南尼克的幫助下,取下佩戴在胸前的梅裏泰莉護符。
「準備好了?」伊安娜看向艾林。
艾林用力點了點頭。
太陽落入了地平線以下,天際卻仍留有一線餘光,又很快消弭。
夜幕降臨。
晚風從窗戶的縫隙間竄入手術室,似在消弭一整個白天的暑氣。
但手術室內充斥著腐肉腥味、鐵鏽味和福馬林、乙醚和酒精氣味的空氣,卻仿佛在艾林點了下頭的剎那間便驟然凝滯了。
他都能聽見自己粗壯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
伊安娜將取下的梅裏泰莉護符,為渾身沒有一絲血色的修斯繫上,食指在清水中輕點,於修斯的額頭上畫了三個圓。
然後她雙手交叉握拳,閉上了眼睛。
立在牆上的燭台滴著蠟。
搖曳的燭光,照出眾人的影子,在昏黃的牆壁上安靜地跳動。
寂靜、肅穆的氛圍,艾林都忍不住看著屍體一樣的修斯,胡思亂想。
一天就快過去了。
邦特、弗雷德,還有丹提大師……真的還活著嗎?
「嗡~」
突然兩個獵魔人胸前的學派徽章,嗡鳴起來。
艾林和維瑟米爾下意識身體前傾,對視一眼後,神色一肅,瞪大了眼睛盯著修斯。
陶盆內,清水蒸騰出迷濛的霧氣。
蛇鱗花無火自燃,幽綠的火焰灼燒著修斯的耳朵和胸膛,火焰中的血肉卻毫無變化,似乎這幽綠的火焰隻是幻想。
「……」
念出一段含糊卻高亢的咒語後,伊安娜猛地睜眼,高聲禮讚:
「禮讚萬物之母,豐產、收穫和分娩之神,永恆的少女、母親、老嫗的守護者……」
站在牆邊的祭司和醫師們,也跟著同調禮讚。
幾乎在禮讚聲結束的剎那。
修斯兩耳邊和胸膛上,點燃的幽綠火焰中,鱗片花苞狀的蛇鱗花驟然枯萎,各自燒灼出一縷褐色的青煙。
隨後青煙無風自動,飄飄渺渺匯聚於修斯的唇邊。
鮮紅的扣心草融化成一抹血水,滲入唇角縫隙,流入休斯嘴中。
也在此刻,伊安娜大喊一聲:
「艾林!」
緊跟著。
仿若死人的修斯,臉上驟然有了血色。
「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
修斯陡然瞪大了眼睛,碧綠的貓瞳痛苦地收縮、擴散……
「邦特!不要!不要!」
他失控地大喊,揮舞著手臂似乎想劈砍虛無想像中的怪物,被早有準備的祭司們,合力按下。
用繃帶包紮好的傷口,滲出殷紅的血。
「修斯,他們在哪?」艾林雙手撐住手術台,以壓住修斯尖叫的聲量大喊。
「艾……艾林?維瑟米爾大師?」修斯驟然停下了尖叫,眼神茫然。
「是我們,修斯!」看著修斯驚慌失措的模樣,艾林咬緊了牙,從牙縫裡擠出幾乎是嘶吼的問題,「邦特、弗雷德和丹提大師在哪?」
「在……在德拉肯伯格的肯巴特河源頭,瑞達利亞的德拉肯伯格……」修斯愣了愣本能回答,就像還在古海要塞、百果園和班·阿德,還一直跟著艾林試煉和冒險時一樣。
修斯從來不會向艾林隱瞞任何事情。
他們是可以交託彼此生命的兄弟。
「龍城?」維瑟米爾驚呼,「丹提怎麼會帶你們去龍城?」
修斯卻沒有回答維瑟米爾的問題,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掙紮著大喊:
「不要去!艾林!不要去!」
「那裡……那裡……」
「有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