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六萍跟在婆婆身後,擠過人群進了廂房。
雖說兩個都是葛六萍親生的,但是三丫都過繼出去11年了,她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把沈驍這麼好的姑爺給她。
可要是真如喜鳳說的那樣,趙海洋將來有潑天的能耐,她倒也願意讓三丫享受幾天好日子。
葛六萍耳朵豎的高高的,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喬喜鳳說的那樣。
「什麼?」
陪在喬寶珠身邊的幾個女知青,一聽新郎不能親自來接親,全都炸了。
「哪有人結婚自己不來,讓二姨替自己參加的。」
「到底是沈驍不願意來,還是不能來啊?」
「喂,你們夠了啊。沈營長也是為了工作,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應該相互理解的。」
發生這種大事,很快就有人去喊喬家主事的男人去了。
喬長富、喬長貴、喬長山兄弟三人在外面招呼客人,聽見喬寶珠這邊出了事,趕緊過來。
就看見張桂芬跟媒人劉美蘭兩個人,正一臉歉意的跟喬寶珠賠不是呢。看見喬長富來了,劉美蘭趕緊迎了上去。
「喬場長,沈營長剛派了個小戰士過來,說是昨晚部隊有行動,過不來了。」
喬長富臉色變了變:「咋地?這婚不結了?」
劉美蘭笑著搖了搖頭:「定好的日子,咋能不結婚了。就是新郎官來不了了,只能請他二姨替他把新娘子接回家。」
喬長富鬆了一口氣,接親當天新郎撂挑子不幹了,這要是傳出去喬家以後還怎麼在青岩山混。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部隊上的事就是國家大事,咱們老百姓得為國家著想。」
聽見男方願意結婚,喬家心裡的石頭都落了下來。沒有一個人感到失禮冒昧,反而怕喬寶珠不懂事。
「老三呢?這個時候老三不在前邊招待客人,跑哪兒去了?」
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喬寶珠的養父喬長海不在。
「這個長海,閨女結婚這麼大的事,他也躲起來。」
「可不是,他跛腳都多少年了,鄉里鄉親的誰沒看見過。這有啥怕人看的,嘖嘖嘖,要我說這身上有殘疾的人,心眼兒都小。」
沒看見喬長海,大家腦海里補了很多劇情。
就連大哥喬長富都這麼想,一臉無奈的對喬長貴道:「老二,怎麼說三丫也是你親生的。老三不在,你就能做主!你咋想的,這婚還結不結?」
喬老二此時的內心非常的震撼。
那日喜鳳鬧著要嫁給趙海洋,非說是祖宗給她託夢了。喬老二壓根就不信,只不過三丫也是他生的,即便過繼給了老三,喬老二也很有自信,三丫對這邊更親。
沒想到的是,沈驍還真的沒來接親。這跟喜鳳做的夢,可不就對上了。
喬老二心裡高興得很,沈驍沒來接親這都印證了,那趙海洋考上大學,將來能當上省里的大領導,這不就板上釘釘了麼!
「老二!你快點說話啊!」
喬長富心裡急得要命,這還用琢磨多長時間啊。沈驍那是什麼身份,用腳丫子想也知道該怎麼做。
「啊?」
喬長貴反應過來,豪氣的擺了擺手:「讓她自己去,這有啥大不了的。過去路遠的,女方自己騎驢也能嫁過去。」
喬家人痛快的很,一口答應下來,還生怕男方有變,趕緊催促著喬寶珠出門。
葛六萍一臉喜氣的進了堂屋,對坐在炕上的喬喜鳳拍手大笑,「閨女啊,可讓你說對了。那沈驍真不來接親了!」
她伏在閨女耳邊,輕聲低語:「看來祖宗給你托的夢都是真的!我這女婿啊,將來指定能當大官兒!」
喬喜鳳得意的看了一眼母親,挑著眉冷哼道:「三丫是不是氣的要命?我三叔不是最疼的她,是不是很生氣,有沒有鬧起來?」
葛六萍不以為然的撇嘴:「他能鬧什麼?他敢鬧什麼?就他們兩口子上不台面的樣兒,能找個軍官當女婿,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他敢說什麼,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大伯跟你爸就做主了,讓三丫自己嫁過去。」
喬喜鳳一愣,大聲喊道:「那怎麼行?」
不顧葛六萍阻攔,喬喜鳳從炕上下來,拎著裙擺氣勢洶洶的往院子裡走。
「哎呦,堂屋的新娘子出來了。」
滿院子的人都堵在廂房門口看熱鬧,聽見動靜,紛紛往喬喜鳳這邊看過來。
燙著城裡人才有的時髦捲髮,穿著一身白色的婚紗。喬喜鳳這一身打扮,如她所願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但是大家的反應,卻參差不一。覺得好看又洋氣的,絕大多數都是大姑娘小媳婦。
「這一身真好看,真洋氣哈。我好像在畫報上看見過,老毛子的女人就這麼穿。」
「可不洋氣咋地,這可是我外甥女在城裡照相館租的呢,老貴了!」
「等我結婚了,我也想租一套。我表姐她家就是城裡的,結婚的時候在照相館就是拍了一套穿婚紗的照片。往牆上一掛,成好看了!」
但是大多數男人,卻對喬喜鳳這一身白色婚紗嗤之以鼻。
「啥玩意啊,土不土洋不洋的!大喜的日子穿一身白色的,她家到底是喜事還是喪事啊?」
「有些人啊就是賤皮子,只要是外國的東西都覺得好。洋人拉一泡粑粑,她們都覺得香。」
「我走了,可不在這看她耍洋賤了。」
這本就是個特殊的時代,75年的風氣遠不如前幾年那麼嚴苛。黑,市開始泛濫,書店裡各種出版的小說書籍逐漸開放,人們穿衣的顏色也都鮮艷起來。
但是那些吃了時代紅利的衛士們依然昂揚著。
看見喬喜鳳這一身白色婚紗,氣勢洶洶的找到喬長富。
「喬場長,全國人民都在反美、帝反蘇、修,打倒資本家。你作為農場的場長,你們家還保留著外國人的東西?居然還敢穿給老百姓看,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想變成走、資派嗎?」
喬長富一直忙著外面待客,根本就沒有去堂屋看熱鬧。壓根就不知道,喬喜鳳為了狠狠壓喬寶珠一頭,跑去城裡租了一件婚紗。
聽見委員會裡最硬核的小衛士們的質問,喬長富一頭霧水,滿臉的不解。
他家祖上窮得很,跟走資派沾不上半點關係。喬長富只當這幾個小子是想坑點錢財,壓下心中的不悅,從兜里掏出香菸,挨個遞給幾個小年輕。
賠著笑臉,客客氣氣的問道:「幾位小同志,你們說的話,我咋聽不懂呢,我家祖祖輩輩都是地主家佃戶,資本家的邊兒都沾不上。咋就跟走資派扯上關係了?這裡面是不是有誤會啊?」
小衛士們收了喬長富的煙,態度好了一點點,抬手一指。
「你自己看,那個女的穿的是什麼玩意兒!」
喬長富笑著回過頭,看見喬喜鳳一身白色婚紗,一臉得意的顯擺呢。
他眼前一黑,氣的渾身發抖,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一聲。
「喬喜鳳,你他媽要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