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曲子前面那些她唱來只覺得應當是一首滌盪神魂的曲子,但曲子這種東西並非沒有因為改了幾個音就變成害人姓名的邪曲的例子,萬一她補錯了反而弄巧成拙怎麼辦?
但她已經走到第八根柱子了,眼看著就要離開此地了,當真要放棄嗎?閎時只答應了會盡力救她出來,卻沒說能將她送出去,或許是因為只有這麼一個法子能出去,她若是向閎時求救,她真的還能離開嗎?
她不知道。
每一根石柱上的題目對神魂的消耗都是極大的,謝離珠現在如同被人抽乾了生氣,思考速度都變慢了。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賭一把要麼就此停手。若是賭一把,錯了無非一死,對了她便能去挑戰最後一根石柱,離開的可能又大了一點,若是求救,最有可能的後果便是她只能永遠留在這個地方。
這第三關先前應當從來沒有其他人來挑戰過,若她滯留在此,只能等著羽清仙尊來撈她。可她連師都沒有拜,同羽清仙尊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羽清仙尊當真會來撈她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人嗎?
在謝離珠考慮的同時,時間已經為她做了選擇。沙子已經快要落完了。剩下的時間根本不夠閎時破開此境救她出去。
破局迫在眉睫,謝離珠只能賭一把,將前面的曲子唱了最流暢的一遍後,謝離珠循著感覺福至心靈補出了最後幾個音。
石柱應聲而碎。
謝離珠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才發覺後背的衣服早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將笛子撿起了也沒來得及細看謝離珠就奔向了最後一根石柱。
第九根石柱上刻的是丹方。
謝離珠仰天長太息以掩涕兮。
要不怎麼都嫌棄劍修呢?除了一些兩道同修的劍修之外,大多數劍修都是這也要那也要但這也不懂那也不懂只知道伸手的大爺,除了能打出高額輸出外幾乎沒什麼作用。
前面那些她還可以靠著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但是丹方卻是需要實打實的藥理知識的,但她在御虛宗時只是個最單純的劍修,藥理課一節也沒去過啊!
謝離珠滿眼絕望地翻了翻自己的儲物戒,結果還真讓她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一本落灰的藥理書。
謝離珠大喜,將這書拿了出來,對照著石壁上的藥材名一一翻找。
書是這儲物戒的上一任主人的,但可惜的是,這位也是個不愛學習的,這麼厚的一本藥理書,只有開頭的兩三頁做了批註,後面要麼乾乾淨淨,要麼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線條,感覺是書的主人神志不清的時候畫的,再不然就是畫了一堆烏龜王八等丑兮兮的畫。
謝離珠無法,只得將這些彼此之間會相剋的藥材記下來,一一排除後再將能增強藥效的藥材找出來,找到和石柱上那些藥材重合最多的一位藥材。
謝離珠不抱什麼希望地將藥材名刻上,在刻的過程中已經想好棺材板該買什麼樣式的了。可惜她是被抹殺,連棺材板都用不上。
石柱碎了。
謝離珠一把撿起地上的丹方扔進儲物戒,忍不住歡呼一聲。
上天果真是厚待她!讓她不懂丹方也能半推測半蒙的碰對。
謝離珠深吸一口氣,嘴角壓都壓不下來。
石台上淡紫色的光芒亮起,傳送陣法緩緩升起,待中心的陣紋旋轉一圈後,謝離珠徹底消失不見,而後石台快速崩塌,流沙下陷,直至將所有的碎石都徹底掩埋。
一陣眩暈過後,謝離珠的腳才踩到實地上,此時她已經被傳送到了明鏡洞天的入口處。
凝鴻劍早已消失不見,謝離珠心中狠狠失落了一把。
前輩果然沒有騙她,那裡面的劍並非實體,帶不出來,只是前輩讓她把劍埋回去,她還沒來得及就直接被送走了,那這劍前輩還能找的回來嗎?
她拿了人家的傳承,卻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前輩的名字。
還有前輩說三關全通有另外的獎勵給她,她直接被傳走了,這獎勵不會是要她再進一次無塵洞天吧?
謝離珠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抬腿往前走,卻忽然被人叫住了。
「離珠。」柳安筠站在前方不遠處,手持一把銀骨摺扇,一身雪青長裙外罩白色長衫,眉心一點朱紅襯得她面似芙蓉,「明日便是拜師大典,師尊派我來接你。」
一月竟然過得這麼快!
謝離珠在心中感慨了下,步履輕快地走到柳安筠面前:「你要帶我去何處?」
「自然是瑤澤宮。想必你已經找到合適的劍骨了,明日要測天賦,師尊著我為你療傷。」柳安筠收起摺扇抬手召出靈劍站上去,「御劍快些,若是你害怕,可以抱著我。」
謝離珠沒吭聲。害怕?笑話,各宗門弟子到金丹期便可以學習御劍了,她雖然是用鐵劍飛的,但至少是會御劍的,怎麼可能害怕?
柳安筠見狀,但笑不語。
靈劍緩緩升高,隨後,疾衝出去,狂風迎面吹來灌滿衣袖。
謝離珠起先被靈劍突如其來的起步弄得往後仰了一下,被柳安筠好心拉回來之後又險些被狂風掀翻遂不情不願地抱住了柳安筠的腰。
兩人離去後,明鏡洞天的結界撤去,天邊一道金紫流光划過,猶如流星一般急急墜落在無塵洞天的中心地帶。
「好久不見。」閎時坐在藤椅上,面前擺著個小桌,上置一紅泥小爐,爐上的壺中水已沸騰,正咕嘟咕嘟冒著泡。在這紅泥小爐旁邊放著一柄劍,正是凝鴻。
閎時拎起茶壺將滾燙的茶水注入杯中,遞給來人。
「你想燙死我不成?」羽清白了她一眼,接過茶來用靈力冷卻到合適的溫度後淺飲一口,笑道,「茶藝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錯。你也不請那孩子喝一杯。我以為她拿了你的傳承你該很喜歡她才是。」
「有緣自能嘗到。」閎時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問道,「明日不是你玉極殿的拜師大典,今天怎麼還專門跑過來。」
「我來拿你給她的獎勵。」羽清瞥了旁邊的凝鴻劍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她與凝鴻劍有緣,本就是要給她的,況且凝鴻劍的本體在玉極殿,給不給她何時給她不也是你說了算。」
「這不是劍靈還在你這嗎?」羽清取下腰間玉佩放到凝鴻劍旁邊,輕輕敲了敲凝鴻劍,隨後凝鴻劍便消失不見,「而且,凝鴻可是你的本命劍,我怕你心疼啊。」
「我身消道隕,連屍骨都差點找不著了,凝鴻就算是我的本命劍又能如何?與其任由它落灰直至靈氣散盡變成一把廢劍,不如為它重新找個主人。」閎時說到自己身死之事已經極為平靜了,任誰也看不出來她當初竟然是一隻怨鬼,「況且她拿了我的傳承,也算是我的半個徒弟,這劍給她也沒什麼不好。」
「那我豈不是算你的四分之一個徒弟?」羽清戲謔地挑了挑眉。
「少來。」
兩人無言對坐,各自沉默品茶。
「她叫什麼名字?」片刻後閎時忽然開口。
「謝離珠。她也是謝氏子,不過她被逐出宗門那天謝家就已經聲稱將他們一家逐出謝家斷絕關係了。」羽清摩挲著杯沿,試探性問道,「你在她身上可有發現異常?我觀她的命盤是破鏡重圓之象。」
「血脈返祖。」提起這一點閎時的神色都凝重了不少,「她的印記比較隱秘,過去應當也有人為她遮掩,所以謝家才會這麼迫切和她斷絕了關係。她命盤出現裂痕是被抽靈力取金丹造成的,但重圓的契機我暫時無法窺見。」
羽清原本神色還頗為輕鬆,一聽說謝離珠身上有血脈返祖的跡象,頓時愕然:「那你告訴她了嗎?」
「我還未來得及說。」閎時搖了搖頭,「她太心急了,你找個機會告訴她吧,讓她小心一些,不要讓謝家發現她身上的印記。」
「好。」羽清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我該回去了,下回有空再來找你喝茶。」
羽清化為一道金紫流光,轉眼便消失不見。
閎時看著面前空著的座位,輕嘆一聲:「血脈返祖能給你極高的天賦,卻也會讓你置身險境,希望你能處理得當,不要步我後塵才好。」
且說謝離珠這邊,柳安筠一路上速度極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將她帶回了瑤澤宮,謝離珠連玉極殿的白玉京全貌都沒看清就已經降落了。
收起靈劍,柳安筠召來仙侍吩咐道:「將藥廬中我挑出的藥煎著,加四碗水大火熬開後小火煎半個時辰,中途不可加水,熬好後端來。再將我配好的藥液抬來,準備藥浴。」
「是。」
仙侍退下後柳安筠領著謝離珠進去,讓謝離珠躺到偏殿備好的床榻上:「將你找到的劍骨拿出來,衣服脫了。」
謝離珠依言照做。
脊骨取出來時柳安筠都為之一怔,看著謝離珠的目光頗為怪異:「你這劍骨,是中心試煉里的那位前輩的?」
謝離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