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航海桌兩側,失鄉號的船長鄧肯與受詛咒的人偶愛麗絲面對而坐。Google搜索
倆人(儘管這兩個可能都不是人)之間的氣氛說不上融洽。
自稱叫「愛麗絲」的人偶小姐看上去仍然有點緊張,儘管眼前的幽靈船長已經向她承諾了暫時的安全,但在鄧肯那張天生威壓+10的面容前,哪怕是詛咒人偶也顯然安不下心來。
她此刻正保持著端莊的儀態坐在自己的棺材蓋上,但悄悄捏在一起抓著裙邊的手指卻暴露了她的不安。
鄧肯則暫時沉默著,在思索中觀察著眼前這位……「女士」。
一個被不明動力驅動的人偶,一個明顯不是血肉之軀,卻能說能走甚至有一定體溫的「超自然個體」,這如果放在他老家那邊,是要上走近科學的——而且起碼能上三集半。
鄧肯不知道像愛麗絲這樣的人偶在這個世界屬於哪種存在,但在這幾天與山羊頭相處的過程中他也旁敲側擊地了解到了一些情報,他知道儘管這個世界存在「超凡異象」,可各種超凡事物也不是什麼尋常可見的東西,而眼前這位人偶小姐……
鄧肯猜測她即便在這個奇詭異常的世界上也應該屬於某種特殊存在。
他的猜測並非無的放矢——那艘與失鄉號迎面相撞的機械動力船很新,而且擁有一支訓練有素的海員隊伍,他曾親眼看見,儘管在陷入極大恐懼的情況下,那艘船上的許多水手也都堅守著各自的崗位,而且那艘船內部還有大量看不明白用途的艙室與物品,很多物品上都描繪著複雜的符文標記,而那些標記的風格與愛麗絲「靈柩」表面的符號非常相近……
換言之,那樣一艘新銳艦船,其出航的目的極有可能就是護送……或者說「押運」愛麗絲這個詛咒人偶。
鄧肯在座椅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以安逸卻又嚴肅的眼神注視著愛麗絲——自己的船上多了一個了不得的「客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換個角度,這位人偶小姐似乎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人物,她膽子好像還挺小的。
畢竟剛一見面自己這邊還沒說什麼話呢,她自己頭都嚇掉了。
「請問……」大概是鄧肯長時間的沉默與注視帶來了太大的壓力,愛麗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還有……」
「你從哪來?」鄧肯終於收回了那讓人頗感壓力的注視,以一個較為平和的語氣問道。
愛麗絲明顯愣了一下,好像是在反應鄧肯這個問題的含義,過了幾秒鐘才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身子底下的華麗木箱:「從這兒。」
鄧肯表情瞬間有點僵硬:「……」
「我當然知道你之前躺在這個箱子裡,」他輕咳了兩聲,「但我問的是你從什麼地方來——地點,明白麼?你有故鄉麼?或者某種可以稱得上出發地的東西?」
愛麗絲又仔細想了想,很坦然地搖搖頭:「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
「人偶何來故鄉呢?」愛麗絲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端莊且認真地回答道,「我大部分記憶都是躺在箱子裡的,我躺在這裡面,被人從一個地方運送到另一個地方,偶爾能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箱子外面走動或看守……啊,我還記得一些低聲的交談,那些在我的木箱外面看守的人,他們用恐懼又緊張的語氣談論一些事情……」
鄧肯揚了揚眉毛:「談論一些事情?他們在你身邊談論什麼?」
「只是一些無聊瑣事而已。」
「但我產生了好奇。」鄧肯很認真地說道——他相信那些可能真的只是些無聊瑣事,但現在他真的很需要盡一切可能了解這個世界,哪怕是這個世界普通人聒噪的閒談內容也好。
「……好吧,最常聽到的是一個名號,異常099——他們似乎用這個來指代我和我的木箱,但我不太喜歡,我有名字,」愛麗絲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除此之外還偶爾聽到他們談論封印和詛咒什麼的,但大都記憶模糊了。我在箱子裡的時候會睡覺,並不太認真去聽外面的動靜。」
人偶不緊不慢地說著,隨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不過最近聽到的東西倒是還記得,那應該是在我來到你的船上之前吧,那些在木箱外交談的聲音頻繁提到一個地方,普蘭德城邦,那似乎是他們的目的地……應該也是我的目的地?」
「普蘭德城邦?」鄧肯眼神內斂,在心中將這個名字默默記下。
他終於又得知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儘管他不知道這點有用的情報要什麼時候才能派上用場。
隨後他抬起頭,再度注視著眼前的人偶小姐:「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我大部分時間都只是睡覺而已,船長閣下,」人偶小姐一本正經地說道,「當你被人封鎖在一個靈柩一樣的大箱子裡,周圍還不斷有令人昏昏沉沉的呢喃低語鑽入耳中的時候,不睡覺還能幹什麼呢?在棺材裡仰臥起坐麼?」
鄧肯嘴角抽了一下。
儀態端莊,腦袋不掉的時候是個優雅美人,但實際上不但會劃著名棺材板乘風破浪,還會突然蹦出把人噎死的垃圾話來。
他心中迅速對這位愛麗絲小姐構建好了新的形象。
但他在表面上仍然維持著沉穩威嚴的鄧肯船長的形象,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便接著開口:「所以,除了在木箱中昏昏沉沉之外,你對外邊的世界根本一無所知,你既不能告訴我這個世界如今的變化,也不能告訴我任何一個港口或城邦具體在什麼地方。」
「恐怕是這樣的,船長閣下,」人偶小姐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好像突然反應過來般微微張大了眼睛,頗為緊張地注視著鄧肯,「所以……你是又打算把我扔下船了?因為我沒什麼價值了?」
鄧肯還沒開口,便聽到愛麗絲又緊接著說道:「好吧,我理解,這畢竟是你的船,但這次能不能別往箱子裡塞炮彈了?說認真的……八個炮彈稍稍有點過分了……」
看得出來,這位人偶小姐的心情不是很好——但又不太敢發作出來。
鄧肯也很尷尬,他主要尷尬在當初往箱子裡塞炮彈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過之後還要跟當事人心平氣和討論此事的情況——那時候他只把箱子裡躺著的愛麗絲當成是個標準恐怖片裡的詛咒人偶,滿腦子浮現的畫面都是朝著這個畫風走的……他哪想過這個詛咒人偶不是從咒怨里走出來的,是TM從四合院裡走出來的?
於是前期為了對抗恐怖詛咒而做的準備現在全變成了尷尬。
不過鄧肯好就好在臉皮比較厚,而且那張威嚴陰森的面容就跟刀砍斧剁一樣刻在臉上,只要末梢神經不短路他就還能繃得住,於是他強行無視了八個炮彈帶來的尷尬,只是雲淡風輕地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是否要把你扔下船,畢竟你似乎總有辦法再回到船上,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麼非要一次次地回到失鄉號?看得出來,你其實很忌憚我,也忌憚這艘船——既然如此,何不遠離這份危險?」
「這艘船叫失鄉號麼?好吧,我確實有點……害怕你和你的船,但比起這個,大海深處不是更危險麼?」人偶小姐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幽靈船長,在她的視野中,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後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晦暗虛無,那片晦暗與船艙中的真實景象交疊著,仿佛兩個世界被強行疊加一般,但比起這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虛無陰影,那些來自無垠海更「深」處的東西更讓身為異常099的她感到危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深海更令人恐懼之事麼?」
(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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