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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3章 李瓚:任其榮華富貴一生,又何吝之?

2024-09-13 14:31:50 作者: 林悅南兮
  第1633章 李瓚:任其榮華富貴一生,又何吝之?

  翌日,福寧宮

  建興元年進入十月深秋,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籠罩了關中大地,帶著幾許寒冷之意,重檐鉤角的琉璃瓦上,似是覆蓋了一層細密雨水。

  殿中,軒窗暖閣之內——

  端容貴妃青絲梳就的雲髻端莊華艷,麗人一襲天藍色衣裙,纖腰高束,襯托得麗人窈窕靜姝,氣質出塵。

  此刻麗人靜靜佇立在窗前,眺望著軒窗之外的朦朧煙雨,晶然熠熠的美眸怔怔出神。

  端容貴妃芳心之中,不由湧起一股憂慮之色,或者說,是因為李瓚派人遞送過來的一張小紙條。

  衛王離得京城,東風已至!

  端容貴妃抬起青絲如瀑的螓首,春山如黛的修眉下,那雙熠熠而閃的妙目當中,不由湧起凝重之色。

  接下來,決斷的時候到了。

  就在這時,一個奶嬤嬤進入殿中,道:「娘娘,八皇子殿下回來了。」

  端容貴妃聞聽此言,暫且壓下心頭的煩憂,出了寢殿,向著外間的殿宇而去。

  說話之間,端容貴妃凝眸看向那穿著藩王蟒服的翩翩少年郎,聲音中帶著幾許欣喜,說道:「澤兒,你回來了。」

  陳澤已然十二三歲,其人眉目疏朗,身形挺拔筆直,一如蒼松,臉上已經現出一抹英武之態。

  李瓚當初正是因為看到陳澤這天日之表,龍章鳳姿,這才心頭動念,打算扶持陳澤登上皇位。

  陳澤揚起小腦袋瓜子,白膩如玉的面容上滿是訝異,問道:「母妃,何故蹙眉深思?」

  端容貴妃笑了笑,道:「母妃沒有深思什麼,就是想你父皇了。」

  陳澤聞言,眸光黯然幾許,道:「父皇駕崩都有一二年了。」

  端容貴妃輕輕「嗯」了一聲,道:「澤兒,今個兒先生在學堂里教了什麼。」

  自陸理被流放雲南之後,皇宮內的教習師傅,改由翰林院新的侍講學士接任,對陳澤的培養同樣遵循了宗室藩王的培養。

  陳澤來到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來,輕聲說道:「回母妃,今個兒師父教了誡子書。」

  端容貴妃笑了笑,朗聲說道:「《誡子書》,這是諸葛孔明給其子的書信,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陳澤道:「母妃平常也是這般教育我的。」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的修眉之下,眸光溫煦地看向陳澤,柔聲說道:「是啊。」

  只是,自家兒子將來要坐上那個位置,就不能再這般不爭了。

  陳澤見自家母親怔怔出神,低聲說道:「母后,你這會兒在想什麼呢。」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柳眉之下,那雙嫵媚流波的美眸,朗聲道:「也沒有想什麼。」

  麗人說著,近得前去,伸手輕輕摟過陳澤的肩頭,喃喃道:「澤兒,你以後要做一個好皇帝。」

  後面的話語幾乎輕不可察,但端容貴妃目光怔怔出神,似在思量著什麼。

  陳澤白淨如玉的面容上,似是湧起一抹詫異之色,道:「母后,你剛剛在說什麼?」

  端容貴妃玉容恬然,強自笑了笑,扳過陳澤的肩頭,說道:「沒說什麼,澤兒你這幾天要好好念書,等過幾天,母妃要考較你的功課的。」


  陳澤「嗯」了一聲,心頭湧起一股詫異。

  母妃剛剛好像說到了皇帝?

  他應該是聽錯了吧?

  宮苑,坤寧宮

  甄晴雲髻秀麗、端美,這會兒則是坐在鋪就著一張褥子的軟榻上,狹長、清冽的鳳眸,波光輕漾。

  陳杰和茵茵兩姐弟,此刻坐在一方小几之側,正在吃著水果,兩姐弟那張巴掌大的臉蛋兒,臉上笑意瑩瑩,分明是不亦樂乎。

  這一對兒姐弟,兩個人正在說笑不停。

  甄晴細秀如黛的柳眉之下,狹長、清冽的眸子湧起溫煦之芒,問道:「衛王已經出城了?」

  「回太后娘娘,衛王已經出城了。」那女官開口道。

  甄晴點了點頭,旋即,鳳眸寒芒閃爍,又叮囑說道:「讓人盯著福寧宮方向。」

  女官輕輕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離去。

  甄晴佇立在窗前,眺望著福寧宮方向,那張白膩如雪的面容上,不由現出一抹慍怒之色。

  誰也不能搶她兒子的皇位!

  等著吧,這些人全部挑出來以後,她正好一網打盡。

  宋皇后所居的宮殿之中——

  宋皇后一襲朱紅色衣裙,身形窈窕曼妙,靜靜佇立在窗前,雲髻端麗秀美,身後一方鋪就著褥子的軟榻上。

  宋皇后低聲說道:「衛王走了?」

  身後的女官,容色微頓,看向宋皇后,柔聲說道:「娘娘,衛王已經出發了。」

  宋皇后幽幽嘆了一口氣,道:「當真是…去福寧宮,請端容貴妃過來,一塊兒說說話。」

  那女官訥訥應了一聲是,然後,轉身離去。

  宋皇后凝眸眺望著窗外的風景,只見朦朧迷濛的秋雨正自淅淅瀝瀝,籠罩了整個重檐鉤角的殿宇,流光熠熠的琉璃瓦上似是濕漉漉的。

  過了一會兒,女官去而復返,同時還有從福寧宮過來的端容貴妃。

  宋皇后道:「妹妹,你這是過來了。」

  端容貴妃翠麗如黛的修眉挑了挑,眸光溫煦,朗聲道:「是啊,姐姐,天氣涼了,多穿一件衣裳才是。」

  宋皇后秀眉微蹙,聲音當中憂色不減分毫,說道:「妹妹,子鈺去了太原,我這心裡隱隱不落定,總覺得近些時日,京城會發生一些什麼事兒。」

  端容貴妃心頭一緊,問道:「子鈺只是去賑災,姐姐有什麼不落定的?」

  不愧是有過肌膚之親的,這已經開始掛念著情郎安危了。

  麗人心頭再次不由想起兩人私相授受的事來,當真是…姦夫淫婦,戀姦情熱。

  當日,那視覺衝擊,讓人心馳神搖的一幕,幾乎給端容貴妃心頭打上了思想鋼印。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那張清冷如玉的白膩臉蛋兒,漸漸蒙起一層憂色,默然片刻,道:「京里的氣氛多少有些不對。」

  端容貴妃問道:「怎麼了?」

  難道是姐姐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現在子鈺還在外面,姐姐縱是想要給她那情郎通風報信,也大抵是不能了。

  端容貴妃低聲說道:「姐姐,咸寧在晉陽那邊兒也坐過月子了,讓她抱著孩子過來吧。」

  如果真的衝突起來,咸寧和她的個孩子在皇宮當中,外面子鈺的同黨也能投鼠忌器。

  等到澤兒登基成帝,將來再赦免子鈺吧。

  想起那個蟒服青年,端容貴妃心頭幽幽嘆了一口氣。

  宋皇后輕輕應了一聲,說道:「那我讓內監去晉陽府上和她說說,讓她帶著孩子過來,一塊兒熱鬧熱鬧。」

  端容貴妃聞聽此言,細秀彎彎的柳眉之下,那雙晶然熠熠的美眸眸光閃爍了下。

  ……

  ……

  距離神京城六十里的官道之上,但聽馬蹄之聲「噠噠」而響,而後是煙塵滾滾,一眼望不到盡頭。

  賈珩手持一根粗若手指的馬韁繩,身穿一襲黑紅緞面的蟒服,策馬而來,身後錦衣府衛隨行而動,一股殺伐之氣無聲席捲四方,讓人心神顫慄。

  騎軍浩浩蕩蕩,身後煙塵滾滾,一眼望不到頭兒。

  賈珩默然片刻,沉聲道:「前面不遠處就是渭南縣,諸府衛加快速度。」

  只怕京城之中,李瓚等人已經坐不住了。

  在他看來,大抵是李瓚等人率領兵馬進入皇宮,然後迎立八皇子陳澤,再降旨一封,宣布他是奸王。

  隨著賈珩率領錦衣府衛前往山西境內,整個神京城中原本洶湧的洪流,迅速翻湧而起。

  神京城,曹宅

  朱牆高立的庭院當中,暮雨瀟瀟,視線蒼茫,雨水拍打在屋檐上,發出噼里啪啦之聲,而梧桐樹葉隨風搖曳不停。

  曹變蛟此刻一襲侯爺穿就的蟒服衣袍,在布置軒敞的書房當中一張梨花木椅子上落座著,手裡正自拿著一封淡黃色封皮的書信,高聳眉骨之下,目光幽晦莫測,神色變幻不定。

  僕人行至近前,說道:「老爺,外面的人還等著回話呢。」

  曹變蛟默然片刻,沉聲道:「你過去就說……書信我看過了。」

  僕人聞聽此言,愣怔了下,也不多言,拱手應是,然後轉身離去。

  曹變蛟眉頭挑了挑,目送著僕人遠去,面容神色變幻不定,最終長嘆了一口氣。

  衛王,或許是對的吧?

  這天下,終究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也是時候做出抉擇了。

  衛王這些年為九州百姓,南征北戰,又主持崇平新政,可謂勞苦功高,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曹變蛟緊緊閉上眼眸,心頭卻已生出幾許決斷。

  ……

  ……

  南安郡王府,後宅,水榭

  一座重檐鉤角的涼亭之中,一個頭戴斗笠的老翁,此刻正在釣魚,其人頭髮灰白,身形佝僂,那張剛毅面容上,不由湧起陣陣思量之色。

  「老爺,外面自稱是李閣老的兒子求見老爺。」南安郡王府上的一個老管家近得前去,緩步來到嚴燁近前,蒼聲道。

  「李閣老的兒子?」嚴燁轉過頭來,鬢角斑白的面容上見著幾許懶洋洋的神態,而耷拉的眼皮底下,目光渾濁無比。

  嚴燁放下手中的釣竿,說道:「李閣老的兒子,這時候他過來做什麼?」


  說話之間,將斗笠摘了,起得身來,一旁的僕人連忙撐傘隨行,而後來到前院花廳。

  此刻,李瓚的兒子李懿,緩步起得身來,看向嚴燁,拱手一禮,沉聲道:「見過王爺。」

  嚴燁眸光深沉,面色微肅,擺了擺手,說道:「本王已經不是什麼王爺了。」

  李懿道:「王爺,父親大人那邊兒說,只要王爺想,王爺仍然是王爺。」

  嚴燁面色一肅,蒼老眼眸之中不由涌動著詫異之色,問道:「哦?」

  李懿倒也不多言,迅速起得身來,說道:「這是父親大人的書信,還請南安王爺過目。」

  說話之間,從袖籠當中取過一封書信,雙手恭謹地遞將過去。

  嚴燁接過信封,垂眸拆閱而觀,蒼老面容之上不由現出一抹動容之色,原本耷拉的眼眸,一下子睜將開來。

  「李閣老的意思是?」

  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清君側,誅賈賊!

  李懿義正言辭道:「父親大人為了大漢社稷嘔心瀝血,如今奸臣當道,危害四方,父親大人迫不得已為之,決定靖誅奸臣,但身旁苦無忠臣義士。」

  嚴燁劍眉挑了挑,眸光灼灼而視,朗聲說道:「李閣老的意思是?」

  李懿道:「如今京營當中,山海侯曹變蛟等一眾驍勇忠貞之將,願意響應父親,共誅賈賊,但奈何勢單力孤,南安郡王還望前往京營,共襄盛事。」

  嚴燁灰白蒼眉之下,眸中厲芒閃爍,說道:「衛王其人,智勇卓絕,詭計多端,有其人在京中坐鎮,只怕誅賈一事,難以成行啊。」

  這是對賈珩的忌憚,也是這些年賈珩打下的赫赫威名。

  李懿面色一肅,沉聲說道:「王爺有所不知,日前太原地震,衛王領了皇命,已經前往山西太原,賑濟災民,此刻已經不在京城,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嚴燁聞聽此言,心神不由莫名一震,就在心底迅速盤算著此事的成功率。

  不怪嚴燁慎重其事,只是因為賈珩聲名在外,從崇平十四年一直順風順水到建興元年,凡是與其做對的,皆沒有好下場。

  李懿面色沉靜,忽而開口道:「父親大人讓在下,詢問郡王,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嚴燁心緒激盪,凹陷的面頰微微泛起潮紅,拱手道:「還望轉告李閣老,為了大漢社稷,燁願供驅馳!」

  李懿面色一肅,道:「王爺,父親大人說,待事成之後,郡王之爵可復,嚴家聲勢可得重振。」

  嚴燁拱了拱手,高聲說道:「燁不敢奢求,唯願大漢國祚永存,社稷安定。」

  李懿見此,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告辭離了南安郡王府。

  待李懿離去,南安郡王離了花廳,重新返回後宅。

  這會兒,南安太妃恰巧從後宅過來,見到嚴燁,捕捉到其人臉上的神色,朗聲道:「燁兒,怎麼回事兒?」

  「母親,再有不久,那賈珩小兒就要完蛋了。」嚴燁蒼老面容之上掛著笑容,神采飛揚。

  南安老太妃聞聽此言,不由先驚後喜,道:「究竟怎麼一說?」

  南安郡王面色微頓,眸光炯炯有神,沉聲道:「朝廷之中的忠臣義士,見賈賊禍國亂政,已經決定群起而攻,靖誅國賊。」


  南安太妃聞言,大喜過望,高聲說道:「燁兒,真的嗎?這可真是蒼天有眼啊,那賈珩小兒這幾年小人得志,可是沒少欺負我們嚴家,如今可算是有了報應了。」

  這幾年,南安郡王因為西北之戰被削去世襲罔替的郡王之爵,改封為一等侯,嚴家聲勢從此一落千丈。

  南安太妃則是將此事的罪魁禍首,都算在賈珩頭上。

  嚴燁懷揣著一股激動的心緒,來到後宅,抬眸之時,忽而看到對面一道青裙身影,正是嚴以柳。

  嚴以柳柔聲道:「父親,你怎麼在這兒?」

  同樣捕捉到自家父親臉上的喜色,心頭暗暗詫異。

  嚴燁凝眸看向神色略有幾許憔悴的嚴以柳,心頭就有憐惜之意大起,說道:「以柳,再有不久,咱們家就能恢復郡王之爵了。」

  嚴以柳:「???」

  怎麼回事兒?父王好端端的怎麼提起這個?

  嚴以柳默然片刻,訝異說道:「父王,難道是宮裡的聖旨下來了?」

  嚴燁粗眉之下,眸光灼灼而閃,沉聲道:「不是聖旨,而是清君側。」

  嚴以柳聞言,心頭不由一驚,眸中帶著驚疑不定。

  因為這三個字,一向是造反專屬名詞。

  嚴燁眸光平靜無波地看向嚴以柳,道:「以柳,等父王恢復郡王之爵以後,再托人給你說一門好親事。」

  嚴以柳聞聽此言,道:「父親,我此生再也不想嫁人了。」

  「說什麼胡話,你年歲還小,怎麼就不想嫁人了。」南安郡王開口道。

  嚴以柳嘆了一口氣,說道:「父親,孩兒只想餘生在父親膝下盡孝,別的人無暇顧及。」

  嚴燁見得嚴以柳臉上的神色,輕輕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

  嚴燁說著,向著後院而去。

  他需要聯絡一下京中的舊部,否則,縱然有曹變蛟響應,想要順利接管神京城,也殊為不易。

  李宅,書房之中

  李瓚此刻背著手,立身在屏風前,看著神京城的輿圖,目中不時閃爍著思索之色。

  京營由曹變蛟主持其事,第一時間可以拿下蔡權等衛王黨羽,然後進入神京城,壓制錦衣府衛。

  而五城兵馬司同樣需要人控制住,這一部分交給嚴燁負責。

  此外就是最為核心的宮禁內衛,這些由賈族的親信將校掌控,前不久甄后重新安插了甄家之人,眼下正是互相提防之時,而這一切也就是他們的機會。

  李瓚在心頭思量著。

  如今謝再義不再京城,衛王又去了太原,再沒有比這更為合適的時機了。

  這會兒,那老僕從外間進入書房,道:「老爺,公子回來了。」

  說話之間,李懿從外間進來,開口道:「父親。」

  李瓚轉過身來,看向那老僕,問道:「書信可曾送至嚴府?」

  「兒子親手交給了嚴燁,嚴燁欣然應允。」李懿開口道。

  李瓚點了點頭,道:「好,好。」

  如今諸事齊備,再過一段時日就可發動了。


  李懿道:「父親大人,衛王在外面德高望重,黨羽舊部遍布地方府縣,如果其人在外面興兵反叛,打到京城,再有四川的遼國公為之呼應,只怕三輔之地不能得保。」

  李瓚道:「你能慮到這一點兒,可見是長進了。」

  李懿道:「還請父親大人明示。」

  李瓚道:「寧榮兩府以及諸女眷皆在神京。」

  李懿失聲說道:「父親?」

  李瓚苦笑一聲,道:「為父知你想說,此非君子所為,但為了大漢社稷,為父何惜身後之名?衛王其人,如果願意歸政於陳氏,悠然林下,那時候,天子也不會趕盡殺絕,削其爵位,任其榮華富貴一生,又何吝之?」

  衛王其人如果真的在外面作亂,那這天下當真是山河破碎,神州板蕩。

  可以說,此刻的李瓚已經想好了功成之後,如何收拾殘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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