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6章 賈珩:來人,掌嘴!
錦衣府,詔獄
此刻正值午後時分,秋風蕭瑟,監獄之外,可聽到風雨之聲,繁密不停,啪啪、啪嗒地打在芭蕉葉上。
而詔獄當中,那黑黢黢的牆壁上,煤油燈的一簇火焰正自搖曳不定,映照著一張蒼老而頹然的面容。
許廬微微閉上眼眸,雙手扶住膝蓋,似是陷入長久的沉默。
賈珩打量著許廬,忽而頓聲說道:「許總憲,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已經沒有承載爾等的航船。」
許廬聞言,如黃鐘大呂,分明心頭一震,卻是在這一刻,似是聽明白了賈珩話語中的歷史滄桑感和厚重感。
所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宏大敘事。
生長於隆治、崇平年間的李瓚、許廬二人,在忠君愛國的教育下,最大的仇敵就是遼東的女真,以及中興大漢。
而隨著這兩個政治任務的完成,兩人也註定要與這時代一同埋葬。
而之後,就在不遠的將來,則是大漢的艦船,密如飛魚,穿行如梭,航行于波瀾壯闊的海面上。
正如幾年之前,賈珩向崇平帝奏對,未來的華夏以海貿關稅奉養天下臣民,可以稍去「治亂循環」之厄。
賈珩說完,看向一旁的錦衣府衛,道:「準備好酒好菜,服侍許大人用飯。」
他的話已說完,別的倒也沒有什麼可與許廬所爭執的,再之後就是聖旨降下,送李許二人一同上路。
當然,這幾天錦衣緹騎同樣索捕李許兩人的同黨。
賈珩而後,也不多言,就是離了關押許廬的詔獄,沿著兩側昏暗的廊道,向著錦衣府的外衙而去。
這會兒,一個身形挺拔的錦衣府衛湊近而來,沉聲道:「王爺,劉鎮撫說,嚴燁的女兒嚴以柳想要求見衛王。」
賈珩聞言,眸光詫異了下,心頭隱隱有所猜測,溫聲道:「等我先見了嚴燁,嚴燁現在何處?」
那掌刑百戶面色恭謹幾許,道:「王爺,請隨我來。」
賈珩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其他,隨著那掌刑百戶向著一旁的監牢而去。
錦衣府,詔獄監牢之中——
嚴燁此刻蓬頭垢面,攥著拳頭,心頭正在暗恨著那蟒服青年。
就在這時,嚴燁聽到外間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轉過一張黝黑、粗獷的臉龐,凝眸望去。
但見燈火搖曳明滅下,卻見那蟒服青年在幾個錦衣府衛的眾星拱月下,來到近前。
嚴燁蒼老如蒼松的劍眉挑了挑,眸光灼灼而視,道:「賈珩小兒,你過來做什麼?」
賈珩冷聲說道:「嚴燁,過來送你最後一程。」
嚴燁在李瓚的說動下,重新反對於他,他先前其實也有一些猜測。
不過,對於這等反覆蹦噠的反派,他只當是看個笑話。
至此,南安郡王嚴燁一家,算是徹底為漢室天下陪葬。
嚴燁濃眉之下,虎目在這一刻迸射出凶戾之芒,道:「賈珩小兒,你不得好死!」
賈珩冷笑一聲,說道:「縱有那一天,你嚴燁也是看不到了。」
說著,吩咐一旁的錦衣府衛,道:「來人,掌嘴!」
錦衣府衛快行幾步,然後掄圓了胳膊,向著嚴燁的嘴巴狠狠扇去,左右開弓,噼里啪啦。
「啪……」
伴隨著一巴掌狠狠打過去,嚴燁的兩側臉頰頓時浮腫起來,嘴角滲出滴滴鮮血。
賈珩旋即,也不多說其他,轉身離了詔獄。
待出了詔獄,來到官衙廳堂之中,這會兒劉積賢迎將上去,低聲說道:「王爺,嚴燁的女兒嚴以柳想要見王爺一面。」
賈珩問道:「嚴以柳其人,現在何處?」
劉積賢拱手說道:「回稟王爺,就在原南安郡王府。」
賈珩點了點頭,旋即,也不多說其他,出了錦衣府官衙,身後的錦衣府將校頓時手持雨傘,快行幾步,撐傘隨行。
原南安郡王府,後宅——
嚴以柳一襲青色深藍緞面的衣裙,蔥鬱秀髮梳成雲髻,此刻立身在廊檐下,看向雨掛如簾的屋檐,分明怔怔出神。
父親身陷囹圄,現在整個宅邸又被錦衣府那幫凶神惡煞的緹騎圍攏起來,她嚴家要完了。
只是,縱然是見到那衛王,又能如何呢?
嚴以柳心頭正在尋思著,那雙瑩潤如水的美眸眸光怔怔出神,在這一刻,心神當中不由湧起一股悵然若失。
不對,那衛王聽說是個貪花好色的,她等會兒見到其人之後,願自薦枕席,相救父王。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從綠欄紅漆的欄杆一路跑將過來,道:「姑娘,衛王來了。」
嚴以柳心神一震,帶著幾許英氣的眉眼當中,先是如星辰閃亮了下,旋即黯然失神。
她又有什麼可以讓衛王網開一面呢?
這邊廂,賈珩繞過一架藤蘿薛荔的草葉藤蔓垂掛的屏風,沿著朱紅油漆的欄杆,行至後宅,看向那倚門而望的嚴以柳。
「嚴以柳,你要見我?」賈珩打量著那眉眼帶著幾許英武之氣的麗人,心頭詫異幾許,低聲說道。
嚴以柳近前,行了一禮,說道:「以柳見過衛王。」
賈珩點了點頭,道:「到屋裡再說吧。」
說話之間,賈珩也不理嚴以柳,跨過門檻,進入廂房廳堂之中,就在一張圓形桌案之旁落座下來。
旋即,賈珩劍眉挑了挑,眸光深深,說道:「以柳,如果是為嚴燁求情的,那就免開尊口。」
而就在這時,卻見嚴以柳「噗通」一下子,向著賈珩跪將下來,白膩如雪的玉容上現出一抹正色,道:「見過衛王。」
賈珩:「……」
這又是要搞哪一出?在搞賣身葬父這一套?
嚴以柳朗聲說道:「衛王,家父一時糊塗,先前得罪了衛王,還請衛王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家父性命。」
賈珩沉聲說道:「以柳,不是你父親得罪了我,而是你父親勾結李瓚和許廬兩人,行大逆不道之事,禍亂社稷,縱是我能夠容他,國法煌煌,也絕難容他!」
嚴以柳揚起秀髮如瀑的螓首,陳情說道:「衛王,父親他一大把年紀。」
說著,嚴以柳就是向賈珩叩首起來。
賈珩劍眉之下,眸光深深,凝眸看向一旁的丫鬟,溫聲道:「快扶你家小姐起來。」
但那丫鬟卻愣怔在原地,並未出去攙扶嚴以柳。
賈珩沉聲道:「嚴以柳,嚴燁之罪行累累,謀逆重罪,乃為十惡不赦之罪,實難寬恕,你縱是求情,也無濟於事。」
說著,起得身來,就要離去。
這會兒,卻見嚴以柳起得身來,攔在賈珩的面前,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沉聲道:「衛王,如是饒過家父,以柳雖蒲柳之姿,唯願侍奉衛王左右,端茶送水,鋪床迭被。」
賈珩轉過頭來,凝眸看向嚴以柳,道:「本王不需你侍奉,嚴燁其人,怙惡不悛,自有國法嚴懲。」
說著,甩開嚴以柳的胳膊,也不多說其他,在錦衣府衛的簇擁下,向著外間而去。
嚴以柳看向那蟒服青年,玉容微滯了一下,心頭大急,喚道:「衛王,衛王。」
但見那蟒服青年頭也不回,在錦衣府衛的撐傘相送下,沿著綿長曲折的迴廊,出了南安郡王府。
……
……
賈珩這邊兒離了原南安郡王府的宅邸,想了想,打算先回晉陽長公主府一趟。
先前在馮太后那邊兒終究有些「失禮」,這兩天,讓晉陽抱著孩子去一趟後宮,在長樂宮見見馮太后。
晉陽長公主府,宅邸——
後院之中
晉陽長公主一襲素白色衣裙,手中正在拿一本書,不遠處的軟榻上落座著賈珩的大兒子賈節。
賈節手裡正自拿著一本論語,正在搖頭晃腦,口中囔囔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憐雪和其他女官在不遠處侍奉著香茗。
就在這時,卻聽外間傳來一道聲響,輕聲說道:「長公主殿下,衛王來了。」
晉陽長公主放下手中的書冊,循聲望去,但見那蟒服青年繞過一架屏風,快步進入廳堂當中。
賈珩抬眸之時,眸光瑩瑩如水地看向那麗人,低聲說道:「晉陽,你這會兒在做什麼?」
「回來了。」晉陽長公主柔聲說著,放下手中的書冊。
賈珩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賈節,對上那張柔嫩、俊朗的面容。
「爹爹~」賈節喚了一聲,那張滿是童稚之氣的臉上,似是洋溢著繁盛笑意。
賈珩點了點頭,行至近前,挑選了一個梨花木椅子上,就是落座下來。
晉陽長公主翠麗修眉之下,美眸目光中帶著幾許關切之色,說道:「宮中情況怎麼樣?」
賈珩接過憐雪遞來的茶盅,呷了一口,說道:「先前,帶著陳洛去了長樂宮一趟。」
晉陽長公主聞言,追問道:「母后怎麼說?」
賈珩輕聲說道:「母后已經應允下來了,這兩天,懿旨和詔書就可連續頒布,同時連同降罪李瓚和許廬等一干奸臣逆黨的聖旨,同樣可傳至天下諸省、府縣城。」
「短短不到半月之內,兩封繼位詔書,天下之人,誠不知該如何議論。」晉陽長公主幽幽嘆了一口氣,白玉無瑕的臉蛋兒上現出悵然之色。
賈珩道:「那也沒辦法,不過天下之人應該知道先前內閣所立聖旨,實乃矯詔,不足為憑。」
晉陽長公主柳葉細眉之下,美眸眸光柔波瑩瑩,轉而問大師道:「皇嫂那邊兒怎麼說?」
「她有什麼好說的?歡喜還不來及。」賈珩劍眉挑了挑,清冷瑩瑩的眸光閃爍了下。
先前甜妞兒還讓他去找她,但他現在仍有一堆事,只能等上下次了。
賈珩壓下心頭的古怪思緒,敘道:「等過幾天就舉行登基大典。」
晉陽長公主點了點頭,說道:「能夠早一些定下來,也能好一些。」
晉陽長公主想了想,問道:「李瓚那邊兒,如何處置?」
賈珩冷聲道:「過幾天,聖旨降下,細數其罪,昭告天下,明正典刑。」
晉陽長公主聞言,玉幽幽嘆了一口氣,道:「終究是一代名臣,何至於此?」
賈珩接過小几上的一杯茶盅,輕輕抿了一口,感慨說道:「芝蘭當道,不得不鋤。」
當初,他能掌兵京營同樣多虧了李瓚的舉薦,要說沒有一點兒舊情,那也是假的。
但兩人政見不同,註定既決高下,也分生死。
而且,賜李瓚和許廬一死,也是全了兩人的忠義之心。
晉陽長公主柳眉彎彎如月牙兒,美眸眸光瑩瑩如水,問道:「如今在朝堂之上,你已無對手了吧。」
「倒也不一定。」賈珩劍眉之下,眸光深深,朗聲說道:「大漢立國百年,恩澤遍布海內,忠臣義士心向漢室者如過江之鯽,捨生忘死,前仆後繼。」
這是長達百年的洗腦宣傳,一個王朝的底蘊。
晉陽長公主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還有多少腥風血雨。」
作為賈珩親密的枕邊人,晉陽長公主如何不知道眼前之人的雄心壯志?
只是,她終究姓陳。
賈珩這會兒感受到麗人的低落情緒,也不好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握住賈節的綿軟小手,說道:「可卿那邊兒如果一直沒有男孩兒,那就從節兒和著兒那邊兒選。」
不管怎麼說,他的確是對不大起崇平帝的,只能讓後繼之君算是半個陳氏血脈。
晉陽長公主點了點頭,鳳眸恍惚了下,道:「那也好。」
賈珩轉眸看向賈節,說道:「節兒年歲也大了,該讓他好好讀書了,學一些文韜武略和治國之道。」
他能有今日,多賴晉陽之力,其實如果不是當初答應了白蓮聖母,他其實更想讓節兒立為東宮。
晉陽長公主輕輕應了一聲,轉眸看向賈節,道:「年歲似也不小了,也不能太過寵著了。」
如果將來真的克承大統,想要壓服那些兄弟,的確不能少了韜略。
賈珩捏了捏自家兒子粉膩嘟嘟的臉蛋兒,說道:「咸寧呢?」
「她和嬋月和妍兒,這會兒應該在後宅里。」晉陽長公主容色微頓,低聲道。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我過去看看咸寧,對了,你這兩天,抱著節兒進宮一趟,去長樂宮看看母后,她一個人在宮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晉陽長公主輕輕「嗯」了一聲,眸光閃爍之間,倒也明了賈珩之意。
賈珩說話之間,也不在屋中多作盤桓,向著後宅廳堂而去。
後宅廳堂,正是傍晚時分,暮雨瀟瀟,拍打在石階上,可見雨水沖刷著石階,分明一塵不染。
咸寧公主此刻坐在一方鋪就褥子的軟榻上,懷中抱著襁褓中的嬰兒,正是賈著。
而不遠處的李嬋月和宋妍,同樣逗弄著襁褓中的嬰兒,一張藏星蘊月的臉蛋兒,和一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臉上皆是現出繁盛笑意。
李嬋月那清澈如山泉叮咚的聲音當中,就是帶著幾許嬌俏和欣喜,低聲道:「表姐,你看著兒眉眼多像你啊。」
咸寧公主翠麗如黛的修眉一如春山,溫聲道:「我看著倒是像先生多一些。」
說著,看向李嬋月和宋妍,打趣說道:「你們兩個將來生孩子的時候,也像先生多一些。」
李嬋月聞言,那張白膩無瑕的臉蛋兒上,頓時爬上兩朵綺麗紅暈,低聲道:「我倒是想,但肚子卻不大爭氣。」
宋妍在一旁坐著,臉上同樣見著一抹悵然若失。
咸寧公主笑了笑,說道:「上次先生不是都給……你們兩個了嗎?想來喜信兒,應該在不久了。」
宋妍聲音當中似有幾許嗔怪之意,道:「姐姐渾說什麼呢。」
李嬋月同樣乜了一眼咸寧公主,道:「表姐現在自己有了孩子,想要給著兒找個伴兒。」
咸寧公輕輕笑了笑,也不多說其他。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丫鬟從外間過來,嬌俏說道:「公主殿下,衛王來了。」
說話之間,卻見那身形挺拔、英武的蟒服青年從遠處而來,面上現出繁盛笑意,道:「咸寧,嬋月,妍兒,你們都在啊。」
咸寧公主翠麗如黛的細眉之下,清眸凝睇而閃,瑩瑩目光閃爍了下,低聲說道:「先生怎麼來了?」
賈珩道:「咸寧,過來看看你和著兒。」
咸寧公主轉眸看向賈珩身上的蟒服,潔白瑩瑩的貝齒,似是咬了咬粉潤唇瓣,說道:「先生剛剛是進了宮吧?」
賈珩點了點頭,行至近前,一下子抱過襁褓中的嬰兒,說道:「著兒這幾天怎麼樣?」
咸寧公主輕聲道:「挺好的,吃好睡好的,倒也不想他爹爹。」
賈珩笑了笑,道:「這孩子還小著呢,天天就知道吃奶,怎麼會想什么爹爹。」
咸寧公主翠麗柳眉之下,美眸柔潤微微,輕聲道:「先生,母妃那邊兒怎麼說?」
賈珩逗弄著自家的兒子,道:「還能怎麼說?不過現在是安撫住了。」
咸寧公主翠羽柳眉之下,美眸瑩潤微微,說道:「母妃她原本就沒有多大的野心,當初還讓阿弟好好讀書,不要參與這些皇位之爭的,想來先前是得了李瓚和許廬等人的煽動和攛掇。」
賈珩道:「等時間長了,也就沖淡失落了。」
咸寧公主聞言,幽幽嘆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