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7章 見過衛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西域,山國
戈壁灘上樹木凋零,目之所及,滿是枯黃塞目,一派蕭索、荒涼之景。
準噶爾部的噶爾丹,這會兒正是上氣不接下氣,從馬上翻身下來,那張鬍子拉碴的面容上,粗糲、雄闊的臉膛上可見著紫紅,鬢角和鼻翼滿是一路逃亡而來的汗水。
身後的兵卒衣甲凌亂,隊列不整。
隨行的準噶爾部的騎軍大將,手裡正自挽著一根粗若嬰兒手指的韁繩,將裝著水的牛皮袋遞將過去,說道:「可汗,喝口水吧。」
噶爾丹轉眸看向隨著自己敗歸的殘兵敗將,心底深處不由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悲涼之感。
想他噶爾丹率領十萬大軍征討漢土,不想去時十餘萬大軍,回來之時,十停兵馬去了七停,只有這些殘兵敗將相伴左右。
上蒼何其薄待於他?
「可汗,西山城到了。」一個番將擦了一下鬢角蓄積的汗水,高聲說道。
噶爾丹輕輕應了一聲是,說道:「先行進城歇息吧。」
身旁隨行的番將聞聽此言,濃眉之下,那雙咄咄虎目閃爍了下,皆是齊聲應是。
而西山城的守將也出得城來,快步相迎而來,拱手道:「可汗駕臨,末將有失遠迎,還望可汗恕罪!」
噶爾丹點了點頭,隨著那守將進入西山城之中。
一眾殘兵敗將進入西山城之中,牽執餵馬,尋人歇息。
直到午後時分,卻聽得西山城之外的茫茫戈壁,似是傳來陣陣馬蹄的隆隆響聲。
剛剛驚魂未定的噶爾丹就聽得那小將神色倉惶地從外間過來,說道:「可汗,漢軍已經衝上來了。」
噶爾丹放下手裡的一隻青花瓷的酒盅,鬍子拉碴的面容上現出擔憂之色,問道:「漢軍兵力如何?究竟是何人領兵?」
「可汗,漢軍兵馬粗略而看,大約有五萬人,帥旗旗幟上繡著一個龐字。」其中一個番將,高聲說道。
「龐師立!」噶爾丹面容幾近扭曲,目中滿是兇狠之芒,咬牙切齒道。
龐師立這一路對他各種好追,不僅陣斬葉爾羌部二台吉乞力思明,準噶爾部兵馬可謂損兵折將。
噶爾丹已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
說話之間,周圍大批准噶爾部的軍卒翻身上馬,揚鞭疾馳,向著遠方而去。
而身後可見大批漢軍將士翻身上馬,手中的一把通明如水的馬刀輕輕揚起,但見刀鋒明晃晃而閃,通明如水,在通明日光照耀之下,閃爍著道道冷冽的鋒芒。
一時之間,可聽得喊殺之聲震天動地,無盡刀兵之氣瀰漫於空中,充斥於廣闊無垠的天地之間。
而就在之後,大批京營漢軍向著西域的西山國的城池殺去。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但見那城牆在煙塵浩蕩當中,轟然炸開一道黑黢黢的窟窿。
旋即,大批漢軍京營騎士沿著被火藥轟開的窟窿,一下子就是湧入城中,追殺著城池當中的準噶爾部士卒。
「鐺鐺……」
可聽得刀兵不間斷的碰撞之聲,乒桌球乓,不絕於耳。
而伴隨著一把把利刃的「噗呲」入肉之聲,準噶爾部的士卒,幾乎如枯草倒伏於地,紛紛倒在血泊當中。
敗軍之卒幾乎如驚弓之鳥,如何是漢軍將士的對手?
龐師立立身於一面刺繡著「龐」字的中軍大纛之下,手裡拿著一根單筒望遠鏡,眺望著巍峨高立的城牆。
此刻的漢軍和準噶爾部的勇士正在拼命廝殺。
旋即,就是陣陣喊殺之聲響徹雲霄,卻見城內硝煙滾滾而起,城池之上刀兵之氣繁盛,充斥四方。
而噶爾丹再次率領千騎,向著西面方向褪去。
乾德六年冬月,大批漢軍騎兵浩浩蕩蕩地席捲過西域,一路過塔里木河,攻至龜茲。
而後,大軍在西域之地縱橫馳騁,席捲了整個西域之地。
乾德六年,冬月初一,漢軍陷姑墨,初七破溫宿,臘月初二,漢軍騎兵行軍至疏勒,擒殺噶爾丹。
……
……
乾德六年,臘月二十一——
大漢在西北的用兵諸事漸漸進入尾聲,準噶爾汗噶爾丹被龐師立和謝再義兩部率兵擒殺,葉爾羌部的虜騎,也四散奔逃。
賈珩說話之時,也在京城之中,召開內閣、軍機處的群臣聯席會議,為乾德七年的工作做出一番布置。
在整個乾德六年,漢廷都在應對西北戰事,收復西域,將西域三十六國納入歸治。
此刻,賈珩則是落座在武英殿之中,正在與群臣相議兵事。
「西域收復,我大漢又增擴一疆域,從此虜患將不復為禍!」賈珩在說完這句話以後,清冽如虹的目光掠過下方的一眾群臣,問道:「諸位,現在究竟怎麼一說?」
當年的元廷,入主中原之後,在亞洲大陸建立了數個汗國,如今在經過數百年之後,徹底被漢人平滅,納入漢人治下。
內閣首輔林如海,手持一面象牙玉笏,面色肅然,說道:「輔政王,大軍在西北盤桓,糧秣糜費日以萬計,是否班師回京?」
在過去的半年當中,因為西域方面用兵二十萬,神京城向西域輸送糧秣多達數百萬石,戶部方面也有些吃不消。
賈珩道:「西域方下,朝廷還要駐軍以防準噶爾部死灰復燃,肆虐為禍。」
水溶道:「西域荒涼、炎熱,如果只是駐軍,也不移民實邊。」
賈珩點了點頭,道:「朝廷正要議一議,如何在西域設府置縣,撫治疆土,永為漢土。」
水溶想了想,開口說道:「漢時,大漢朝廷在西域設都護府,本朝是否可以仿效其制?」
賈珩道:「西域都護府,乃為漢時對邊疆的羈縻之策,難以收得攬治新下疆土之全功,朝廷可設伊犁總督、巡撫等職,對中原之地的百姓移民實邊,另先著軍士前往西域墾植屯田。」
柳政那張白淨面容上現出凝重之色,朗聲說道:「如此非十年之功不可了。」
賈珩道:「為避免西域邊疆之地,失而復得,非如此不可,況且自朝廷攤丁入畝之策施行以來,諸省地方人口激增,雖然向遼東等地移民得以疏解,但仍需新下之疆域承載新增之人口。」
林如海面色一肅,朗聲道:「子鈺所言不無道理。」
賈珩沉聲說道:「西域乃是我朝西北的屏障,可以作為抵擋西北虜騎的第一道防線。」
其實,神京地處關中,不宜為大漢都城,而他心頭理想的都城還是金陵,因為可以出海殖民。
當然,他倒可以在神州設立五京制,利用幾條鐵路勾連幾地,而後每五年一輪換,更好地統治這廣袤無垠的疆域。
賈珩道:「西域諸國原住民,禮藩院方面做好稽核、登記,將各族住民登記至簿冊,倒也便於編管、轄治,同時,遼東方面的女真、蒙古等諸族,理藩院也要派出要員前往,梳理諸族番邦事務,不得有誤。」
禮藩院尚書卞永思手持一面象牙玉笏,拱手應是。
賈珩問道:「戶部方面,今年糧秣收成如何?」
林如海開寇道:「今歲,朝廷在河南、湖廣之地用了工部徐侍郎的堆肥之法,糧食豐收,糧秣增收多達一成,戶部準備在天下諸省推廣,於明年,國家田賦可增加三成。」
徐光啟不僅主導研製軍械,而且還在農用技術上,在賈珩的提點下,採用堆肥之法,堆積了氨肥,對天下糧田有效增產。
只是還沒有到工業制氨的一步。
賈珩點了點頭,讚許道:「堆肥之法可謂潛力無窮,糧食增收一成,尤有未盡之力。」
林如海接過話頭兒,溫聲說道:「工部方面剛剛成立的農工司,似乎就在精研堆肥之法。」
賈珩旋即,又將一雙清冽目光投向工部侍郎徐光啟,道:「徐侍郎,堆肥之法仍可改進,徐侍郎之後可召集手下精擅農學的匠師,一同改進堆肥制藝。」
徐光啟聞聽此言,快步出得朝班,向著賈珩拱手應是。
賈珩聲音清朗,說道:「諸位,明年朝廷仍然需要組織工人,繼續興修鐵路和公路,以通達諸省商貿,可收通商寬農之效。」
內閣閣臣、戶部侍郎劉禎,出得朝班,手持象牙玉笏,蒼聲說道:「今年,漕糧北運,因受黃河整修河堤影響,地方派兵沿著公路運輸糧秣,水泥官道可為勾連南北交通之利器。」
譚節道:「聽說鐵路載貨更多,到時候大批貨物可以通達南北,漕糧運輸也就多了一條備用運輸之線。」
賈珩想了想,道:「漕糧運輸,更多還是要走水路,以鐵路運輸,運力成本太過高昂。」
因為蒸汽機火車是燒煤驅動,故而運輸糧秣就會變得消耗不少煤炭。
譚節點了點頭,道:「輔政王所言甚是,江南歲輸神京糧秣六百萬石,如是走陸路,縱是水泥官道,也要耗費不少時間。」
賈珩劍眉挑了挑,眸光逡巡過在場一眾文武群臣,說道:「朝廷新下西域之地以後,當派一支駐軍,駐紮於西域,諸位以為何人可擔任伊犁將軍?」
水溶朗聲說道:「朝廷當簡選沈重機謀之將,鎮守西域,用以安定西域局勢。」
賈珩面色詫異了下,問道:「北靜王可有推薦人選?」
水溶問道:「輔政王,撫遠將軍金鉉,可率領西北之軍鎮守伊犁,為朝廷牧守邊疆,衛王以為何如?」
賈珩道:「倒也可,只是此事需要孤與西寧郡王商談。」
西寧方面,朝廷可以讓龐師立轄制,逐漸改變西寧府金家相傳的政治生態。
或者說,當初陳漢開國之時,在青海設置西寧郡王府,本質上就是派人世鎮邊關,如今漢廷的邊疆向西域推進了不少,金家去往西域鎮守倒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賈珩點了點頭,低聲說道:「諸位,朝廷新下西域之地,明年朝廷將目光投至新下之地,諸位當好好安撫移民。」
殿中諸內閣群臣聞聽此言,皆是拱手稱是。
賈珩敘了一會兒話,並沒有在殿中多待,就是向著宮苑的坤寧宮行去。
隨著西域被收入華夏麾下,對外開疆拓土的任務已經基本完成,乾德七年之後,乾德八年應該就是篡位之日。
神京城,坤寧宮——
宋皇后著一襲朱紅鳳凰刺繡的衣裙,靜靜落座在一方鋪就著竹蓆的軟榻上,那張香肌玉膚的臉蛋兒兩側暈出一圈圈彤彤紅霞,眉眼之間笑意溫婉可人,寧靜柔媚。
正是宋皇后的兒子陳洛和陳芊芊。
兩姐弟這會兒正在對弈,皇家教育的特殊性讓兩個小孩子雖是年幼,但卻已經學起了棋藝。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窈窕、靜姝的宮女從外間快步進入廳堂之中,聲音嬌俏說道:「娘娘,衛王來了。」
宋皇后那張玉顏雪膚上流溢著一絲喜色,粉唇微啟,柔聲道:「宣。」
而陳洛正自神情專注,而後,就是放下手中的棋子,英俊眉頭之下,眸光清冽,循聲望去。
姐夫又來了。
或者,他該叫他父王?
而就在這時,卻見那蟒服青年從遠處而來,兩道英俊眉宇之下,面容英武,氣度沉凝。
宋皇后聲音之中難掩欣喜之色,說道:「子鈺,你來了?」
賈珩行至近前,向著宋皇后行得一禮,說道:「朝堂上有些事要稟告娘娘。」
宋皇后轉過一隻秀美如瀑的螓首,眸光溫煦地看向一旁的陳洛道:「洛兒,你姐夫來了,喚人啊。」
陳洛從剛才的怔怔而望的狀態當中解脫當中,起得身來,目光複雜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溫聲說道:「衛王。」
而另外一邊兒的陳芊芊,清冽如虹的眸光深深,聲音酥軟和嬌媚:「姐夫~」
說話之間,聲音當中蘊藏著甜膩而酥糯。
賈珩輕輕揉了揉陳芊芊的劉海兒,笑著打趣道:「芊芊,你是這又長高了一些了。」
陳芊芊揚起一張明媚如霞的小臉,柔聲說道:「姐夫,你這幾天怎麼不看看我和洛兒弟弟啊。」
賈珩笑著捏了捏陳芊芊粉膩嘟嘟的臉蛋兒,說道:「這不是前面忙著戰事,也就耽擱了一些。」
宋皇后輕輕笑了笑,打趣說道:「芊芊,你別纏著你姐夫了,母后等會兒還要問你姐夫一些事兒。」
陳洛脆生生道:「阿姐,我們去偏殿吧。」
陳芊芊:「……」
她總覺得這話有些熟悉。
不過,陳芊芊說話之間,倒也隨著陳洛出得正殿暖閣。
賈珩這邊廂,目送著陳洛遠去,朗聲說道:「洛兒真是大了。」
這孩子心智通透,眼明心亮,幾乎什麼都知道。
宋皇后輕輕「嗯」了一聲,臉上也有幾許不自在,道:「是啊。」
孩子才八九歲,應該已經猜出自己是這個混蛋的子嗣了。
賈珩聽到陳洛所言,心神同樣為之古怪了下,但旋即恢復如常,說道:「西域方面已經收復了,朝廷準備在西域設府置縣。」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目光閃爍地看向賈珩,問道:「西域平定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是啊。」
宋皇后抿了抿粉潤嘟嘟的唇瓣,美眸柔潤微微,問道:「那你是不是……」
所以,距離這人篡位登基應該不遠了。
賈珩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宋皇后,說道:「倒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再看看情況不遲。」
宋皇后櫻顆貝齒咬著粉潤唇瓣,說道:「洛兒年歲也大了,等再過幾年,難免記恨你。」
賈珩伸手輕輕攬過宋皇后的一側肩頭,說道:「你放心好了,洛兒心地善良,倒也不是那等人。」
真要記恨,那也沒有法子。
本來就沒有繼承皇位的血統,這記恨都不知從何而起?
宋皇后聞聽此言,那隻秀氣、挺直的瓊鼻輕輕膩哼一聲,也沒有多說其他。
……
……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乾德六年悄然而逝,不知不覺就是乾德七年的春四月。
這一日,春光明媚,草長鶯飛,天穹之上白雲飄飄,碧空如洗。
今天正是征西大軍班師凱旋的日子,十萬京營兵馬從西北一路返回。
而西域方面的防務則由西寧方面的兵馬接管,另一方面,按照朝廷的安排,之後會從內陸調撥兵馬前往新疆軍屯。
賈珩率領文武群臣出城相迎,看向那浩浩蕩蕩的征西大軍,目光落在那一面面赤焰滾動的旗幟上,也有幾許心潮澎湃。
伴隨著「嗚嗚」的蒼涼號角之聲,軍士甲葉碰撞之聲「嘩啦啦」響起,席捲而來。
伴隨著「刷」地一聲,軍士倏然站立,旋即,只聽得兵刃碰撞之聲不絕於耳,帶著一股井然有序來。
「見過衛王,萬歲萬歲萬萬歲。」此刻,凱旋歸來的將士齊齊喊道,一時間,山呼萬歲之聲不絕,攪動雲霄。
山呼萬歲之稱一出,城牆上的大漢群臣面色倏變,心頭不由湧起驚濤駭浪。
難道衛王要在今日黃袍加身?
賈珩劍眉之下,目光溫煦,溫聲道:「今日,天子不在,讓孤代迎,爾等無需多禮。」
下方的一眾軍將聞聽此言,皆是紛紛起得身來。
巍峨高立的城牆上的林如海,劍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閃了閃,心頭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子鈺今日就要登基稱帝?看來不像是。
謝再義面色一肅,抱拳說道:「謝衛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周圍將士皆是齊聲喊著,萬歲之聲雷動,歡騰無比。
因為,賈珩先前的一番解釋,雖然讓在場的一眾官員心頭暫且打消了某種念頭,但多少有些駭人。
賈珩面色如常,不為所動,溫聲道:「諸位將士,孤已在熙和宮為諸位將士準備了接風宴,為諸位將士接風洗塵。」
在一眾京營將士的歡呼聲當中,大批將士甲冑鮮明,執刀列隊進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