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街上。
沈烈從李嬸家走了出來,隨手在路邊攤買了一張肉餅,一邊啃著餅子,一邊警惕的往周圍看了看。
此時,這柳條街的風景為之一變,與往日有些不同,街道兩旁的一家家商鋪之中,不少夥計正在忙著貼窗紙,掛燈籠。
街道兩旁也多了一些賣年糕,對聯,香燭黃紙的攤位,喧鬧著透著祥和,還有一絲喜氣。
沈烈眼中閃爍著一絲淒迷,口中也喃喃自語著:「一轉眼……已經快要過年了呀。」
感受著這萬曆年間濃濃的年味兒,沈烈心情變的輕鬆起來,一邊在街上徐徐踱著步子,一邊看著路邊各種販賣年貨的小攤。
走在這熱鬧熱鬧的街頭,沈烈本能的往人群里張望著,他希望能偶遇那位絕世佳人……
可這是一種奢望。
這樣身份高貴的官家小姐,又怎麼會出來拋頭露面,上一次在成衣鋪子裡遇到她,純粹只是個巧合罷了。
這一個月以來,沈烈也打聽過張魁此人,還有關於那位官家小姐的蛛絲馬跡,可一個月下來毫無收穫。
漸漸的,沈烈找到她的念頭也就斷了。
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沈烈搖了搖頭,將那絕色女子的樣貌從腦海里趕走,很快回歸了現實,辛辛苦苦一個月,賺來了十幾兩銀子已經花了一半。
隨著年關臨近,街上的行人變的熙熙攘攘,沈烈的眼睛變的亮閃閃的,便快步走回了李嬸家。
推開廂房的門,沈烈向著正在縫補衣物的芸兒笑道:「收拾一下,咱們……出攤!」
風頭已經過去了,該回歸日常了。
芸兒趕忙答應了一聲:「哎。」
隨著二人將剩下的雜貨收拾了起來,又去雜貨店裡進了點年貨,便又在巷口將套圈的小攤擺了起來。
隨著日子歸於平靜,沈烈又帶著芸兒過起了每天擺攤,存錢的日子,隨著一場大雪過後,萬曆八年的除夕漸漸來臨。
除夕夜,一片安樂祥和之中。
大明京城的大街小巷裡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忙碌了一整年之後,芸芸眾生終於可以將手中的各種營生停了下來。
家家戶戶,老老少少們聚在一起,吃上了一頓年夜飯。
早早收攤的沈烈與芸兒置辦了一桌好菜,又將孤苦伶仃的李嬸喊來,三人好好吃了一頓。
沈烈還破例喝了幾杯水酒。
酒是滄州黃酒,很辛辣,檔次不高,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也彰顯著盛世大明的繁華。
如此強烈的節日氛圍,讓沈烈覺得自己正在融入這個時代,甚至有那麼一絲歸屬感了。
午夜,廂房中。
房東李嬸年紀大了,早早便睡下了。
吃飽了,喝足了,沈烈帶著幾分醉意,四仰八叉的平躺在床上,傾聽著外面漸漸凌亂的鞭炮聲。
芸兒一旁的小床上忙忙碌碌,清點著還剩下的幾兩銀錢,將一顆顆銀豆子,還有幾串銅錢小心的藏好。
然後她往炭盆里加了幾塊木炭,又將窗戶敞開了一些,將油燈吹滅,便心滿意足的爬上了自己的小床。
然後溫暖的柴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靜謐中。
芸兒突然輕聲問道:「少爺,睡了麼?」
沈烈輕輕應了一聲:「嗯。」
可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夜成衣鋪子裡,突然出現的她,那張明眸善睞,秀逸端莊的絕色俏臉,還有那婀娜柔美的身段……
在腦海中縈繞著,遲遲不曾消散,沈烈在這個時代的第一個除夕,便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安然度過。
除夕過後。
京城裡節日的氣氛非但沒有消褪,反而更加熱鬧,很快沈烈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的年關,與後世的不同。
便好似過了除夕之後節日才剛剛開始。
不出正月都是年。
從大年初一開始,官府,各家商號便在城內組織起了各種各樣的娛樂活動,這種喜慶的氣氛讓沈烈大開眼界。
小攤的生意也持續火爆,眼看臨近元宵節,街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花燈,對聯,燈謎……
晚上收攤之後,芸兒又扯著沈烈四處兜兜轉轉,在一家家林立的商鋪前,琳琅滿目的燈籠中穿行著。
看著那燈籠上的燈謎,芸兒用甜膩的小聲音央求道:「少爺,咱們也掛一些燈謎呀?」
沈烈想了想,便寵溺道:「好。」
在芸兒小鼻子上颳了一下,沈烈心動一動。做幾個燈籠,寫幾個燈謎也花不了幾個錢,還可以給小攤增加一點人氣。
說干就干。
於是第二天晚上。
李嬸家的廂房裡擺滿了燈籠,大紅紙,筆墨紙硯等物,在搖曳的油燈照耀下,沈烈握住了毛筆,沾了點墨汁。
可是他遇到了一個大問題,他的毛筆字還算不錯,小時候在書法班練過的,可是……
他的字雖然不算丑,算一般,可是他會寫的繁體字太少,充其量,大概相當於這個時代的七八歲孩童水平。
沈烈抓耳撓腮了好半天,可終究是肚子裡墨水有限,只好將毛筆擱在一旁,尷尬道:「且等明日,少爺我找幾本字帖來。」
此刻沈烈老臉微微一紅。
尷尬了。
這筆字是要好好練練,若不然,在這個時代很難混呀。
這時正在縫補衣裳的芸兒看著他,突然抿嘴偷笑起來:「咯咯。」
沈烈大為窘迫,佯裝怒道:「好你個小丫鬟,還敢笑……反了你,信不信少爺我家法伺候?」
一說到家法。
芸兒俏臉便微微泛紅,小身子扭動了幾下,放下了針線,抿著小嘴兒,驕傲的膩著聲音道:「少爺……奴家會寫字呢。」
那嬌俏可愛的小模樣好似在說。
快來誇我呀。
沈烈一愣,然後一巴掌輕輕拍在自己腦袋上。
「對了。」
怎麼把這丫頭給忘了,她流落教坊司之前可是縣太爺家的女兒,竟然還是個出身官宦之家的才女。
沈烈一時眉開眼笑,興致來了便將自己的小丫鬟抱了起來,狠狠在那張巴掌小臉上親了一口。
然後看著她拿起了毛筆,撅著挺翹的小屁股趴在床上,瞪大了清澈的眼睛看著沈烈,等待沈烈說出謎面。
於是。
沈烈在柴房裡徐徐踱著步子,沉吟著:「壹……」
良久。
芸兒並未動筆。
可沈烈卻催促道:「寫呀。」
芸兒呆了呆,輕叫了一聲:「啊?」
她愣了半天才明白了,原來少爺出這個燈謎,謎面便是個壹字,這謎面未免太奇怪了吧。
沈烈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