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青石巷。
做了一天活計的張木匠,揉了揉腰酸背疼的胳膊,呲了呲牙,正面露憂愁的坐在院子裡,算著帳單:
「這活是越來越難做了」
木匠雖然是門手藝。
但在這個世道,不是什麼稀罕體面的做工。
雖然不可或缺
但對於大部分富貴人家來講,用的料子,也不可能請外城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木匠去做。
因此張木匠靠的,也就是青石巷子,和附近的街巷客戶,前來維持生意。
一天的客人,本來也就那麼幾個,而且多半是修繕修繕老物件,賺不了幾個子。
再加上,按照『黑山城』的規矩,謀生百業,都是要繳納稅收的。
他在這青石巷裡,毫不起眼的一家小鋪子,做一件工就要交個三成。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有些人,做了他不給錢,或者乾脆打發要飯的!
「老哥,一環區,魏府里的活計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這可是一單大生意,做好了,能讓你收不少賞錢!」
說曹操,曹操到。
身材魁梧,看上去人高馬大,流里流氣的年輕人,叩開了張木匠的家門,進來便吆喝著,直惹得張木匠搖頭苦笑:
「不是我不想接,只是,只是.」
想起眼前這年輕人給的價碼,張木匠只覺得為難。
他平時做做散工,修繕修繕物件,一天約莫也能撈個百八十錢,去掉三成,一天大概能掙個五十錢左右。
而一般大戶人家的單子,他都是按天算的。
說句不好聽的,這些『敲骨吸髓』的富人商戶們,一個個的要求不僅高,而且還得不了空閒,幹上一整天,可能連兩柱香的時間,都歇不到。
再加上福祿街魏府的魏老爺,那是出了名的摳搜。
哪怕家裡做的是鹽商生意,搭上了內城的線,在這外城也算是『巨富』了。
可據眼前這府中管事的家生子魏豹所說,一天也只給他開了一百錢的價碼。
魏府的老爺何等人物,哪裡會在意一個小小木匠的生意,這價錢,多半也是眼前人,或者他爹,魏府的管事開的。
就算是從中被盤剝,他也不知道啊!
盤剝一二,也就罷了,畢竟被欺負慣了。
關鍵是.
從日出而作,到日暮罷工,可謂是一天忙碌到晚上,比他平時一天的工作量,要大了足足幾倍!
而且聽說,魏府的這一次翻新做工,要連幹上一個月,才算罷休。
再加上,這種做工也是要去三成稅的。
算下來,他不僅又苦又累,還掙不到什麼錢,還要上趕著去給人當奴僕使喚,吆五喝六。
即使脾氣再好,這等虧本帳,也是不能應的。
看到張木匠一臉不願意。
魏豹冷哼一聲:
「老頭,你想清楚些,這已經是我第二次來找伱了。」
「我魏府找人做工,還願意包吃住,付給你們工錢,是給你們面子,給你們這些木匠打響知名度。」
「下九流的人物,做點苦力活,怎麼著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和老爹中飽私囊,吃魏府的回扣,讓不少做工的避如蛇蠍。
但那又怎麼了?
外城區,有『三環』地!
那麼大的地方,還找不到幾個『老老實實』做工的?
眼前這個,不就是麼。
「魏豹哥,我爹他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要不.你換一家再看看?」
『吱呀』一聲,張木匠家的門推開,女兒張芸從中走了出來,語氣清脆,與眼前的魏豹打著商量。
張芸在內城的大藥館做學徒,平日裡來來往往的,都是些武夫,魏豹是魏府的家生子,是和府內在內城練武的少爺,一併長大的。
有不少次,去為那位魏少爺採購練武大藥的時候,張芸都見過他。
雖然不想見到,心裡也有些不屑這等『潑皮無賴』,但沒辦法,老爹被人欺負到了臉上,自然要站出來,說上一二。
但很可惜,她這個小小學徒,和下人無異的臉面,很明顯不能叫魏豹買帳。
「嚯,是你啊。」
魏豹挑了挑眉,突然曖昧的笑了:
「我見過你。」
想起在內城『丹霞堂』里,張芸愛答不理的表情。
再與眼下外城區、二環里,一個區區木匠女兒的身份,相互疊加在一起。
魏豹突然沒來由的舒爽了。
那內城的大藥館,沒點本事還真不一定進得去,哪怕只是學徒,可能都有些背景。
以前他去的時候老畏畏縮縮的,不怎麼敢得罪,但卻沒想到.
竟然是個木匠的女兒!
看著張芸衣裙下有料的身姿,還有那一雙並起筆直的玉腿,再加上眼眸里閃爍的微微嫌惡
鬼使神差的,魏豹突然上前,伸出了手。
以前以為多高貴,現在看來他一個魏府管事的子嗣,不比你這當木匠的死鬼老爹強?
有他這爹在,張芸就算是給他當一房小妾,任他肆意蹂躪,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敢聲張!
不然,你看他怎麼整張木匠這老東西!
本來這一趟嚇唬嚇唬就得了,老不死的要真鐵了心不應,他也不會拿他怎麼樣,頂多噁心噁心。
但現在嘛
性質變了!
「老叔,剛剛是我失言了,原來這是你女兒啊」
魏豹眼前一亮,色迷心竅,上前就想占占便宜。
「我覺得,我們兩家是該親近親近才對。」
這副樣子,嚇的張芸連連後退,小臉『唰』的一下白了好幾分,似乎是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如此大膽。
往日裡內城採藥,一臉拘束的魏豹,與眼前這個流里流氣的青年,逐漸重合在了一起,才叫她明白。
這傢伙,哪裡是客氣的人!
他客氣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做學徒的大醫館,『丹霞堂』!
張木匠眼神里怒了,上前阻攔:「你你不怕『青石巷』的巡差嗎!」
「巡差?」
魏豹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猜那『姜差爺』的晉升宴席,是誰幫他擺的?」
「他賀禮中最貴重的,又是誰送的?」
「這青石巷,老子就是天!」
「我怕個卵!」
說罷,他一把推開了張木匠,叫老頭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而一路氣喘吁吁跑回來的張遠,剛巧在家門口看到了這一幕,當即一驚,隨即便想要將衙司看見的那一幕,直接說出來。
但.
當他看到了魏豹五大三粗的身軀,以及那一副囂張跋扈的氣焰,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突然萎了。
福祿街的魏府,論外城富庶程度,那可是排的進前十,甚至前五的!
一般的差役,哪裡敢不給面子?
再加上.
他眼下出去做工的母親,是什麼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當著自家老爹面子,便將那季夏貶低的一文不值,還叫人家給聽見了。
這一下,就算那小子發跡了,能憑藉著他老爹的一點恩情,便幫襯他家嗎?
要是換做他張遠,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而看著張木匠被魏豹推搡倒地,張芸小臉已經變的煞白。
她知道她出身一般,所以努力的想要靠著自己,變得更好,也知道未來自己嫁不到什麼太好的家世。
可,她也不想就這麼委身給這樣一個人!
透過魏豹的身影,張芸看到了駐足不前,猶豫著扒著門牆,卻躊躇不動的張遠。
便知道,這個兄長,怕是靠不住了。
緊貼著牆壁,張芸咬著唇,捂著胸口,有些絕望。
然而————
『嗖』的一聲!
一柄帶鞘長刀,瞬息跨越數丈!
張遠只覺得耳朵一涼,有什麼東西飛了過去。
砰!
「啊!」魏豹一聲慘叫,後腦勺的區域,被一柄連鞘刀,精準的敲打了下,當即眼前一花,火氣上來了:
「誰?」
「想死不成?!」
眼看『黑山衙司刀』就將墜地。
一道冷靜中摻雜著果決的聲音,卻是傳來:
「你最好,不要叫那柄新刀跌入地面,染上灰塵。」
「不然,你的人頭,一樣落地。」
本能的,魏豹心頭一懼,似是遵循了本能反應一樣,他突然慌亂之中,抓住了那柄刀。
待到看清了刀鞘上面的『黑山』篆文後。
魏豹微微抬頭,
這一眼,便看到了一位身披青衣飛鳥袍的黑山差爺,向他跨步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