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碎屑,灑下寂靜月華,照在『大殷宮』內。
也叫季夏並不算大,但卻擲地有聲的平靜言語.落入了每一個人的耳目之間。
剎時,便掀起來了陣陣驚濤駭浪!
叫板洞天?!
一時間,縱使是諸如馮自在、許若童這等『真人級數』,都忍不住色變。
就更莫要說是,李踏仙手底下帶出來的強門武夫、桐葉功臣了。
「這是否太快了些?」
就連季夏起勢之時,便參軍從業的鞏固之輩,都不禁露出了遲疑之色。
效命的時間越久,他們就越曉得這位年輕至極的梟雄脾性。
正所謂,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他們的這位桐葉公,大緝魔主,就是這樣的性格,或許十年、二十年後,這位註定不會與頭頂之上的『洞天』和睦相處,必定會生出裂隙,但是
誰都未曾料到,
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如今天下初定,便這般迅速的撕破臉皮
難不成,大緝魔主,就這麼有把握,可以壓制『洞天祖師』?!
那可是求法者啊
「閣下,是要『狡兔死,走狗烹』了?」
池夏瞳孔收縮,正待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但在她身側的那幾道流光之中,卻有人上前一步,語氣忽明忽暗,腳步一壓,便如大岳傾軋,只法力一激,就叫人脊背一沉,不由得將目光注視了過去。
便見到,那開口的洞天法使,周身披著赤霞,渾身法力好似蒸騰的火焰,正自熊熊燃燒著。
三宗二派,乃『龍驤派』、『渭水龍宮』、『玄籙宗』、『天火派』、『厚土宗』。
而這開口的洞天法使,正是來自坐落於扶搖州的天火派。
根據古籍記載,這『天火派』傳承於昔年天闕八部之一,位列『煉火接天神將』的仙神,而天火祖師,正是其下界點撥的仙苗種子之一,得到了一門『五階』術法,號稱『三炁歸元真一火』。
據傳聞,此術煉至大成,可焚盡江海,蒸騰虛空,已非凡間之道,幾百年前,就已是正道西北,隱隱間執牛耳者之輩,因此門徒素來驕橫跋扈。
聽到季夏攻破大殷,南北縱橫,一副縱橫睥睨,誰能相抗的模樣,連洞天的訴求,都當做無事發生,頓時忍不住喝道:
「你可知,此次靈潮復甦乃千百年未有,不說求法者,甚至是『仙神』.都將有可能復甦!」
「到時候,你這區區凡間王朝,若無洞天扶持,面對種種『災劫磨難』,根本無從抵禦。」
「龍驤派的道友,本意是將你的道侶渡入仙門,為你日後,添一靠山,連這種好事都要一口回絕,且撇清關係,過河拆橋,將我等洞天這麼些年,為你做的貢獻一把撇清.」
「李踏仙,你當真以為,諸多法脈的道友都是泥捏的不成!?」
「祖師乃是天上人,莫說神魂正在沉眠,亦或者神遊物外,就算有了空閒,又豈能是你想見就見,想求便求的?」
嗖,嗖嗖嗖!
隨著這天火派的法使講罷,一連好幾道法力凝聚神魂的靈身,站在了他的身側,四面八方,凌空虛度,接著月華披灑,運轉法力,正冷冷的盯著季夏,蓄勢待發。
「今日,便權且給你些教訓!」
「井底之蛙,也敢窺皓月之輝,你以為成了真人,便可以目空一切了?」
「但你卻不知,諸多法脈的真人,就算只以神魂顯化法力,也不是叩開一次天門的真人,可以堪比的!」
「哪怕是『巨頭』.也不行!」
除卻桐葉的『龍驤派』外。
其他的求法者傳承,也都是正統、正朔,有來自天闕仙神傳授法門的正統『仙門』,來歷手段,一個個大的嚇人。
而且幾百年沉眠洞天,靈潮一經復甦,武道才剛起步,通玄更是幾乎虛無縹緲,連第四步都能號稱是『人間絕跡』,便又助漲了這些曾經的巨擘大能們『目空一切』的氣焰。
曾經幾百年的修持,
面對現實至多不過修行了三十年的人傑。
就算再是妖孽。
動動手指,不就能碾壓了?
再高的天賦,再大的造化,在幾乎十倍甚至數十倍的歲月覆蓋下,都顯得是那般蒼白且無力。
於是,
形勢一剎那,劍拔弩張。
叫洛扶搖哪怕叩開了二次天門,得到了一些傳承記憶,都忍不住壓力襲來,捏著季夏的手心:
「我都還未告訴你我為何拒絕,你怎麼就如此.」
洛扶搖沒想到,李踏仙竟然能如此決斷。
她本以為,不知曉『洞天』隱秘的李踏仙,會因此猶豫、躊躇,半晌也難以定奪。
因為他不曉得其中內情,不知道在別人眼裡宛如無上恩賜的『洞天進修』,在她的眼裡卻無異於是龍潭虎穴,砒霜蜜餞。
但.明明自己這一次都未開口,才只是搖了下頭,還沒多說兩句
他便好像是心有靈犀一樣,替著自己乾脆利落的道出了拒絕二字,而且字字鏗鏘,絕無轉圜餘地。
「你做事向來『禍福分明』,極有成見,這麼多年,凡是你做過的決定,幾乎沒有錯的。」
「你不想去洞天,便不去,自有其中緣由,我雖不知,但你我這麼多年都走了過來」
「莫非,我連朝夕相處的身邊人一個眼神,都讀不懂麼?」
「不必憂慮。」
「不過是『三宗二派』的幾位真人法身而已,這麼多年,我建起法府,將他們高高捧起,雖說叫地位崇高,甚至與我看似平起平坐,受盡了尊崇,但!」
「同時,也叫這些法使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許若童的『衣帶詔』眼裡,並且記錄了下來。」
「他們的術法,根據經年累月的推敲,其中功效、神通,也已被我揣摩了好幾分,不過幾道靈身而已」
「大放厥詞,誰不會?」
「一群老弱病殘,或許真身早已是苟延殘喘,只剩下了一縷分魂而已,難成氣候!」
一番寬慰的言語。
再加上毫不拖泥帶水,甚至不問緣由,便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的動作,叫洛扶搖心頭,不由得陣陣感動。
這般『隱秘』太過驚世駭俗,她就算叩開二次天門,從真靈深處得到了一些訊息,但也不敢將其揭開,只能自己咽下去,卻沒想到.
哪怕並不知曉其中細節,季夏也願意為了她,與洞天為敵!
想到自己母親歷經兩朝,連續跟隨的兩位君主都不過是色厲內荏,好大喜功之輩。
洛扶搖越發覺得心弦頻跳,情絲撥動的難以把持。
甚至腦海恍惚,都不禁回想起了幼時大玄覆滅,母親在帶著她於熊熊火海間逃難,投靠『大殷』儲君之前,曾抱著她的肩,說過:
「扶搖,你日後找男子,一定要找那種哪怕天塌,都能站在你面前的,他不必太過優秀,但一定不能事到臨頭,坐以待斃。」
「那些平素里表面尊崇,但遇強遇險,便會慌亂無度之徒.若是選了,一輩子平平安安倒也好,稀里糊塗便過去了,可一旦遇到天傾之禍.」
「那就是一生的劫難。」
想起幾十年前,大玄還未覆滅的時候。
在得知陳白魁退守天牢關,被大殷虎威侯奇襲神京,直接打得六神無主,慌慌張張就要許道『涅槃山』,避禍生死玄宗,最終在逃難途中,落得個身首異處,聽說吊死在了歪脖子樹上的父親.
洛扶搖深吸一口氣,將『洞天』的隱秘,全盤對著季夏托出。
「洞天的祖師,想要取的.是我的『道果』。」
「如果我的傳承記憶,並未出現偏差的話,那麼我與洞天,未來必定是『大道之爭』,勢同水火,是沒有轉圜餘地的。」
「可你不一樣,你得龍驤祖師賞識,又好不容易建立了偌大基業,如今百廢待興,為了我不值得將這一切,全都賠了上去。」
「這一切既是我的劫,便應由我自己來抗,只是這『大昭』,恐怕我是建立不了了。」
說罷,洛扶搖念頭已定,隨即便以叩開第二次天門的威能,叫一尊『元君』影像在內景顯化,洗刷她的身軀,叫法力盈盈而起,便要衝散那三宗二派的洞天法使,張口撕破臉皮,將一切抗下。
然而,
當季夏聽完她口中所說的那些『隱秘』。
瞳孔頓時間,不由收縮了下,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緣故』,給驚到了。
難怪.
為何這龍驤派的池明、池夏兩個法使真人,在感知到洛扶搖突破第二關天門,生怕一副她『跑了』的樣子,就急不可耐的搬出了祖師,意圖將她拐回去。
現在通曉了前因後果.
可不就是拐回去麼,不然.她身上那或許存在的『仙業道果』不翼而飛,不就是煮熟的鴨子飛了麼!
只不過,『道果』二字!
他.
卻並不陌生。
腦海中『輪迴天書』記載的所謂『真武』道果,還淺淺的、虛幻至極的凝聚出了雛形,但距離抵達叩開第二次天門、乃至第三次,簡直猶如天塹,還不知要走過多麼遙遠的距離。
與洛扶搖可憑藉記憶傳承,水到渠成的捕捉『烙印』,不停追溯仙神偉力,以抵達第五步『求法者』之境不同。
作為無根浮萍,原本與『真武帝君』八竿子打不著的季夏,到現在為止,對於如何尋找有關於『真武』的烙印與痕跡之事,依舊如同無頭蒼蠅。
哪怕他如今雄踞五州,坐擁大江南北,但歷史的斷層太過嚴重,古老之前的神話尚未歸來,想要盲目的追溯,尋找,不亞於痴人說夢。
原本,他已經不寄希望於真人之上,更進一步。
只是想要在這一頁輪迴最後的末端,將『人間演道』這個稟賦發揮到極致,正準備一統之後,將大寶交予洛扶搖手,便建立『四等』宗門制,收攏天下武學,樹起一座『武廟』,日夜揣測,以求能夠創出一門囊括『十方』的術法,從而心滿意足,回歸本尊。
卻沒想到
竟多了這一茬子。
但聽到洛扶搖的一席話,他就更沒有理由退縮了。
而且當洞天的那一層『仙風道骨』被撕開後,季夏反而心裡輕鬆了許多。
畢竟,面對未知且高高在上的龐然大物,自身卻只能束手無策;
與清楚了其中底細,知曉其所求為何,是否能夠藉此與其相抗一二;
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境界。
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地。
而當他運轉『真武』道果,映照天門,意圖與洛扶搖並肩,且先將這些洞天法使驅逐,
至於其背後祖師,甚至那些或許存在、歸來的天闕仙官、天神,也已經顧不得了之時.
忽得!
季夏胸口有一枚溫熱的『半塊玉佩』,在染上了一縷極為淡薄的真武烙印之際,突然,好像是觸發了某種機制一般,『嗖』的一下,便飛上了夜空!
與此同時!
一側洛扶搖衣襟下,亦有一枚『半塊玉佩』飛出,在夜空熠熠生輝,流光異彩奪目,頃刻間與季夏懷中飛出的那一塊,拼接在了一起!
只見其半塊生玄武,半塊映照騰蛇,合二為一之後,搖曳著尾光,像是急不可耐,要開啟某種事物一樣,徑直而往『大殷宮廢墟』墜去!
這半塊玉佩,赫然便是曾經,洛扶搖交予季夏之手,說是能夠開啟他們『大玄遺脈』的信物。
而眼下.
季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運轉真武烙印,再加上洛扶搖在身畔,一剎那便契合了某種『條件』,隨著這枚『玄武騰蛇寶佩』飛出,甚至惹得整座『神京』,再一次『震顫』起來!
「那是什麼!?」
天火派的真人法使正欲動手,忽得遭逢『地龍翻身』,只覺得就連法力都凝滯起來,甚至神魂都受到了影響,不由止步。
而後眼尖,看到了『大殷宮』地底下,隨著那枚玉佩遠去,突兀『飛出』了兩樣器物,於是才剛出聲,便.
忽見兩樣器物之中,一柄古樸似劍,渾身黝黑,在夜空中泛著一縷縷玄奧光澤之物,突然鋪天蓋地,席出了無數劍光!
那劍光呈『玄黑』色,在夜光披撒下,傾吞而起,似乎囊括了一切,頃刻間.
在幾個來勢洶洶,註定要於今日,與季夏這個『大緝魔主』來上一場惡仗的洞天真人們,有一個,算一個!
全都將其分魂,斬成了齏粉!
一切只在旦夕間!
方才的清算與鎮壓,還言猶在耳。
但一轉眼,
諸多『洞天』傳人.
已經泯滅無蹤了。
這不知從何而來,可斬滅『法力』的無匹劍芒,似乎專斬、專克這種『無軀無殼』之物一樣。
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將原本形式急迫的局面,霎時蕩滌一空!
彼時。
季夏甚至都沒回過神。
等到他一晃眼。
那兩樣事物.
伴隨著地底震動,露出一角,也緩緩飛到了季夏身前,展現出了全貌。
赫然
便是一副帶鞘古劍,玄黑戰鎧!
按照其上不經意間,流露的氣息
季夏眉眼逐漸凝重。
同時,隨著真武烙印微微生芒。
他的腦海里,不自覺地,便有信息划過,當即靈光一閃。
將這兩樣事物的名字.銘記於心。
帶鞘古劍,曰————
【北帝劍】!
以及【真武鎮獄甲】!
而根據季夏突如其來的模糊記憶
這二種器物,皆是位列真人法器之上!
甚至疑似
仙神法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