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養……婿
張壽見那昳麗無雙的少女招手叫來馬車旁邊的一個護衛,竟是低聲詢問起了什麼,隨即打手勢吩咐車夫駕車繼續前行,可在放下窗簾之前,又突然仿佛記起什麼似的,竟對自己嫣然一笑,伸手揮了揮告別,他不禁一笑,也對她招了招手。
遇見個挺講道理的美艷佳人,他那本來被人突然敗壞的心情,不知不覺又好了起來。
他自然不知道,放下窗簾坐回原位的朱瑩按著胸口,恰是眉飛色舞。
這趟鄉下來得值!光是看到和二哥狼狽為奸的朱公權吃癟,就已經讓她揚眉吐氣了,更何況還遇到一個容貌和談吐相配的小郎君!唔,以後不妨打聽打聽他出身來歷,學識如何,等爹回來,說不定可以推薦給他,至少比朱公權這種無恥之輩強多了!順便她還可以常見面……
一趟小小的偶遇,張壽並沒有放在心上。在那群不速之客離開之後,他戴上斗笠,聽到那幾個佃戶喜笑顏開地說明年繼續種水稻,這才滿意地往回走。
穿越這種事,看書覺得很帶勁,可張壽過來就發現,一旦輪到自己,實在是糟糕透頂。
但很幸運的是,這兒雖說是鄉下,可他並不是托生在那些必須在地里終日辛勤勞作才能果腹的尋常農家。他家有一座兩進院落,有三個僕人料理內外,其中阿六從不吭聲,老劉頭看著一扇永遠沒客的門,而他嘴碎的媳婦劉嬸常說,鄰近田地都是他家的。
而這個鄰近範圍……據說高達數千畝!雖說擁有的田地和目前的生活好像不太相稱,甚至有點可疑,但並不妨礙米食擁護者張壽折騰出了一部分地改種水稻。
先是用稻魚共生改善土壤環境,這兩年則是人工選種。只可惜小龍蝦這種移民戶這年頭還沒引進,想要稻田旁邊開養蝦溝,養小龍蝦就是痴人說夢了。
偶爾想吃高蛋白食品時,他也就只能拿泥鰍黃鱔這種高蛋白食物解解饞。
北方不適合養桑蠶,而且論規模也競爭不過江南絲織業。柞蠶倒是北方特產,口味不挑,柞樹樟樹柏樹楓楊等等的樹葉全都吃,母親吳氏原本就養了一些,在他的鼓動下,又在村里擴大了養殖規模。
除了水稻之外,在引水灌田之後,他還額外開出了一部分棉田,種上了棉花。如今產量還談不上高。至於果蔬之類,這年頭該有的品種都有了。至於嫁接,好品種暫時沒有,就他那點理論知識,現在還處在請老農摸索的階段……
倒是適合稻田的農具,因為耕牛不夠,村裡的鐵匠根據他的指手畫腳打造了一些耘鋤耘爪之類的東西,還算好用。
反正,在這個溫飽為根本的時代,農業為本,農業為王,那就先顧著種田吧……
鄉居生活雖還算富足,但張壽也不是沒有煩惱。穿越都三年了,號稱十六歲的他竟然只知道自己姓張名壽,母親吳氏,卻不知道父親是誰!
鄉間這些農人大多是佃戶,除了主家姓張,別的一問三不知。至於家中那幾個僕人,反正他想盡辦法沒掏出一句實話來。母親吳氏就更不用說了,嘴緊得簡直猶如上了鎖!
他最初還曾經試圖溜出去,結果每每在半道上被鄉民「禮送」回來。
家裡書不少,但記性超常的他只要看一遍書就能倒背如流,也了解了歷史。
秦漢晉隋唐宋元明一樣不少,現在就是明,可皇帝竟然不姓朱!在最初發現歷史在元末明初發生了大拐彎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崩潰的。現在是大明永辰二十六年,這都是什麼鬼!
當然,他得感謝不是老朱家得了天下,沒有那種規定你父子必須相繼,必須承襲同一種戶籍的嚴厲制度,嚴禁女人裹小腳,從建國之初就開始大船通行四海,海貿遍及東南亞和日本朝鮮,風氣並不閉塞,女人也可拋頭露面,否則,剛剛他又怎能邂逅那位落落大方的千金大小姐?
這三年,沒法琢磨歷史,他只能琢磨自己的身世,得出的推斷只有兩個。
要麼,自己母子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外室和私生子;要麼,就是家裡出了什麼大事,送了他們母子到鄉間來避禍的。
此時,張壽沿著阡陌相連的田埂悠閒前行,最終看到了一座宅院。
相比村中那些粗陋的民宅,這座位於村口,圍牆齊整,青磚黑瓦,內外兩進的宅院,便算是附近首屈一指的豪宅了。
已經到了中午時分,炊煙裊裊,聽到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從前院廚房傳來,張壽不知不覺發現自己有些餓了。可才剛到大門前,他就只見幾匹馬正拴在門前幾根木柱上,一旁還有一輛清油車。雖說看似挺普通,但才剛分別沒多久,他自然只一眼就認了出來。
咦,這不是之前遇到過的那輛馬車嗎?那個美艷無雙的大小姐難不成是他家的客人?
張壽剛生出這個念頭,門內老劉頭就匆匆跑了出來。
「哎喲,少爺總算是回來了,小的還打算去找人呢!來客了,京里來的,等您好久了!」
看到馬車,張壽就已經有心理準備,摘下斗笠後就快步進門,穿過前院,到了正廳門前。
一跨過門檻,他就只見母親吳氏正在正中主位上如坐針氈,之前見過的那紅衣少女和中年文士,則是分坐了左邊下首第一位和第二位,其他人侍立在後。
當發現他時,被大小姐稱作朱先生的中年文士就猶如見了鬼似的,而那紅衣少女則是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雖說有些好奇,但他還是先上前見過了母親吳氏,叫了一聲娘。
吳氏連忙起身,拉著他轉過身正對眾人:「大小姐,朱先生,這便是我家阿壽。」
「居然是你!」見張壽微笑致意,朱瑩忍不住盯著那張臉又多看了兩眼,可驚喜過後想到對方的身份,她卻又心情微妙了起來,對他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
雖說被灼熱目光盯著看不是第一次,但鄉間那些黯淡無光的婦人,青蔥水靈的少女,怎能和這樣一個艷光照人的千金大小姐相比?
向她微微一笑後,張壽就移開目光,對她下首那個面色黑如鍋底的朱先生挑了挑眉:「這位大叔,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朱公權此時正氣得七竅生煙。拿一個他自以為目不識丁的泥腿子少年打比方,居然被對方念詩反諷了一頓,這就已經夠倒霉了,可更倒霉的是,這個泥腿子少年竟是自己此次帶著大小姐來找的正主!
此時,他明知道張壽這句人生何處不相逢乃是諷刺,還是不得不強忍怒火,站起身拱拱手:「壽公子,之前是我言語冒犯了。」
「呵呵。」張壽才不會說什麼不知者不罪之類的場面話,而是輕飄飄地岔開話題道,「我和娘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無親無故,除卻一年難得見兩回的貨郎外,就沒見過別的外人,更不要說從京城來的客人。請問二位是誰,找我們有事嗎?」
朱公權表情冷淡,口氣更是冷峻:「若無事,自然不敢來驚擾壽公子和吳姨娘。」
這是他花了重金從太夫人身邊人那裡打探到的消息,大小姐最討厭某些權貴家中妻妾成群,知道這張壽是庶子,而且可能是別宅婦生的庶子,身世不明,總不至於再這麼花痴了吧?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朱瑩依舊目不轉睛,竟是仿佛沒注意到他刻意強調的三個字。
張壽聽到這吳姨娘三個字時,眼角餘光就瞥見吳氏眼神掙扎,最終垂下眼瞼默不作聲。他心裡閃過無數種豪門內鬥的戲碼,但須臾就拋開這些雜亂念頭。
他原本就很討厭之前初見時就出言不遜的某人,此時自然更加不悅:「閣下有話請直說!」
「也是,想來吳姨娘不曾告訴過壽公子。」朱公權見吳氏果然露怯,他就哂然笑道,「我家老爺是當朝趙國公,我只不過是府里一介幕僚,無足輕重。至於我家大小姐……壽公子就沒聽說過,自己和趙國公府大小姐自幼指腹為婚嗎?」
張壽雖說知道這年頭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當聽說眼前這位美艷佳人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他縱使活了兩世,還是嚇了一跳!
而朱瑩總算是從貪看美色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她自然知道朱公權是故意挑動自己的不滿,然而,知道未婚夫竟然是自己剛剛已經決意常常出城到鄉下,趁機飽餐秀色的美少年,她那一顆心不知不覺就有點偏。
尤其是當她發現張壽聽了朱公權提到婚約之後,露出了非常意外的表情,她不由得靈機一動,生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念頭。
最初那一愣神過後,張壽就啞然失笑道:「有道是,結親應該門當戶對,她是名門大小姐,我是鄉下小郎君,趙國公當年怎會定下這種不大匹配的婚事?」
朱公權等的就是這句話。可他生怕張壽以退為進,因此毫無顧忌地揭開了另一重謎底。
「壽公子大概有所不知,這附近的田地,你和吳姨娘住的房子,還有這些年來吃穿用度,全都出自老爺,就連這家中的僕役也是老爺當初精挑細選出來的。若非因為這樁婚事,老爺怎會對你母子如此上心?」
張壽本能地側頭去看一旁的吳氏,見她手中那塊絹帕都要被揉爛了,他只覺得自己再一次被刷新了三觀。
他就想呢,自家生活怎麼和擁有的財產看上去不相匹配,敢情田地是未來岳父家的!
而且,他居然是從小被未來岳父養大的。這算什麼,童養夫……不對,童養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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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