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談判
時值盛夏，北境綿延千里的凍土區難得沒被皚皚白雪覆蓋。雖然溫度仍然很低，只有地表的一點點泥土融化，但生命力頑強的苔蘚和地衣仍抓住了這短暫的溫暖瘋長，也餵飽了凍土帶飢腸轆轆的魂獸們。
一群冰絨鹿們一邊啃著苔蘚，一邊好奇地眺望遠處的不速之客——三個直立兩腳獸。
在極北，直立兩腳獸一般意味著食物……或者危險。
極北的凍土帶沒有人類居住，連魂師都很少來這裡狩獵魂環，這甚至是鹿群中的青年鹿們第一次見到人類。
它們好奇地伸著脖子張望著，甚至想湊近看看。
鹿群的首領對那些小鹿們噴響鼻，沒好氣地催促它們趕緊吃飯，不要東張西望。
頭鹿足有七萬年的修為，它有一頭樹杈一樣的犄角和灰褐色的皮毛，只有短短的尾巴下面是冰藍色的絨毛。
這頭活了七萬年的老鹿曾無數次帶領族群從飢餓的獵食者和貪婪的魂師們手下逃生，比那些小年輕們更加見多識廣。
但很遺憾，冰絨鹿並不是什麼強大的魂獸，能夠狩獵它們的存在很多，七萬年過去，它的鹿群規模仍然很有限。
頭鹿勒令小鹿們不要多看，但它自己的眼睛中卻也帶著好奇。
頭鹿隱約感覺那三隻兩腳獸和自己之前見到過的似乎有些不同，但以它有限的腦容量也想不出來究竟差在哪裡。
更遠處還隱隱約約有著一種難以察覺，卻無比尊貴的氣息，而本能正催促著頭鹿俯下身體，向那道氣息的主人所在的方向跪拜。
然而那些更年輕，實力更弱的小鹿們又好像沒有察覺到那尊貴的氣息。
頭鹿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三個兩腳獸似乎在交談，其中一隻紫色的兩腳獸好像察覺了什麼一樣，抬起眼睛，遙遙地看了鹿群一眼。
巨大的恐懼瞬間籠罩了頭鹿。
它好像一下回到了幼年的時候，那時它還沒有壯碩的身軀和尖銳的鹿角，捕獵者們血腥的陰影就籠罩在頭頂，好像永遠不會散去。
頭鹿的四條腿開始打顫，短短的尾巴毛啪地一下炸開，像一朵冰藍色絨球一樣在冷風中瑟瑟發抖。其他的冰絨鹿沒有察覺危險，卻看到了這代表危險的信號，也爭相發出了不安的鳴叫聲，短短的尾巴炸成了一朵又一朵的冰藍色絨球。
這群冰絨鹿迅速跑遠了。
「吃了你們哦！」恐嚇了一群弱小魂獸的地獄魔龍王洋洋得意地咧了咧嘴，她轉向一邊的帝天和碧姬，「不過極北這邊的魂獸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好笨啊！見到我們都不知道跑，還是家那邊的魂獸比較聰明。」
星斗的凶獸居然一口氣來了三位，只是他們謹慎地停在極北核心區之外，沒有驚動戒備的冰天雪女。
「這才是十萬年以下魂獸的正常智力啊……」碧姬笑著搖搖頭，「受和人類混居那批魂獸的影響，整座星斗森林的魂獸都變聰明了，你只是習慣了而已。」
「畢竟我們星斗有瑞獸，極北沒有嘛。」紫姬也笑呵呵地說道。
帝天臉上一幅冷峻的表情，但他也點了點頭，贊同紫姬的話。
那麼星斗大森林的帝皇瑞獸這會兒正在幹什麼呢？
王瑞這會正維持著原型，興致勃勃地在離帝天他們不遠的地方刨地衣——對於三眼金猊這個體型的魂獸來說，生長在北境苔原那些厚實地衣的爪感無限接近珊瑚絨毛毯。
單純是踩踩就非常解壓了，這感覺就和人類玩雪感覺差不多，還不會冷。王瑞就不信有獸能抵禦住把自個兒整個埋進去的衝動。
什麼？站在不遠處的幾位凶獸都不會這麼做？那是他們非要端著年長獸的架子，和本瑞獸有什麼關係。
王瑞甩甩尾巴，把地面上的地衣跟苔蘚刨成小山一樣的一堆，然後快樂地一頭扎了進去，打了個滾，胸腔里發出雷鳴一般的咕嚕聲。
三個凶獸非常慈祥地盯著他玩，一萬五千歲放在凶獸中也就是個小朋友罷了。
紫姬的目光中甚至帶了點羨慕，她也想恢復原型去苔蘚堆里滾兩圈……說去就去！
腰細腿長的紫衣大美女一下消失了，只剩下一頭深紫色的巨龍長嘯一聲，拍拍翅膀向瑞獸的方向衝去。
帝天：……
「啊呀……紫姬雖然修為到了，但她的年齡也不大，愛玩鬧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嘛。」碧姬看著瑞獸被紫姬撞飛出去，隨後趴下身子，猛撲過去抱著紫姬的尾巴一頓啃，紫色的巨龍被咬的嗷嗷直叫，慈愛地笑了笑，「我記得瑞獸小時候啃紫姬尾巴還崩了牙呢，現在都能把紫姬咬疼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遠處兩頭龐大的魂獸裝模作樣地互相撕咬打鬧，僅僅動用了身體的力量，地面上一片塵土飛揚。
帝天看了看打成一團的三眼金猊和地獄魔龍，又看看一臉溺愛的翡翠天鵝，如同所有被家庭拖累的中年男人一樣疲憊地嘆了口氣。
他忽然像察覺了什麼似的抬起頭來。
正在和地獄魔龍打鬧的瑞獸也忽然停了下來，徑直往這邊跑過來。三眼金猊身上還掛著打鬧中粘上的苔蘚碎末，只見一層赤金色的光芒騰起，那些碎屑就被焚燒的無影無蹤。
「他們過來了，我們快躲起來！」王瑞大喊道。
「誰來了？我們為什麼要跑啊！」紫姬跟在他身後，龍臉上是大寫的懵逼。
他們跑到一個足夠遠，但是以王瑞的精神力，又能探查到天夢那邊具體情況的位置停下。
「我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紫姬一頭霧水地問道，「我以為我們是來抓冰碧帝皇蠍的，我還想跟冰帝打一架看看誰的實力更強呢。」
「冰帝那邊交由天夢冰蠶去談，天夢冰蠶弱，冰帝會願意聽他多說兩句。我們絕對不能直接跳出去對冰帝說，嘿，你願不願意給未來的神當武魂。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伱被一個強大的存在抓住了要求你成為魂環……」
「那我肯定不會同意。」紫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大概直接選擇自爆了。」
……
拼盡全力奔逃了整整一天的霍雨晴跪倒在地上，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眼前儘是五顏六色的光斑。她大口喘息著，只覺得空氣中都是濃重的鏽味，像是有刀子在割自己的肺臟一樣，跪在那裡說什麼也爬不起來了。
「辛苦了，小晴，我們現在已經脫離了極北核心區，離開了那些冰碧蠍們的追捕範圍，暫時是安全了下來，到這裡已經成功一半了。」天夢冰蠶安撫道。
天夢冰蠶也很疲憊，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動用封印在霍雨晴身體裡的本源精神力進行精神探測。但現在他畢竟沒有身體，這樣做對天夢冰蠶本身的負擔是很重的。
然而這點疲憊仍然壓不住天夢冰中的興奮。
藉由天夢冰蠶的精神探測，霍雨晴能夠模糊地感應到更遠的地方有一道無比熟悉的氣息。
那道氣息的主人，她只見過一次，但是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還有另外三股更加強大又晦澀難辨的力量存在。
「那是星斗大森林中最強大的凶獸。」天夢冰蠶在女孩的識海中解釋道，「他們都是瑞獸叫來保護你的……你可別低估了自己的地位啊。只是那幾位太過強大了，如果貿然進入極北核心區域，勢必會為那裡的統治者察覺，這才需要我們自己去把冰冰帶出來。」
霍雨晴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說了，想要融合冰帝成為武魂最大的一個前提，就是它必須要自願。」天夢冰蠶鄭重地說道，「但是，哪怕是它自願，你所要承受的壓力依舊很大。冰帝和我不同，我修為雖高，但因為種族原因，力量非常溫和，又是精神系，可以很好地封印自己的力量。但冰帝……它可是地地道道的三十九萬九千九百年，而且是攻擊性非常強大的魂獸，她的力量是十分狂暴的。那麼龐大的能量，即便是封印由我主導，這個過程你都會感到無比痛苦。」
「翡翠天鵝碧姬會為你護法，保證你的生命安全，但是你要知道，一旦你承受不住，需要她出手，那麼我們就失敗了。你的靈眸武魂不會受到影響，但是我賦予你的第二個冰武魂將永遠都沒有再覺醒的可能。」
天夢冰蠶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而冰帝……她必然會受很重的傷，也許這會導致她的天劫提前到來。」
「小晴，冰帝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存在，如果你成功了，那麼她就能夠擁有永生的可能，我……這件事情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成功。」
「嗯。」霍雨晴點了點頭，但這個時候好像無論怎麼保證都很蒼白，最後開口時她的聲音虛弱但堅定，「天夢哥，你也說了如果失敗的話我會失去冰武魂，沒有冰武魂的話，我和王瑞之間的武魂融合技也會消失吧……所以我不會失敗的。」
「好。」天夢冰蠶點了點頭。
金芒一閃，金色光影組成的人形悄然落下，一點金色的光芒從天夢冰蠶額頭中心飄出，在空氣中慢慢放大，那隻無比璀璨的蠍子便出現在霍雨晴眼前。
「嗯？你們還活著？」冰帝冷冷地說道，「真不愧是極北之地最擅長逃跑的魂獸。」
「謝謝你誇我啊，冰冰。」天夢嬉皮笑臉地說道，「你終於認可我了！」
「別說這麼噁心的話！」冰碧帝皇蠍一臉厭惡，她一邊扭動身體，掙扎著想要擺脫束縛，「你到底怎麼做到的？怎麼以前從沒見你用過這一招？」
「別掙扎了，沒用的，冰冰。」天夢冰蠶深情地說道，「畢竟你現在在我的身體裡呢，怎麼樣，緊吧？」
冰帝：……？
這話說的，配上天夢冰蠶那張臉上深情地表情，好像有點不對勁。
一定是天夢冰蠶那副噁心的表情把自己的思路帶跑偏了！冰帝憤怒地把詭異的聯想趕出腦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到底要幹什麼？我能感覺到，你和那個人類關係非常密切……你把自己的一部分精神力轉移到了那個人類身上嗎？」
「差不多吧，這麼聰明，真不愧是冰冰。」天夢冰蠶笑嘻嘻地說道，「介紹一下，這是小晴，也是我選擇投資的宿主。我本來壽元將盡，而現在的我，其實她的魂環，人類的魂環你應該知道吧？而我，就是大陸上史無前例的第一個完整地保留自我意識的智慧魂環。」
「……」冰帝緊緊盯著他，「你通過這個辦法逃避天劫？好像也是個辦法……畢竟一個修煉到極限的人類也能活個幾百年。」她似乎意動了一瞬間，又立刻被藏了起來，只是冷冷地開口嘲諷道，「但像條寄生蟲一樣藏在人類身上，沒有自由，真不愧是你想出來的主意。」
「哎呀，冰冰，你太小瞧我了吧。」天夢冰蠶搖搖頭，「我的目標可不止於此……我的目的，可是培養出一位神啊！這世上，只有神的生命才是無窮無盡的！」
「當年我被你追殺，一路向南，一直到星斗，我在那裡遇見了帝皇瑞獸，是瑞獸的一句話點醒了我。」金色的人影緊緊盯著冰帝，「魂獸，有可能成神，卻是永遠也沒有可能憑自己的力量成為神。」
「什麼意思？」冰帝開始對天夢冰蠶的話感興趣了，「魂獸可以重修為人啊，選擇轉生為人自然有機會成神，只是很少有魂獸敢賭這條道路罷了。」
「不。」天夢搖頭，「轉生為人後，魂獸仍然是能產生魂環和魂骨的，所以仍然只是擁有人形的魂獸罷了，哪有可能成神？但這世上確實有四個魂獸擁有了永恆的生命……他們是當年那海神唐三的妻子柔骨兔，唐三的母親藍銀皇，還有曾經為了海神獻祭的兩隻十萬年魂獸，他們後來被那唐三復活了，仍然能在斗羅大陸行走……冰冰，你明白了嗎？」
全勤的夢想破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