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這是合理的
死亡的絕望浮現在雪帝腦海中。
這不是一種修辭，而是真正的感受。一種被粉碎的感覺從她靈魂最黑暗之處浮起，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虛無的，連自我存在都被徹底粉碎的感覺，就像寒冰消融成水又蒸騰為蒸汽。意識不復存在，剩下的是無窮無盡的黑暗，亦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雪帝沒死過，但元素生命的消亡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的。
在幾十萬的生命中，極北之主從不曾如此真實地接近過死亡。
在思維的某個最偏僻的角落裡，理智慘叫著催促她逃跑，但她的身子好像和思維失去了聯繫，就這麼僵硬著，一動不動。
弱小的元素生命對於同屬性的生靈來說是天然的大補補品，從雪帝誕生到如今，自然是經歷了無數的生死危機，卻從來不曾如此地……
就好像她真的曾經死過一次，卻一度遺忘了死去的記憶，如今那些記憶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腦海中，令她動彈不得。
那是誰？她的思維遲緩地轉動著。
雪帝從未見過那張臉，但那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是三眼金猊！
而這個世界上更不可能有任何一個存在能令自己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死亡——就算是神祇親至，也不該如此！
而在她更是無暇顧及自己身後的帝天雖是懸浮在半空中，卻做出了跪下的姿態，臉上帶著一種可以被形容為狂熱的崇拜。
那個高大的男人抬起手，熾烈又鋒銳的金芒在他的掌心亮起，隱隱形成了一柄長槍的形狀。
那抹冰冷的金芒刺痛了雪帝的雙眼，她知道這就是盡頭了。
雪帝心中卻奇異地沒什麼想法，最多是有些可惜——她為渡過下一次天劫做了那麼多準備，如今大約都用不上了。
按照雪帝原有的計劃，她本可以借轉生為人的機會一舉成為冰神的。
但很奇怪的是，死亡遲遲沒有降臨。
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劇烈地波動著，最終定格在了一個惱火、無奈又帶了點得意的神情上。
——他唯一的子嗣正在耳邊大呼小叫。
「別出手！我的親爹！你別出手！！你本體被困在神界呢！貿然出手被神界發現了跑都跑不掉！你想死嗎！」王瑞在自己的意識空間裡毫無形象地尖叫。
且不說神界，方才霍雨晴和冰帝融合時引起異變的神秘存在或許還在窺伺極北之地，金龍王一旦動用力量暴露自身，王瑞的命運之力再怎麼能耐，也不可能飛上神界去撈爹。
「還有！把手給我放下！不許召喚黃金龍槍！」
「那個雪女都對你下殺手了，你還讓我放過她，哼，婦人之仁。」王瑞的意識空間中，那巨大的、幾乎占據了全部天空的金龍轟隆隆地說道。
王瑞的眼睛幾乎翻到後腦勺去了。
這老肥龍明明是高興自己更關心他的，畢竟那金燦燦的大龍臉上得意都藏不住，但就是憋不出來一個好屁來。
「我就是怕你死上面，影響我的計劃。」他惡聲惡氣地回敬，「誰會關心你的肥龍屁股會不會被那些個神王踹啊！」
這可看出來是親生的了。金龍家的血，大約沒有一滴是屬直球的。
一邊圍觀的伊萊克斯：……你倆開心就好。
金龍王一邊和兒子吵架，另一邊面上卻沒表現出什麼。
「滾吧。」他冷冷地對雪帝說，話語中的生澀感在慢慢消失，「既然我家的崽子說要留伱一命……記得要感念帝皇瑞獸的仁慈，你欠他一命。哼，左右我也懶得殺你第二次。」
雪帝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這會稍微遲疑了一下，便立刻化為流光遠遁。
她咬著牙，忍受著過重的傷勢帶來的虛弱感，卻硬是沒有往自己平時待的山峰去。
不管那人說得是真是假，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與之抗衡，總要為自己留得一線希望。
金龍王看著雪帝消失在雪原盡頭那一片混沌的白色中，倒也真沒有再動手，只是在王瑞的精神世界裡嘀咕：「我看那傢伙心存怨恨，你不是給我講過嗎，那什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雖然那個雪女估計不姓蕭，但我看還是追上去斬草除根吧。」
他是想直接把那個冰元素精靈直接碾碎的。
金龍王整條龍泡在獸族的負面情緒中昏昏沉沉，和外界唯一的聯繫只有同王瑞的那一份紐帶……就像一個吊在蛛絲上才沒有徹底跌入地獄的人，只有天才知道，在感覺到蛛絲要被凍碎的一瞬間，那個人會有多麼地驚恐。
更何況，經過那麼長時間的相處，金龍王早就把王瑞當成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親人對待了。
幸好早些時候修羅神研究如何將黃金龍槍據為己有時，私自改動了封印金龍王的陣法，又沒能徹底給封印回去，金龍王這才能強行擠過那一小道縫隙，通過把自己和瑞獸之間的聯繫，將力量降到下界。
直到現在，金龍王都是後怕的。
……快說謝謝修羅神。
「……你管一個將近七十萬年修為的老登叫少？」王瑞幽幽地說道，「魂獸現在可比不得您老當年那麼闊綽……雪帝那麼強的戰力不可能說殺就殺，和人類比起來，魂獸中頂尖戰力養成得還是太慢了。但我也確實不能放任雪帝仇視星斗……」
王瑞沉吟片刻，便用命運之眼望向雪帝遠遁的方向。
此時金龍王同王瑞共享感官，自然也見到了命運之眼的視界——萬事萬物的氣運和因果不休地旋轉著。龐大的信息量湧入，讓他本來就被負面情緒折磨得暈乎乎的腦瓜更暈了。
「嘶，這命運之神你就非當不可嗎？」金龍王有些氣虛地說道，「本來就不聰明，腦子被燒壞怎麼辦啊。」
「你少廢話。」王瑞兇巴巴地說道。
限時刷新的隨身老頭不吭聲了，可能被命運之眼給晃迷糊了。
王瑞卻是小心地勾起那一條和雪帝緊緊纏繞又有些模糊，尚未完全成型的因果之線，順著它找到了一片極為淡薄，幾乎被吸收殆盡的光霧。
這片在命運之眼中極為暗淡的氣運屬於那朵即將被雪帝奪取人形，作為渡劫契機的雪蓮。
帝皇瑞獸可操控命運之力，更直白一些，便是令萬物發展在一定程度上隨自己的心意進行……體現出來的就是操控運氣。
旁人看不到的世界中，天地間雲霧繚繞一般的氣運加速流動了起來，像是從湖泊中的靜水一下變成了蒸騰的雲雨，只有命運之眼才能看到的代表祥瑞的金光落在遠方那朵雪蓮的位置，它的氣運一下便強盛了起來，甚至隱隱間，又幾分勝過雪帝的意味。
雪帝受傷嚴重，在最後的爭奪中又輕敵，或者遭遇了意外，融合時被雪蓮的意識壓制……而足夠幸運的雪蓮擁有了雪女的實力，保存了自我意識，走出極北雪原，被吸引到獸宗，這是合理的。
至於意外……王瑞看著方才落在雪帝身上的那兩條屬於人類，卻代表惡因惡果的細線，眨了眨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