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離景陽山脈有一陣距離,若是換了以前,趕路可能就要花不少時間。自從大家都先後晉升魂聖后,這段路也變成了「一會兒見」。霍雨浩只在山口等了大約一個時辰,就遠遠看到了那頭銀白色的過肩長發。
「該理理頭髮了。」霍雨浩說。
笑紅塵還愣了一下,這時的霍雨浩沒卸去邪魂師的偽裝,以至於他趕來附近時就察覺到這裡似乎有個強大的邪魂師,因此放慢了行進速度。霍雨浩的氣息偽裝得很好,他在看見霍雨浩的眼睛前根本沒有分辨出來這是誰。
「差點忘了你潛伏在聖靈教,」笑紅塵落地後快步朝他走來,「先換通訊魂導器吧,時間快要到了。」
霍雨浩他們拿的是當初軒梓文製作的初版樣品,還有魂力維持的限制。後來聖靈教和笑紅塵手裡的這一版就是軒梓文在密封奶瓶技術上擴展改良後的成果,在每天都使用的情況下可維持通訊三十天。
軒梓文對此仍不滿意,他認為這一成果可拓展到民用領域,但前提是大家的家中可配備魂力供給裝置。這個想法是很大膽的,他這一想法的核心是想要把魂力開發成一種能源,這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實現的事情。基站、傳輸和控制方面,這個領域都還完全是空白。
霍雨浩接過手裡的新通訊器,它的外觀也改造得更加小巧便攜了。關於這方面的提案還是霍雨浩大概做了設想後報上去的,後來因為大賽以及一系列麻煩事霍雨浩沒有參與軒梓文實驗室的項目,軒梓文就親自接手了這個內容。
「你先說吧,笑大哥,我的事沒那麼急。」霍雨浩把玩著手裡的新通訊器,他對這些機械小玩意兒真的非常有興趣,手指不停地摩挲著金屬的接縫,試圖從中獲取軒梓文的思路。
「首先是皇城的情況。」笑紅塵也正色起來,收拾起一身的疲憊,「目前情況還算穩定。用老皇帝的名義廢了太子位,給徐天然安上策劃叛亂的罪名,這是一方面。徐天凌應該和徐天元談了談,總之徐天元的罪名沒有太大,相對應的則是皇龍魂導師團向徐天凌投誠。」
「火鳳魂導師團在徐天然的親信橘子手裡,她的罪名和徐天然一樣,但目前火鳳魂導師團的立場似乎還在動搖,看起來還想站橘子和徐天然這邊。邪君魂導師團也在觀望,團長狂牛斗羅王奕衡之前和徐天然關係不錯,但現在似乎沒有打算立刻站隊。這是軍方的一個情況。」
「貴族方面倒是沒什麼有意思的動向,軟骨頭偏多,孔老代表供奉堂一站出來說效忠陛下,那些貴族還哪敢站徐天然的隊。」
「爺爺目前看起來還打算暗中提供支持,等到局勢再明朗些再公布明德堂的選擇。也不是不能理解,我爺爺他就是一個非常算計利益的人,原則也只有家人,其他的需要放棄時都能放棄。」
霍雨浩點了點頭:「我都記下了。笑大哥,小心那些貴族,聖靈教這邊的消息是準備來軟的,把人滲透進去。」
「好。」笑紅塵說著又猶豫了一下,似乎還有話想講。「雨浩,徐天凌很想見你,似乎也希望你能在大家面前露個面。畢竟你贏徐天元的場景很多人都看見了,當時也是你的震懾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殿下覺得你現在有必要出現在他身邊。」
「這個,可能有點難……」
霍雨浩思考著走了兩步:「半身剛剛收回來,還沒恢復完全,現在再使用的話對我的精神力損耗有一定要求。這次我是借聖靈教的任務名義去一趟星斗大森林,事情比較複雜,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分太多精神力出去。」
「嗯,能理解,你說你在景陽山脈我就知道這事兒大概率談不成。」笑紅塵扶了下額頭,「有沒有折衷一點的方案呢?」
「有吧。」說完,霍雨浩便從儲物魂導器里抽出一份紙筆,唰唰寫了起來。他寫得很快,沒過一會兒就停了筆,笑紅塵也只能看見三行筆鋒銳利的字跡。霍雨浩揮了揮手裡的這封內容簡單的信:「寫了什麼不是重點。」
說罷,他額前的豎眼閃爍起來,以一定的規律將淡淡的銀痕投射在他寫過的一筆一划之中。見此情景,笑紅塵的異瞳中也閃爍著驚訝之色:「這種用法……這是怎麼用精神力?」
「這個叫精神力附加。」霍雨浩很快完成了投射,「目前我能維持的時間不算太長,所以笑大哥你得儘量快點給他帶回去。效果嘛,就是每一個讀到這封信的人,都能原封不動地感覺到我投射這封信時的精神力波動。」
「雖然只是模擬波動,但你我都知道,魂師與魂師直接互相感知就是依靠感受對方的魂力波動來進行的。因此,如果能讓對方感受到我完整的精神力波動模式,就會讓對方產生一種我就在現場注視著他的恐怖錯覺,而且這種感覺會非常真實。」
「這還真是……」笑紅塵似乎用了很久才找出合適的幾個形容詞,「一種詭異但神奇的用法。」
「會有奇效的。」霍雨浩微笑著把信紙裝進信封,再用冰帝武魂的魂力做封口貼封好了信封。「畢竟,就是講究一個震懾,那麼就用震懾的方式執行到底吧。感覺到我在場卻怎麼樣都無法找到我,不是更可怕嗎?」
笑紅塵接過霍雨浩遞來的信封,同時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雨浩,有時候我就佩服你這些東西。」
他回想起第一次大賽,那時候的自己還覺得自己只是個天才的對群炮台,最差也是和妹妹二打二一起釋放武魂融合技,也就默認了自己單對單的能力一般,特點並不突出,一般也會避免這樣的戰鬥。玻璃大炮就得讓人保護著,不是嗎?
那個時候,就是霍雨浩給了他一些點子。於是,他一個人孤身上場,用出了渾身的特性,和馬小桃打了一場成功的消耗戰。雖然直到和王冬互相說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願意承認,但是從那天起,他對自己的印象完全改觀了,這都是因為霍雨浩。
有時候他也想,雖然雨浩的出現給了自己很大壓力,但如果從未遇見霍雨浩,或者沒有和他成為朋友……自己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還好。」霍雨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笑大哥,你想找我說明的事還有嗎?沒有的話,我就要講我拜託你的事了。」
笑紅塵又卡了一下殼才說:「……我這裡還有一件私人的小事,不過你先說吧。我那件事真的沒那麼重要。」
「貝貝還在你和王冬手裡對吧?」
「噢,我和王冬把他帶到學院裡面了,借著參觀名義先讓他待著,活動範圍也不是很大,不會造成什麼機密泄露,你放心。」
「笑大哥辦事我肯定放心。是這麼個事情,」霍雨浩摸了摸耳朵,這個小動作是他有些拿不準主意時才會做的,「這回我們可能得和史萊克談談條件,目前手裡最有力的條件就是貝貝了。到時候,我得和你聯繫,畢竟我在史萊克眾海神閣宿老面前還是有一點點脆弱,只有拿貝貝現場威脅他們,才能保證把話談下去。」
「懂了。」笑紅塵瞭然,「我回去就和王冬做準備,到時候你及時聯繫我們。一切以安全為重啊。」
「嗯。我要說的就是這點事。那麼笑大哥私人的請求呢?」
霍雨浩從沒見過笑紅塵如此焦慮的樣子,又或者他表現出這個樣子時從沒讓霍雨浩看見過,但是今天是個例外。他一會兒玩玩頭髮,一會兒走來走去,作為世家公子的那點風度完全扔到不知哪裡去了。
霍雨浩耐心地等著,赤秋那邊沒有精神力傳音那就是馬小桃還沒有轉好的跡象。過了一會兒,笑紅塵終於開口了:「雨浩,你記得在我們進入乾坤問情谷的那一晚,邪魂師的隊伍里有個……長得和我很像的邪魂師嗎?」
霍雨浩當然有印象。如果說這是笑紅塵第一次這麼焦慮,那麼那一次就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失態。當時如果不是王冬反應更快,他可能都會喪命。
「我知道你潛伏進聖靈教壓力很大,所以之前一直沒和你說,但是還是非常在意。」笑紅塵移開了目光,「我想讓你幫忙調查這個人,只要調查就好了,不需要做別的。這件事也不著急,接下來不是還有其他事嗎,比如落月城的地震,以及……」
沒等他繼續說出和緩的話,霍雨浩答應得很爽快:「沒問題。」
如果他沒猜錯,那個應該就是他和笑紅塵認識以來,笑紅塵從未露過面的父親。從夢紅塵那裡聽到的說法是父親已經死了,但笑紅塵應該是不會認錯的。
涉及家人的事,霍雨浩總是願意幫忙。他自己的家庭不幸,所以想要儘量減少別人的這種不幸,別再體驗類似的痛苦;白虎公爵一家卻是另外,愛與仇他總是分得很清的。
笑紅塵轉過身去,似乎不想讓霍雨浩看見他的表情:「我覺得我欠你很多。」
「可是我們不算是家人嗎?你之前說讓我將你看作親哥哥的。家人之間,就談不上那麼多誰欠誰吧。」霍雨浩頓了頓,喊道:「哥。」
「……原來如此,反而是我生分了。」
笑紅塵回過頭來,掃去了眼神中的陰霾,終於露出一個與從前無二的笑容。「那麼事情說完了,就不打擾你接下來的任務了。我先告辭,有事通訊器聯繫。」
「好。」
直到望著笑紅塵的身影遠去,霍雨浩才從鳴玉環中抽出斬靈刀來,望著上面散發的、仿佛即將溢出的濃烈銀光。
「你的故事裡,笑大哥他是怎樣的角色呢?」他低聲問。
斬靈刀上,銀色的光暈暗了暗。旋即,一幅仿佛老舊掉色的畫面浮現在霍雨浩的腦海里:似乎是第二次斗魂大賽的賽場,鮮血塗了滿地,以至於他一時之間竟無法確認倒在地上的那個青年究竟是不是他熟悉的那個。
盡斷的經脈里,滯澀的魂力不甘地流動著。用藥過度,修為停滯,最後就像這掉色的畫面一樣,變成一卷無人問津的舊膠捲,在故事裡退場。
「只有這個畫面?」
斬靈刀中的銀光不再回應他。
離第二次大賽的時間過去已經有些了。現在大家還都好好的,想到這裡,霍雨浩輕輕按了按心口。命運一定已經改變了。
……
「雨浩,馬小桃有反應了。」
霍雨浩在回程的路上聽到赤秋的傳音,立刻馬不停蹄加速趕回了冰封馬小桃的山谷之中。大雪化了一些,山谷中的氣溫正在回升,赤秋抬起頭望著冰凌中的馬小桃,鮮紅的火焰滋滋地燒著封住她行動的冰面,冒出許多氣泡來。
「火焰的顏色變了,」霍雨浩眼神一亮,「看來有效。我們等她自己把冰化完,現在邪火應該已經被壓下去了。這段時間我就去給你烤些魚吧。」
他去河邊打了些魚上來。一段日子沒做飯,他烤魚的手法還未生疏,三下五除二便處理乾淨了魚鱗和內臟,再從腰間的儲物魂導器中拿出一直隨身帶著的調味料來。赤秋找來乾柴,一把火全點燃了,霍雨浩那木籤穿過魚肉,放在火上烘烤。不消多久,誘人的香味便從魚身上傳來,霍雨浩立刻把魚分給赤秋一半,兩個人享受著這短暫快樂的野餐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香味飄到冰凌那裡時,馬小桃融化冰塊的速度似乎變快了。
這一餐即將結束的時候,二人的耳邊爆發出一陣細細密密的破碎聲。他們早有準備,立刻雙雙起身。霍雨浩左拳一握,那些破碎的冰凌便原地爆炸,沒有飛濺到他與赤秋這邊來。而赤秋一個箭步上前,將虛弱的馬小桃穩穩地架在臂彎間。
看起來,使用自己的火焰都對馬小桃造成了巨大的負擔。她臉色蒼白,牙齒打戰,而且看起來餓壞了,眼神竟直勾勾地盯著霍雨浩烤架上的最後一條烤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