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帶路其實也不過幾步的距離而已。
溫明棠跟在小乞兒的身後進了茶樓,隨後想要跟進去的趙司膳等人卻被小乞兒擺手攔住了:「那大人道只請溫小姐一個人。」
這話一出,湯圓立時皺眉,本能的張了張嘴,正要開口,手卻被趙司膳拉住了。
「那我等便在這裡等明棠丫頭吧!」趙司膳說著,隔著小乞兒朝溫明棠再次點了點頭,拉住了正欲上前的阿丙同湯圓,道,「便不上去了。」
有趙司膳這一句,小乞兒這才鬆了口氣,擠出一個笑臉,對溫明棠道:「溫小姐,請!」說話間下意識的搓了搓手,舉止神態似是有些焦急。
溫明棠「嗯」了一聲,轉身跟上了小乞兒。
目送著兩人走上茶樓的二樓,湯圓終是忍不住轉身問趙司膳:「趙司膳,怎能讓溫師傅獨自一人上去?萬一……」
趙司膳沒有說話,只帶著湯圓同阿丙退至茶樓旁的巷道里,站定之後,才悠悠開口道:「我同明棠丫頭認識多年,喚她溫小姐的此前只見過一個。後來那人在明棠丫頭的湯里下了毒,若不是被兩個貪嘴的耗子搶了先,明棠丫頭早沒了。」
是以方才那乞兒一聲「溫小姐」讓趙司膳本能的將心提了起來。
聽趙司膳這般說來,湯圓同阿丙臉色頓時大變,聞言轉身便要往茶樓里闖,卻被趙司膳拉住了:「急什麼?」趙司膳說著,收回了手,不急不緩的說道,「喚她過去的人若是想撕破臉皮,何必還要差個小乞兒來?直接將明棠丫頭拉進去便是了。」
這話什麼意思?湯圓同阿丙有些不明所以。
趙司膳雙手抱胸,看著面前人來人往的大街,冷笑道:「今兒上元節,逛累了想歇歇腳的不少。食肆酒樓便不說了,便是賣雜貨的鋪子,但凡支了案幾的,早坐滿人了。你們卻看這茶樓的大堂里只坐滿了一半的人,想也知曉是被人包了。」
至於包了茶樓的是什麼人……既然請明棠丫頭那人要說「重要之事」,那是什麼人包的這座茶樓便顯而易見了。
被趙司膳提醒到這裡,阿丙同湯圓齊刷刷的打了個寒噤,待反應過來,忙道:「那我等現在便去大理寺看看有沒有閒著的差役……」
這應對倒是不慢!趙司膳點頭,卻抬手比了個「稍等」的手勢。
湯圓同阿丙見狀,便沒有立時動身。
等了片刻,隨著一陣輕快的口哨聲,方才將溫明棠帶過去的小乞兒獨自一人踏出了茶樓,而後趙司膳一記眼色,早已等候在側的阿丙立時衝上來捂住了乞兒的嘴,將他拉至了茶樓旁的巷道里。
那乞兒驟然被捂嘴制住,原本待要出聲喊「救命」的,待看清是趙司膳等人之後,大抵也是太過驚愕,一時間倒是忘了叫喚同掙扎。
待拉至巷道里,阿丙才鬆開了那捂乞兒嘴的手,瞪向乞兒,開口問道:「你這麼著急的將我們溫師傅拉進賊窩,是收了賊人的好處不成?」
乞兒聞言,忙擺手道:「怎敢行這觸犯律法之事?我等本就是隨時可能被驅逐的,若是犯了事,進不得城,豈不餓死了?」
阿丙冷笑:「那你這麼急著拉人進賊窩做甚?廢話少說,是與不是,同我們見趟官,便什麼都知曉了。」說罷作勢要重新來捂乞兒的嘴。
乞兒見狀,駭了一跳,忙開口解釋道:「不是賊窩,便是個穿官袍的大人。你們那溫師傅進去後也未見什麼不情願的,兩人便坐在案几旁喝茶說話呢!」
「你那麼急做甚?」一旁一直未出聲的趙司膳便在此時突然出聲了,她看向那乞兒,說道,「方才便在不斷催促她,好似她一進茶樓,你便能得了天大的好處一般!」
這才是她一直疑惑之處。自不能再任乞兒兜圈子,故意繞過這個問題了。
被阿丙同湯圓制住的乞兒面對趙司膳那張嚴肅的臉,心裡有些發怵,這才不得已開口解釋了起來:「我阿爺前日乞討遇到了惡狗,將腿咬傷了一大片,等著錢看病呢!那大人良善,看我阿爺重傷在身,道我若把溫小姐帶進去,便與我一筆銀錢,好讓我阿爺看病。幾位行行好!我才拿了錢,記著要帶阿爺去看病呢!若是晚了,我阿爺的腿真要廢了!」說到最後,竟抽泣了起來。
湯圓同阿丙聽到這裡,有些猶豫,看向趙司膳。
趙司膳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乞兒放了。
待到乞兒離開後,不等湯圓同阿丙說話,趙司膳便冷笑了起來:「好個良善大人,拿捏著人的病痛遣人辦事!我若沒猜錯,方才若是明棠丫頭不依,小乞兒定會跪下來請她救自己阿爺一命。明棠丫頭若是不去,這良善的名頭讓那大人擔了,惡行便全賴明棠丫頭的頭上了。這般缺德的故人會是什麼好貨色?」
阿丙同湯圓平生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膈應人的招數,頓時傻了眼,待到回過神來,忙道:「如此缺德的故人怎能讓溫師傅獨自一人去面對?這人……」
「這人要臉呢,不會明著撕破臉做惡事的。」趙司膳冷冷道,「宮裡頭這種膈應人的妃子我等也見過的。到頭來壞事全是別人幹的,倒霉也全是別人倒的霉,只她一個,既得了好處,又清清白白的好似一朵出淤泥不染的蓮花一般,怪膈應人的。」
當然,這些她知曉的,溫明棠也知曉。
趙司膳淡淡道:「此事明棠丫頭自有主張。我等要做的,便是去走一趟大理寺,請幾個暫且閒著的差役過來,以備不時之需!」說罷,看向阿丙同湯圓,道:「你二人去一趟,我在這裡候著。」
……
……
趙司膳說的不錯,溫明棠確實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跟在小乞兒的身後踏進屋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位身著官袍,坐在窗邊案幾前含笑朝她點頭的「溫家故人」。
雖然對方還不曾開口介紹自己的名諱,可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撇去嘴角邊蓄起的鬍鬚,不就是活脫脫的一個那日被她罵走的前未婚夫麼?
唔,還是不同的!比起那前未婚夫來,這位蓄了須的模樣同氣質都成熟了不少。最重要的,還是那眼神,雖一張臉在笑,笑容溫和帶著幾分儒雅同倜儻,可眼神里卻沒什麼笑意。
想起這位曾趕在溫玄策被斬前特意走了趟大牢,看了溫玄策最後一面的葉大人,溫明棠忍不住感慨:真真是城府頗深啊!